第4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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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愉獨自困在悲傷里,耳目不見所有,里面的談話卻在繼續(xù)。 蕭清撐案,并不認同,“可這一切,對阿愉不公平?!?/br> 傅承昀翻過一頁書,想起林愉依戀他的眉眼,“最開始,傅輕竹問過,林愉自己愿意。嫁我,她心之所愿,很開心…不是嗎?” “你為何嘴硬?!?/br> 傅承昀抬眸看著蕭清,忽而笑了。 他不允許任何人看見他的脆弱,哪怕冷血無情,也不能把軟肋講出去,留下隱患,他不信蕭清,甚至…他恨蕭清。 恨不得殺了他。 傅承昀把書冊拿的很緊,若無其事的讓蕭清看不出破綻,“我很早之前就知道,只有你無懈可擊,才能永遠凌于山巔。我讓她夢想成真,我寵著她,縱著她,難道不夠嗎?” “可這次你瞞著的,是一個孩子,對于身為妻子的林愉,她有權(quán)力知道。再說了,就是…”蕭清說不下去,因傅承昀看過來的眼神如臘月寒冰,好像在提醒著什么。 “別提那名字,你不配?!?/br> 傅承昀捏著書,狠瞪著蕭清,一股子怒火自心底蔓延開來,手掌重重的拍在書桌上,站起來和他眼神焦灼、爭執(zhí)、對抗。 兩人靜默著,半晌蕭清上前,被佛養(yǎng)育多年的眸子悲憫的看著他,食指扣著他的扉頁。 “傅相爺,林愉遠比你想象的重要,因為…你書拿反了。” “我就愛反著看,怎樣?” 第三十七章 喜歡和愛 “娶你是不純,…… 傅承昀難堪。 他是在意林愉了, 可他不想就此承認,他多害怕這么一承認,他就不忍心按著計劃走下去。他更不想在蕭清面前承認, 可偏偏蕭清逼著他承認。 他們兩個爭執(zhí)的時候, 一聲雷打醒了林愉, 這一刻她竟然沒有淚, 從未有過的平靜。 她吹著風(fēng), 雨不知何時落下。就見林愉隨意的丟了護在懷里一路的衣裳, 頭也不回的走進風(fēng)雨中。 方才那句“林愉心悅我, 養(yǎng)一個孩子而已, 我開口她定愿意?!?/br> 平靜無比的語氣,就和刀子一樣插到她的心口。 她淋著雨,黑暗中看不清臉上神色, 一路由走到跑回到正院,然后逃似的躲進把門反鎖, 癱倒在門口,用孱弱的身子抵著門, 笑了… 她多像一個笑話,與虎謀皮的傻子。 林愉不禁想起兩人初遇時, 男子紅袖花鈿, 仰頭從她身邊一躍而下,碎發(fā)在身后飛揚,陽光灑在他臉上。 他笑著, 眼中流光,“小丫頭,這兒可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誰教你管我啦!我阿姐都不管?!?/br> “嘖,真不乖?!?/br> 她又想起兩人重逢時, 落水情緣,生死一念,“我們水里那樣了,誰敢娶她?” “若不論家中,阿愉可愿?” “我愿意?!?/br> 再想想兩人相處的點點滴滴,他的逗弄,他的粗魯,甚至他在她身上的觸碰。最后是今夜,她提著燈,他背著他一步一步的走… 那些過往美好,細思帶刺,疼的林愉說不出話。 她抱著顫抖的自己,眼前一片模糊。 姜氏說你愛他,但不能縱他。 阿姐說,你心甘情愿沒有錯,若為這心甘情愿臉上少笑,眼中無光,那便是對不住你自己。 顧氏也說,你拿真心暖寒冰,可知寒冰本無心。你焉知自己的執(zhí)迷不悟,得到的是一個怎樣的真相,又也許…他不止你一個女人。 她們說的都沒錯—— 一直以來,是她愿意,她心悅,也是…她活該。 “傅承昀,你怎能如此欺我?”林愉咬著牙,她很冷。 她是今日才知,傅承昀有一子,需要她來讓孩子名正言順,他也早早知道她的心意。對于傅承昀來說,她滿忱熱愛不過是方便他控制而已。 從一開始他跳水來救,帶著她潛入魏江,就是為了讓她昏迷,以此來讓她閉嘴娶她。 他不喜歡她,卻也沒放過她。明知初戀動人心,又來偽裝利用她的心意。 林愉看著燭光照亮的屋子,聽著外面雷雨聲不斷,忽然聽見了敲門聲。 他微喘的聲音從外面?zhèn)鱽?,帶著顯而易見的焦急。 “林愉,開門?!?/br> … 就在方才—— 爭執(zhí)過后,蕭清從書房出來,他一眼看到掉在地上的衣裳。 “哪里來的衣裳?”蕭清驚訝。 他愣了一下,轉(zhuǎn)頭就見傅承昀走到身邊,擰眉站著跟不會動一樣。 蕭清不清楚,但傅承昀清楚。他脾氣乖戾很難伺候,府里沒人敢不經(jīng)他允許過來書房,飛白在孝安堂處理顧氏,能來這里的只有林愉。 傅承昀大驚,慌張一閃而過。 “你怎么了?” 蕭清見他奇怪,伸手推了一把,碰到他的那一刻傅承昀閃電的躲過,但蕭清還是感覺到,他的手心攥著,冷靜的可怕。 “是阿愉來了?!笔捛逡幌伦用靼琢耸裁?,傅承昀冷的不是身子,是心。 任憑傅承昀藏的再深,可感情二字豈是理智可以控制。 “去解釋吧!她沒走多久,來得及?!?/br> 蕭清攏了手,清凈的眼中帶著對兩人的擔(dān)心,最后還是嘆了一口氣,拍拍傅承昀的肩,如同娘家一個疼meimei的哥哥,交代道:“好好和她說,多擔(dān)待些。阿愉終究年幼,許多事情你不說她并不一定看的明白。” “她雖不知真相,也不明白,可你也只得這么一個夫人,是我們蕭家…看著長大的?!?/br> 蕭清出家多年,生死關(guān)頭沒有用身份求生,如今卻用蕭家護林愉。傅承昀知道他話里的重量,所以也更難堪。 “她是我夫人,我的。”他抬眸看著蕭清,笑意在臉上,嘲弄在眼中,情誼在心底,讓人絲毫看不出他本意,“我能把她如何?你在擔(dān)心什么?” 蕭清終究帶著憂色,見此不再刺激他,一個人撐傘走進雨中,“我沒擔(dān)心什么,從你娶的那刻開始已經(jīng)注定了你會保她一世榮華,我就是覺著對不起你們,不想你們不好。” “我們這些人因為一場錯亂,殘的殘、離的離、走的走,哪怕有一對是幸福的,這過往也不算虧待你我?!?/br> 傅承昀默了,他覺得自己不僅背負了使命,也背負了所有人的幸福。 外面雷聲陣陣,大雨不要命的劈在園中新墾的花地,那是林愉種下的花。 那時她纏著他說:“我想你一抬頭就看見它,就和看見我一樣?!?/br> 她又說:“可是你為什么回來晚了,叫我一個人種?” 這些事很小,小的當(dāng)時一笑而過,卻好似在他心中撥了種,如今風(fēng)雨一至,他清晰的想起來,狠狠的扎進他心里。傅承昀看著蕭清不見,轉(zhuǎn)而第一次在北院跑起來,忘記了輕功。 他得見她,去解釋,這是他唯一的想法。 “林愉,開門?!?/br> 他粗喘著,克制又響亮的敲門,“我有話和你說?!?/br> 一門之隔,林愉蹲坐著,孤寂的身影影在門上,偏頭倚在膝蓋上,只覺得這雨要更大些才好,這樣他就聽不見她的狼狽。 心意被踐踏,她也想在他眼中一直驕傲。 “阿愉乖,把門開開?!彼穆曇舻统?,就和漩渦一般,危險的外表藏著翠玉的冰寒,即使冷,也讓人忍不住要靠近,“我和你說話?!?/br> “正好,我也有話和相爺說?!绷钟渫髶沃T,站起來,緩了許久,把門開起來,傅承昀就看到了和想象中淚雨漣漣不一樣的林愉。 她看上去沒什么兩樣,很平靜,但他嚇的不敢伸手扶她。 傅承昀徑直走進去,去生炭燒水。 林愉緩著充血的雙腿,從背后看著他,他生疏的動作看得出是第一次做,但他彎著腰很認真,也不知是為什么。 在她追他時他嚇他,如今她知道一切了又來討好她,多好笑? 他手上沾著炭灰,頭發(fā)落下擦臉的時候臉上不自覺的染了炭,他也不知道,林愉沒提醒,慢慢恢復(fù)了就坐在椅子上。 “你都聽見了?”他看著茶爐,雖是問句,語氣肯定。 等水開了,他順便加了小半勺糖,攪拌著,“你放心,我會對你好。我這一生也只得你一個,我們都知道就算你嫁的不是我,別人也未必有我待你好。你看我今夜就對你很好,不是嗎?” “我跑回…”傅承昀一頓,他跑回來解釋這件事情,在林愉面前,忽然就說不下去了。 他怕林愉笑話。 林愉腿懸著,因為麻。對面他小心翼翼的把茶吹涼,遞給她。林愉也不知怎的,看著他臉上擦著灰,把茶遞過來,就在他眼中看出了一種愧疚,忍不住酸了鼻子。 “我回來,是有話要說。”他換了一種說法。 林愉雙手捧著茶,看著白瓷杯里面抽出來的糖絲,在他說完之后,忽然就啞著喉嚨叫了一聲。 “相爺?!?/br> 這聲叫聽出太多滄桑,傅承昀幾乎沒有任何猶豫,不知道怕些什么,快速的“恩”了一聲。 林愉就道:“我也有話要說?!?/br> “那你先說?!?/br> 林愉看著他,當(dāng)初一眼經(jīng)年,他曾是她四載青春,過往四分之一的人生。哪怕曾經(jīng)她死了,都是想他活著,幸福下去。 外面電閃雷鳴,林愉握著杯子的手骨節(jié)泛白,她終于開口,沙啞的聲音拂過風(fēng)雨,笑容如一場廝殺之后妖冶的花朵沖擊著他。 “我不善言辭,卻總纏著你說。因為我知道,我不開口,你不說。” “我自尊自愛十六載,第一次跨上你大腿,心中羞憤欲死,卻學(xué)著討好你吻你。因為喜歡,愿意交付?!?/br> “我再苦,委屈到心坎沒回過頭,被你扔下…你稍微一哄,只一點點的在乎我,我回頭了。” “我學(xué)著聽話,學(xué)著察言觀色,學(xué)著按摩,學(xué)著熬藥,也學(xué)著去伺候一個人,只是因為,我心悅。如果不是真的上心,我糾纏你干嘛?我又如何那么卑微那么不堪,那么一文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