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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吾皇在線閱讀 - 第10節(jié)

第10節(jié)

    酒窩是不可能平空出現(xiàn)的,但他來了這么多次居然沒見過,是他沒有注意,還是她根本沒有真正笑過?

    “高高!”

    姜雍容和思儀都圍著年年轉(zhuǎn),還是年年率先發(fā)現(xiàn)了風(fēng)長天,笑容越發(fā)燦爛,向他伸出來了兩只胖乎乎的小手。

    風(fēng)長天走過去把他接過來,跟著把他往后頸上一放,于是年年就擁有了一個室內(nèi)最高的視線,這就是年年最愛風(fēng)長天的原因。

    風(fēng)長天頂著年年,一瞧桌上空空如也,只有半碗年年喝剩下的牛乳粥:“咦,飯還沒好?”

    姜雍容恭聲道:“陛下有所不知,妾身昨日偶得一夢,佛祖命妾身從此吃長齋,初一十五斷食一日。今日正是初一,是以殿中不曾備得飯食。還請陛下啟駕回宮再用晚膳吧。”

    風(fēng)長天看著她嘴角的酒窩消失了,不由自主覺得有點可惜,再看看空空蕩蕩的桌面,臉都垮了:“有這么持齋的么?”

    “陛下,此乃重齋,需持滿一年?!?/br>
    風(fēng)長天苦著臉:“你這是告訴爺,爺一年之內(nèi)在這里都吃不上好吃的了?”

    姜雍容垂首:“陛下恕罪。”

    “罷了罷了,爺當初走遍大江南北,餐風(fēng)露宿那是家常便飯,餓幾頓沒什么大不了的!”風(fēng)長天說著,拎起那半碗牛乳粥,咕嘟咕嘟喝了,放下之后,咂咂嘴,“有點淡,下次放點糖,另外多煮些,不夠吃?!?/br>
    姜雍容:“…………………………”

    第9章 .  高高   不喜歡女人……難道,喜歡男人?……

    那半碗粥當然填不飽風(fēng)長天的肚子,他吩咐思儀把點心果子裝一些出來,一面吃,一面陪年年玩。把年年高高拋起接住,年年開心得咯咯大笑。

    姜雍容看時間不早了,便進言勸諫風(fēng)長天回宮,偏偏年年不讓,兩只胖胖的小胳膊死死抱著風(fēng)長天的脖子,“要拋高高!拋高高!”

    姜雍容去抱年年:“年年乖,陛下還有很多大事要忙?!?/br>
    風(fēng)長天笑道:“你跟他說這個他哪里懂?再說我哪來的大事,大事都是你爹他們拿主意?!?/br>
    這話讓姜雍容微微一頓。

    皇帝……這是在抱怨姜家架空了他?

    不過風(fēng)長天看上去笑嘻嘻的,似乎并沒有什么不滿的樣子,再者且看風(fēng)長天對奏折的態(tài)度,就知道他對國事真的半點也不上心,應(yīng)該是她想多了。

    年年則像是聽懂了風(fēng)長天的話,抱得越發(fā)緊了,無論姜雍容怎么哄都不肯撒手。

    姜雍容還真是沒法子。她自小就被告誡要懂事明理,凡事別說讓大人開口說個“不”字,早在大人們眉頭微微一皺的時候,她就自動聽話了。

    偏偏年年沒有被長輩管教過,身邊全是侍候的下人,當然從來沒嘗過被約束的滋味,想要什么就是什么,要不到就痛心疾首,放聲大哭。

    最后還是姜雍容妥協(xié)了,她點起一線細線香,指著香,向年年道:“年年要玩拋高高可以,但等這香滅的時候,陛下就得走了?!?/br>
    年年也不知聽懂了沒有,反正聽見可以玩就重新高興了起來。

    淚珠還掛在臉上呢,就已經(jīng)露出了大大的笑容。

    風(fēng)長天是年年的大玩具,年年也是風(fēng)長天的小玩具,他正要把年年再度高高拋起,姜雍容的手忽然搭住他的手臂上。

    動作很輕,就和她平時說話的語氣一樣,也和她平時任何的動作一樣,舒緩輕柔。他來這里照舊穿的是羽林衛(wèi)的鎧甲,她的手搭在冰冷堅硬的鎧甲上,像一塊雕好的羊脂玉,每一片指甲都在燈下微微泛著光。

    她制止了他的動作,然后拿起絹子替年年擦淚水,動作細致溫柔,臉上半是無奈半是寵溺。

    年年的臉擦干凈了,風(fēng)長天卻沒動,目光直直地盯著姜雍容。

    姜雍容這才反應(yīng)過來,連忙跪下:“陛下恕罪,妾身擅自碰觸龍體,實屬僭越,請陛下責(zé)罰?!?/br>
    風(fēng)長天一把拉起姜雍容,“得了得了,要是碰過爺?shù)娜硕家?zé)罰,那天虎山上的人首先就要先死絕了,起來?!?/br>
    姜雍容知道他不拘小節(jié),并不會在乎這些,但他的目光直勾勾的,讓她有一絲絲懸心,下意識想離他遠一點。

    “拋高高!拋高高!”

    年年待得不耐煩了,在風(fēng)長天身上扭來扭去。

    風(fēng)長天便把年年往上拋,在年年清脆的笑聲里,道:“我聽說這小東西是我那個七哥和他那個傅貴妃的兒子是吧?”

    姜雍容道:“是?!?/br>
    “我還聽說,我那個七哥只寵傅貴妃一個人,還把統(tǒng)攝六宮之權(quán)都交給她,全然對你不管不顧,你怎么還對他們的兒子這么好?”

    自己對年年好么?姜雍容倒不覺得,她道:“妾身是小殿下的嫡母,陛下與貴妃皆已殉國,妾身自當替他們照顧小殿下?!?/br>
    風(fēng)長天接住年年,認真地看著姜雍容的眼睛:“你就一點兒也不恨他們?特別是那個貴妃?!?/br>
    這話姜雍容聽著特別耳熟,之前先帝的后宮只有她和傅貴妃,姜家總覺得傅貴妃是妖妃,魅惑先帝,獨占圣心,只要除掉傅貴妃,她就一定能得到圣寵。

    其實真相和所有人以為的相反。

    先帝和傅貴妃之間,永遠是先帝順著傅貴妃,而傅貴妃連一個好臉也難得給先帝,因為先帝下令處死了傅貴妃的兄長。

    傅貴妃從不掩飾自己對先帝的恨意,而先帝則從來不以為忤。

    最后傅貴妃竟然陪著先帝一起殉了國,姜雍容還真是沒想到,她原以為傅貴妃是最巴不得先帝死的人。

    “傅氏與先帝緣深,妾身與先帝緣淺,緣乃天定,妾身認命,無怨無尤?!苯喝莸馈?/br>
    這當然是假話,但有時候最能哄人,風(fēng)長天點頭贊道:“你真是一個好女人?!?/br>
    姜雍容深深一福身,表示領(lǐng)受了他的夸贊。

    其實這話也不能說全然是假的,至少入宮的第三年起,她就努力讓自己相信這一點。

    而之前的兩年,她不解,她困惑,她憤怒,她悲哀,她甚至覺得一定是自己哪里不好,所以她拼命去做得更多,做得更好。

    但無論她做得多么出色,先帝永遠只會給她一個涼涼的眼神。

    那個眼神里不單只有冷漠,還有厭惡,以及戒備。

    在這樣的眼神里她終于明白,她的無寵將會持續(xù)一生。因為皇帝厭惡的是她姜家長女的身份,厭惡的是她身后的姜家。

    早在大央還沒有立國的時候,姜家就已經(jīng)是平京城的一株參天大樹,扎根有萬丈之深。長久以來,平京朝代更迭,龍椅上已經(jīng)數(shù)不清到底換了幾種姓氏,只有姜家,永遠屹立在京城,根深蒂固,永世不移。

    后來姜家出了一位驚才絕艷的少年姜炎,他助太/祖皇帝開創(chuàng)了大央。

    太/祖不單給了姜家世襲罔替的異姓王爵,更留下遺旨,凡風(fēng)氏皇帝必迎娶姜氏嫡女為后,用這種方式與姜家共享大央的河山。

    姜家名義上是臣子,實際上對大央的掌控絲毫不弱于君王,史上甚至有好幾代風(fēng)氏君王受制于姜家,大央實際上成了姜家的大央。

    先帝是在冷宮里長大的,前無帝王寵愛,后無母族助力,姜家在他的面前不異于一頭猛獸,他終生都在抗拒自己會成為這頭猛獸口中的食物,成為又一個風(fēng)家的傀儡皇帝。

    就好像風(fēng)長天這樣。

    對于姜家來說,風(fēng)長天真是一個完美的傀儡。他不通政務(wù),生性跳脫,又粗枝大葉,對治國毫無興趣。

    姜雍容幾乎可以預(yù)見得到,父親第一步會往宮中送來美人,讓美人占據(jù)風(fēng)長天的大部分時間;第二步便會搜羅能人異士,最好是各種武功高手和秘籍,讓風(fēng)長天玩物喪志;第三步,則是讓百姓知道風(fēng)長天是怎樣一個皇帝,世人都將明白是丞相姜原撐起了大央。

    從此天下人只知姜氏,不知風(fēng)氏。

    那就是父親的終極目標。

    可父親的第一步好像就栽了跟頭。

    姜雍容每天至少能看到五六封催促風(fēng)長天選妃立后的奏折,可見風(fēng)長天一直沒理會這事兒,而且他清晨上朝,上午和重臣在御書房,下午就到她這里來練功,那些美人們根本連見他一面的機會都沒有。

    像今天的古雨兒,說是祈福,分明是聽到一些消息,知道風(fēng)長天來過清涼殿,所以特地以風(fēng)箏為借口,過來想找人。

    姜雍容原以為或許是這一屆入選的貴女姿色平平,無法吸引風(fēng)長天。但今天單只古雨兒和趙明瑤兩個,就已經(jīng)是春花秋月,各占勝場,

    還有她的四妹云容,幾年前就已經(jīng)出落得不俗,父親還曾經(jīng)動念將她送進先帝的后宮,是她一連去了三封家書相勸,父親才打消了這個念頭。

    幾年不見,云容應(yīng)該已經(jīng)像花朵一樣盛開了吧。

    但皇帝不選妃,不是她這個前皇后應(yīng)該過問的事,她靜靜在旁邊看著風(fēng)長天陪年年玩耍。

    一炷香盡,她上前告訴年年可以下來了。

    年年又一次摟住了風(fēng)長天的脖子,嘴巴一扁,又要開始哭鬧。

    姜雍容看著年年的眼睛,一字一字緩緩道:“年年,人無信不立,答應(yīng)了的事情就要做到,不然就不是小男子漢了。”

    年年扁著嘴道:“不要男子漢!要高高!”

    他說著眼睛一眨,眼淚說來就來,跟著嘴一張,就預(yù)備來一場萬試萬靈的大哭。

    風(fēng)長天對小孩子的眼淚沒什么抵抗力,“哎想玩就玩嘛,他還是個小孩子,哪里懂什么道理?再玩一炷香就是了。”

    年年得了這話,估且暫時把眼淚收住。

    但姜雍容道:“一炷香又一炷香,陛下國事煩憂,總不能一直陪他玩下去?!?/br>
    “這么個小孩子,玩不了多久就累了?!憋L(fēng)長天道,“再說你說得可真對,爺一看國事就煩憂,還不如在這兒陪孩子玩?!?/br>
    姜雍容:“……”

    她頓了頓,低聲道:“陛下,妾身可否求陛下一件事?”

    這么多天相處下來,她早已經(jīng)知道了,風(fēng)長天這個人是典型的吃軟不吃硬,話說得越軟和,他越容易答應(yīng)。

    果然她這么低聲下氣一問,風(fēng)長天立馬道:“嗐,咱們什么交情?你直管說!”

    “小皇子現(xiàn)在年紀尚小,正是養(yǎng)成規(guī)矩的好時候。有陛下給小皇子撐腰,小皇子不會聽妾身的。但妾身是他的嫡母身負教養(yǎng)之責(zé),還須陛下成全。?!?/br>
    風(fēng)長天臉上有明顯的不以為然,顯然覺得“規(guī)矩”這種東西根本不值一提,于是姜雍容接上一句:“陛下能答應(yīng)妾身,妾身感激不盡?!?/br>
    說著深深施禮。

    一個標準的、可以拿給禮部當尺子使用的禮施完,風(fēng)長天的聲音便從她頭頂落下:“……那什么,年年,你都聽到了?你母后要教你,爺救不了你嘍?!?/br>
    姜雍容嘴角微微露出一絲笑意,不過非常短暫,再起身時,她臉上又恢復(fù)了淡定從容的模樣。

    風(fēng)長天已經(jīng)一手把年年拎下來,年年就像一只剛離了水的八爪魚,手足亂舞,哭聲震天。

    姜雍容抱過年年,年年依然不停掙扎,姜雍容問道:“年年很喜歡陛下拋高高是不是?”

    這話即使年年在哭鬧之中,也忍不住點頭。

    姜雍容又道:“陛下拋高高真的很好玩,年年還想再玩,是不是?”

    年年再度瘋狂點頭。

    “母后知道拋高高很好玩,也知道年年很喜歡,但年年你看,香已經(jīng)燒完,如果年年還想玩的話,可以等到明天?!苯喝莸?,“明天年年想玩嗎?”

    “……想?!蹦昴曛沽丝蓿煅实?。

    “年年真乖?!苯喝莸?,“年年先去把臉洗好,晚上母后哄年年睡覺好不好?”

    “好!”雖然依然帶著哭腔,但年年的興致已經(jīng)恢復(fù)了不少,還道,“要講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