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jié)
姜雍容心說您方才的表現(xiàn)可半點不像疼的樣子。但三處箭傷,非同小可,就算是個鐵人也扛不住,她立即向京兆府尹道:“陛下微服出行,體察民情,不想遇到了刺客,幸虧榮王經(jīng)過,與陛下聯(lián)手逐退了刺客。宋大人,京城在你的治下如此不太平,你可知罪?” 京兆府尹立即跪下,以頭觸地:“臣知罪,臣知罪,臣罪該萬死!” “陛下龍體關(guān)系國脈,陛下受傷之事,切記不可外傳。此事全交在你的身上,速去安排儀館與大夫,替陛下醫(yī)治?!?/br> 京兆府尹連忙依令:“府衙就在不遠處,請陛下與娘娘稍候片刻,轎子馬上就來?!?/br> “別。”風(fēng)長天虛弱地靠在姜雍容身上,“爺實在是動不得了,就近醫(yī)治就好?!?/br> 京兆府尹立即道:“是,臣這就為陛下清出一處民宅?!闭f著就在巷子里打量起來。 風(fēng)長天道:“蠢才!這邊著這么大火,你這是想燒死爺嗎?” 姜雍容:“……” 其實軍巡鋪的人已經(jīng)在救火,眼看就要滅下去了。 京兆府尹立即知罪,但近的不行,遠的又走不動,他實在不知道陛下是什么意思,這份差著實不知道該怎么辦。 姜雍容卻大概知道了,吩咐道:“對面的小梁巷里有一間梁間酒鋪,去那里就好?!比缓髥枺氨菹掠X得如何?” 風(fēng)長天腦袋枕在她的肩上,眼睛半合:“唔,甚好?!?/br> 到了小梁巷,風(fēng)長天虛弱地吩咐京兆府尹:“不要sao擾百姓,你們都不要過來,也不要讓人知道爺在這里,更別提爺?shù)纳矸荨!?/br> 梁嫂和宋均原來還想去那邊巷子里看個究竟,奈何什么也沒來得及看到,就被官兵們趕回來了,只能拐彎抹角問那些看見的人打聽。 然后便打聽出一堆諸如“好家伙,幾十個人打一個人”、“那幾十個人還會射箭,還帶著刀”、“了不得啊”等等之類的消息。 梁嫂立即便腦補出“東窗事發(fā)宮里的人追拿阿容,幸好阿天及時趕到,以一抵幾十,神勇無比”的畫面。 這會兒聽見動靜,一開門,就見阿天半身是血,偎在阿容身上,她大吃一驚,帶著宋均連忙來扶人。 然后就見一個官兒站在兩人旁邊,梁嫂分不清這服色是什么官兒,宋均卻認得,立即行禮:“學(xué)生見過府尹大人。” 京兆府尹一看這架勢就知道這戶人家和皇帝是相熟的,心中暗想自己怎么沒早發(fā)現(xiàn)呢,以后一定要跟這家人多多拉近關(guān)系,然后連忙便要伸手來扶宋均。 手伸到一半,風(fēng)長天呻/吟了一聲,京兆府尹立刻反應(yīng)過來,將滿面的笑容都冷了下來,伸出去的手尷尬而不失自然地收回來,“本官見此二人行跡頗為可疑,你們同此二人是什么關(guān)系?” “親戚!”梁嫂立即道,“這是我表弟,這是我表弟媳?!闭f著還指著風(fēng)長天的鼻子罵,“你又跑出去惹事兒是吧?看我回去不教訓(xùn)你!這么大個人了,事事還不讓人省心!” 她罵一句,京兆府尹臉上的rou就要抖一下。我的娘,你知道你罵的是誰么? 偏偏風(fēng)長天還給罵得一臉服氣的樣子,虛弱地道:“姐,別罵了,娘子已經(jīng)教訓(xùn)過我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說著腦袋還在姜雍容肩上蹭了蹭,“娘子你說是不是?” “……”姜雍容,“……是。” 第32章 . 拜堂 扶我起來,我還能拜 梁嫂打發(fā)宋均去請大夫, 宋均剛出門,轉(zhuǎn)眼就回來了,身后跟著兩三名大夫。 梁嫂:“……這么快?!” 宋均道:“大夫們剛好來買酒?!?/br> 大夫們道:“是是是, 聽聞貴號的酒不錯,我們要買些回去泡藥酒?!?/br> 梁嫂一怔:“親自來買?還提著藥箱?” 大夫們絲毫不見慌亂, 道:“我們方才去一位大人府上匯診,正好順路過來。” “哎喲, 疼……”那邊風(fēng)長天坐在榻上, 整個人挨在姜雍容身上, 哼哼唧唧。 梁嫂立即道:“還請幾位給我這弟弟看看傷,要什么酒,我這就打上。” 大夫們隨手說了酒名, 梁嫂立即去了。 這里大夫們過來看傷,年紀(jì)最長的那名大夫道:“先卸甲吧。”說著便要動手。 “咳咳咳?!憋L(fēng)長天低咳。 三名大夫雖不知他到底是什么身份,但他們皆得過京兆府尹的吩咐,務(wù)必要照料好這位爺,一切要順著這位爺?shù)囊? 還向他們面授了一個小小機宜:“那位爺身邊有位女子, 你們實在不知道怎么辦的時候,就看她的臉色行事?!?/br> 于是這會兒風(fēng)長天一咳, 三個人六只眼睛齊刷刷望向姜雍容。 姜雍容當(dāng)然知道這位爺是什么意思, 開口問道:“妾身服侍老爺寬衣可好?” “唔?!憋L(fēng)長天半合著眼, “他們重手重腳,定然會弄疼了爺, 爺現(xiàn)在可是傷號。”說著,還教導(dǎo)姜雍容,“錯了, 叫什么老爺,爺還沒老呢,叫夫君?!?/br> 姜雍容:“……” 只是她雖送過二哥鎧甲,卻沒有親手穿戴過,一時不知道如何下手。風(fēng)長天的的手伸過來,將她的手按在了他的腰上,“這里有絆扣,解開。” 他的手上還帶著血,骨節(jié)分明,手心溫?zé)?,一直覆在她的手背上,直到她解開了絆扣也沒有松開。 姜雍容努力克制自己,但臉上已經(jīng)明顯有點發(fā)燙,只能努力在聲音上保持平靜,“老爺?!彼疽馑砷_。 “又錯了啊娘子,”風(fēng)長天目不轉(zhuǎn)睛地瞧著她,聲音低沉,“是夫君?!?/br> “……”姜雍容低聲道,“別鬧,好好治傷?!?/br> 這兩個字聽得風(fēng)長天心里癢癢的,越發(fā)不肯松手了,湊到她耳邊,低聲道:“你叫一聲夫君,我就治?!?/br> 他的聲音仿佛能直接從耳朵送進她心里去,姜雍容只覺得自己的臉燙得不像話,她猛然收回身,直接退開幾步,站在門邊上。 風(fēng)長天愣了愣:“你這是做什么?” “傷是老爺?shù)膫?,治不治也是老爺?shù)氖?,妾身不敢勉強老爺。”姜雍容低眉順眼道?/br> 離他遠一些,她的臉總算沒那么燙了,整個人也冷靜了不少。 真可怕。離他越近,她便越覺得自己不像是自己了。 “……”風(fēng)長天痛心疾首,“你這是不管我了?” 姜雍容恭恭敬敬道:“老爺自有主張,妾身不敢過問?!?/br> 風(fēng)長天恨恨捶床:“你給爺過來!” 姜雍容:“老爺治好了傷,妾身再過來侍候?!?/br> 風(fēng)長天沒辦法,向大夫們道:“還不快給爺治?” 大夫們總算能動手了,六只手齊出,飛快替風(fēng)長天卸下了甲,解下里面帶血的玄衣,檢視一下傷口。 風(fēng)長天憤憤地:“你們見沒見過這么狠心的女人?這顆心莫非是鐵打的么?爺都傷成這樣了!你們憑良心說,爺傷得重不重?” 大夫們:“重重重?!?/br> 這倒不是附和。一般人受了這么重的傷,流了這么多的血,早就癱在床上了,哪里還有力氣調(diào)戲人? 不過傷重歸重,好在病人底子厚,中氣足,那么治起來便不復(fù)雜。 三位大夫略商議了一下便制定了方略,一人負責(zé)一處傷口,先清洗,后上藥,再包扎,三人都是京中小有名氣的良醫(yī),處理起來一起呵成,十分迅速。 姜雍容,心中告誡自己非禮勿視,一直垂著眼睛。但偶爾大夫們需要人拿藥箱或遞熱手巾,她還是得上前幫忙。哪怕再怎么別著臉,視線還是難免有落在風(fēng)長天身上的時候。 風(fēng)長天袒著上身,正在由兩名大夫分別替他裹肩頭與后肩的傷口。 只掃了一眼,便發(fā)覺肩寬腰細,穿衣時看著勁瘦,脫了衣裳才覺他肌rou結(jié)實,在肌膚下一塊塊賁起,充滿爆發(fā)力。 姜雍容的臉無法自抑地發(fā)紅了。 這是她生平頭一次看見男子的身體。 風(fēng)長天的視線根本就沒有從她臉上移開過,她的反應(yīng)當(dāng)然逃不過他的眼睛。 “咳?!彼辶饲迳ぷ?,略略使了點勁,周身肌rou越發(fā)繃緊了。 兩名大夫手上的動作停下,道:“這位爺,莫要使勁?!?/br> 風(fēng)長天:“你們哪只眼睛看到爺使勁了?爺生來就就這樣。” “……”大夫:“若是沒使勁,傷口怎么會崩開?” 風(fēng)長天和姜雍容聞言同時往傷處望過去,果然見剛裹好的紗布上重新有鮮血滲了出來。 風(fēng)長天無辜地眨了眨眼。 姜雍容認真地望著他的眼睛,道:“老爺身形矯健,是妾身生平僅見。等到養(yǎng)好了傷,老爺還能百尺竿頭更進一步,不必急于一時?!?/br> 這話風(fēng)長天又覺著不大像人話了,他沒大聽明白,但雍容夸他矯健,他是明白的,臉上已經(jīng)露出了笑容,正要說話,姜雍容俯身拾起沾血的衣裳,“妾身去清洗?!?/br> 說著,轉(zhuǎn)身便走了。 這邊風(fēng)長天張了張嘴,只能眼睜睜看著她的背影走出自己的視線。 三名大夫都松了一口氣。 若是治尋常病人,他們早就發(fā)話讓姜雍容走了。 因為姜雍容走了,這位病人才能安生。 * 姜雍容十指不沾陽春水,這輩子就沒有洗過一件衣裳。 她認真回想了一下思儀洗衣服的流程,第一步先得去打水。 院子里有井水,井邊也有一只木桶,木桶上拴著一只繩子,姜雍容研究了半日,試著將木桶放進井里。 木桶本身就有點重量,粗糙的麻繩磨得她掌心生疼,她使用全身的力氣想把它拉上來,一低頭,發(fā)上的簪子滑脫,直掉進了井里。 她的手一松,繩子差點兒從手里溜走。 忽然一只手從身后伸過來,替她將那桶水拎了起來。 那只手文雅修長,袍角還帶著被燒焦的痕跡。 是林鳴。 “娘娘千金之軀,怎能cao此賤役?讓下人來做吧?!?/br> 姜雍容道:“這里有下人么?” 林鳴微微一笑:“娘娘在上,微臣在下。在娘娘面前,臣便是下人?!闭f著,真?zhèn)€挽起了袖子。 他對這里顯然十分熟悉,熟門熟路找到了衣杵和皂角,就在井邊把衣裳洗了,洗得又快又干凈,還去屋檐底下取了晾衣夾子,將衣裳晾起來。 做這些時,他的動作不僅熟練,神情上還顯出幾分懷念之意。 羽林衛(wèi)郎將官居五品,俸祿足以養(yǎng)得起一個小家,請個下人不在話下。但姜雍容想起來,林鳴的院子好像也沒有下人,他好像已經(jīng)很習(xí)慣做這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