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節(jié)
“咱們苦點(diǎn)累點(diǎn)算不得什么,為來為去還不是為了孩子?可不是為著省力讓孩子遭罪。” “天虎山的人什么事干不出來?大家可別犯糊涂啊,怎么能把孩子往賊窩里送呢?” 風(fēng)長天氣得直咬牙:“雍容,這也要忍?” 姜雍容專心聽外頭說話,手略略用了點(diǎn)力氣,將風(fēng)長天的頭頸扳下來一點(diǎn),然后微微掂起腳尖,在風(fēng)長天左臉上親了一下。 風(fēng)長天:“……” 啊,風(fēng)輕,云淡,天高遠(yuǎn),空氣中滿是芬芳,廳上傳來的讀書聲都像是樂聲般悅耳了。 外頭也有人道:“話也不能說死,你看天虎山天天的施粥,原先搶的東西也都發(fā)還給人家,圣人說得好,人誰無過?知錯能改就好?!?/br> “是呀,那位姜姑娘不一樣,著實(shí)是人美心善有學(xué)識的,我鄰居家的孩兒就放在里頭念書,念得好,吃得也好,小臉都圓了?!?/br> 胖婦人立即厲聲道:“你叫什么名字?住哪里?做什么的?你鄰居是誰?孩子叫什么?!” 那人是個身量有些單薄的矮小男子,被她疾言厲色一喝,不由退了半步:“做、做什么?” “你這么幫著天虎山的人說話,莫不是和他們一伙的?!”胖婦人道,“大家伙兒看好了,天虎山這些日子做些虛情假義的好事,不知派了多少人混進(jìn)城里,天天地替他們說好話,替他們騙人!說,你是不是天虎山派來的騙子?” 矮小男子道:“什么騙子不騙子,我、我說的都是實(shí)話?!?/br> 胖婦人道: “那你姓什么叫什么?怎么不敢說?。坑惺裁匆姴坏萌说模俊?/br> 人群里有幾人跟著起哄道:“就是,若不是做賊心虛,有什么好瞞的?” 人越聚越多,小巷都快堵實(shí)了,矮小男子轉(zhuǎn)頭看了一圈,人群里沒有一個幫腔的,也有點(diǎn)自悔莽撞。 畢竟天虎山惡名昭著,雖然近來有所好轉(zhuǎn),但大伙兒也都是將信將疑,不知道天虎山的葫蘆里到底賣得是什么藥。 此時他在大庭廣眾之下貿(mào)然替天虎山說話,又值群情激憤之時,不異于給自己惹火上身,他又后退了一步:“那個……我也就是隨口說說……我還有事呢,懶得管你們這些閑事?!?/br> 他一面說,一面就走。 人群里走出兩個高頭大漢,擋住他的去路,“天虎山的走狗,還想走嗎?” 矮小男子一驚:“你、你們想干什么?” 院門內(nèi),姜雍容收回手,向風(fēng)長天道:“可以動了?!?/br> 風(fēng)長天頗為遺憾:“不忍了?” “替我們出頭的人,不能受委屈。”姜雍容道,“看你的了,風(fēng)爺。” 院門外,左邊那大漢道:“天虎山原先在城外打劫,咱們也管不著,現(xiàn)在他干脆到城內(nèi)來虐打孩童,咱們都是北疆漢子,能忍嗎?” 人群中不少人叫道:“不能忍!” “咱們要給天虎山一個教訓(xùn),讓他們知道我們可不是城外那些鄉(xiāng)巴佬,不是好欺負(fù)的!”那大漢說著,雙手一揮,“是漢子的,跟我進(jìn)去把這害人的私塾砸了,把里面的孩子救出來!” “對,救孩子,不能讓孩子們遭我家孩子的罪!”胖婦人摟著孩子,高聲道。 “大伙上啊,救救孩子!” 人群里激動起來,高喊著,在那兩名大漢的帶領(lǐng)下,沖向院門。 然而他們還沒來得及砸門,院門就從里面打開了。 大漢們高高揚(yáng)起的胳膊僵在半空。 所有人都僵住。 方才還群情奮勇的小巷,聲音仿佛被刀斬斷了似的,一片死寂。 “誰想砸爺?shù)拈T?” 風(fēng)長天走出來。 他走一步,大漢和人群便后退一步。 “從來只有爺砸別人的門,還真沒別人砸爺?shù)拈T,稀奇?!彼戳丝醋筮吥莻€方才嚷嚷得最大聲的大漢,“來,砸一個給爺瞧瞧?!?/br> 大漢沒有動。 一滴冷汗,從額角滑落,淌過腮邊,有幾分像流淚。 大家都知道,風(fēng)長天已經(jīng)好一陣沒在云川城活動了,有消息說他根本不在北疆。 他媽的到底是誰給的消息?! 風(fēng)長天偏過頭,望向那胖婦人和她的孩子:“你孩子是誰揍的?” 胖婦人聲音發(fā)顫,強(qiáng)自鎮(zhèn)定:“就、就是你們揍的?!?/br> 風(fēng)長天點(diǎn)點(diǎn)頭,“哦”了一聲,猛然發(fā)力,一腳踹向那名大漢。 大漢發(fā)出一聲慘叫,身子向后跌去,在人群里壓倒了一片。 人群慌了,頓時“哇啊啊”驚呼著準(zhǔn)備做作鳥獸散,風(fēng)長天一聲大喝:“誰敢跑,我擰斷他的腿!” 這威脅十分有效,所有人都站住了,一動不敢動。 風(fēng)長天心中是有點(diǎn)遺憾的。 要是內(nèi)功還在,他這一腳能把大漢直接踹飛出小巷,在大街上還能壓倒一片人,那才叫壯觀。 “看到了么?”風(fēng)長天向胖婦人道,“我們揍人,一般是這么個揍法。如果你孩子是我們揍的,你覺得他這會兒還能站在這里么?” 胖婦人看看地上口吐鮮血暈死過去的大漢,再看看風(fēng)長天,牙齒抖得咯咯響:“你、你、你要干什么?你、你、你們天虎山欺、欺、欺負(fù)人……” “這位大嫂,此言差矣?!?/br> 姜雍容緩步踏出院門,她的聲音和緩,神情平靜,目光柔和,出來時望了所有人一眼,所有人都覺得她的眼神都望到了自己身上。 “諸位,這位大嫂是北街磨坊劉家的,夫家姓劉,娘家姓金,這孩子叫劉子義,三天前送到我的私塾,不過三天來并未好生讀書,不是欺凌同窗,便是偷拿私塾中的文具,因此頑劣,被我趕出私塾,令其反省思過,已經(jīng)于昨日中午回家了?!?/br> 胖婦人尖叫道:“你敢說你沒打他?你是不是打了他?”跟著推孩子,“說,是不是她打了你?!是不是他們打了你?!” 姜雍容道:“我確實(shí)打了他……” 一語未了,胖婦人尖聲叫了起來:“她承認(rèn)了!她承認(rèn)了!她承認(rèn)了——” 最后一個字被掐在了喉嚨里。 風(fēng)長天一把捏住了她的咽喉,她的臉憋的紫漲,再也說不出一個字來。 第78章 . 滅口 不就是激起眾怒么,誰不會呢?…… “你放開我娘!放開我娘!” 男孩子撲到風(fēng)長天身上, 拳打腳踢。 孩子的拳腳自然傷不了風(fēng)長天,但這么著也怪煩的,鳳長天忍住了一腳將之踹開的沖動, 一手把這劉子義拎了起來,“你再鬧, 再鬧爺連你一塊兒捏死信不信?” “風(fēng)爺,不要嚇?biāo)D汶m是玩笑話, 孩子會當(dāng)真的?!苯喝萏Ц咭稽c(diǎn)音量, 提醒風(fēng)長天莫忘了他們是來收買人心的。 莫說當(dāng)場搞出兩條人命, 就是讓這對母子受點(diǎn)傷,坐實(shí)了天虎山的兇名,那她這些天所做的一切可就白忙了。 風(fēng)長天松開手。 胖婦人捂著胸膛狂咳不已, 劉子義撲到母親身上:“娘,娘你還好嗎?” 胖婦人用力推搡他:“你是死人吶!人家打了你,你還不知道說出來?當(dāng)著這么多人的面,難道她還敢再打你?” 姜雍容望著劉子義:“子義,你說, 我打了你哪里?” 劉子義瑟縮一下, 但胖婦人又推了他一把,把他推得一個踉蹌, 他的臉漲得通紅, 眼中滿是惱恨, 大聲道:“就是你打的!你打我的臉,打我的頭!把我鼻子打得流血!你們天虎山的人好狠心, 不是人!” “臭小子胡說八道!”風(fēng)長天大怒,姜雍容拉住他的衣袖,對他搖了搖頭。 風(fēng)長天怒道:“難道就由著他這么污蔑你?!” 胖婦人道:“什么污蔑?就是她打的!有本事跟我們見官去驗(yàn)傷!打了人還不認(rèn), 天虎山的人不要臉!” 風(fēng)長天胸膛里的火星直迸,真想一只手捏死這臭婆娘。但姜雍容的神情卻沒有半點(diǎn)波動,始終平靜如初,她溫和地看著劉子義:“好,既然你說是我把你打成這樣,那么我是什么時候打的你?” “自然是昨天中午!”胖婦人道,“昨兒個一回家,我兒子就這樣了!” 姜雍容:“那為何昨日不來鬧,要等到今日?” “昨日……昨日鋪?zhàn)永锩?,今日才有空,這不一大早就來了么?再說昨日我以為我兒子的傷不算嚴(yán)重,可是大家看看,我兒子從昨天到今天,鼻子里一直流血不止,這還不知道傷成什么樣了呢??!” 胖婦人說著,就在巷子里捶地大哭起來。 人們饒是懾于風(fēng)長天的yin威不敢公然指責(zé),但彼此都交換著視線,望向姜雍容時充滿譴責(zé)。 姜雍容泰然自若,安之若素,只問那孩子:“子義,你也這么說么?” 她的神情太平和了,眸子深處一直帶著一絲鼓勵,溫暖而又堅定,劉子義望著她的眼睛,遲疑地:“我……” “那還用說么?!”胖婦人打斷他的話頭,“一個孩子懂什么?被大人欺負(fù)了,除了回家哭,還能做什么?我是他娘,我不為他做主,誰為他做主?!今兒我就是要大家看看你們天虎山假仁假義的真面目!什么施粥,什么辦學(xué),全都是騙人!沙匪就是沙匪,一輩子都改不了!” 風(fēng)長天已經(jīng)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手了。 他要掐死這個胖女人! 姜雍容的手按在了他的手背上:“再等等?!?/br> 風(fēng)長天咬牙道:“還等什么?” 巷口的人群一陣sao動。 話說百姓們最愛湊的就是熱鬧,大街上的人只見這條小巷擠得水泄不通,有事沒事都想湊過來看個究竟,里三層外三層地,連街頭都堵上了。 越是堵,越是口耳相傳:“天虎山的沙匪打人了,那對母子來找他們算賬呢?!?/br> 沙匪打人在云川城可算不得什么新聞,但有人敢找沙匪算賬,那可是稀罕中的稀罕,必須來看一看。 這樣一來,外層起了sao動的時候,里面還不曾察覺,等這動靜波及到圈內(nèi),外頭那人已經(jīng)快要走到跟前來了。 那是一名須發(fā)皆白的老者,由一名弟子扶著,顫巍巍地走過來。 每一個人幾乎都自發(fā)給他讓路,口中恭敬道:“周大夫?!?/br> 周大夫是云川城里資格最老的大夫,也是心地最好的大夫,誰家得了急病,又付不上診金,周大夫往往只是拈著胡子一笑:“罷了,年下殺了牛羊,莫忘了給我老人家端一碗新鮮下水來,就是了?!?/br> 整個云川城,誰小時候沒有在周大夫那里扎過針,誰又沒在半夜抱著孩子急急叩開周大夫的門? 便是胖婦人見到周大夫,也收斂了幾分,喚了一聲。 周大夫點(diǎn)點(diǎn)頭,看了看劉子義:“病患莫非就是這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