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是一定要接下去干點什么，只是她總覺得這是卡洛斯在故意報復自己之前拒絕他。

    可這又太小心眼了，畢竟人魚能有什么壞心思呢？

    在這種糾結(jié)的心態(tài)下，出于某種古怪的自尊，肖瑤沒問，只是竭盡全力地加上了各種技巧，而卡洛斯每次似乎挺受用的，一臉愜意。

    然后下一次就原封不動地用回了她身上，進步得一日千里。

    往往結(jié)束后，肖瑤都撐著自己七暈八素的腦袋，一臉怨念地看著他，然后卡洛斯就用‘這是你自己要求’的目光回望過來。

    不過，這在她眼中算為冷淡的反應，落在別人眼里卻已經(jīng)難能可貴了。

    肖瑤跟著卡洛斯出席各種訪問行程時才知道，這些天跟著他的轉(zhuǎn)播導演和外交部官僚有多心累。

    卡洛斯除了準時到場和離開外，別的一律都不樂意配合，很少回答提問，絕不參與互動項目，永遠都是陰郁冷淡的一張臉。

    但無論他對待希爾國民有多冷淡，希爾人仍然待他如初戀。

    據(jù)說無論卡洛斯領(lǐng)著護衛(wèi)隊，在希爾派出的空中戰(zhàn)機與地面安保隊伍護衛(wèi)下，經(jīng)過哪片海岸邊，都會在岸上圍觀人群中激起一片驚喜的呼叫聲，甚至還有人揮著手在叫‘我們愛你’。

    肖瑤以前無論在哪個活動露面，都是人群關(guān)注的唯一重點，可跟他一起出場時，甚至叫他名字的聲音還更多些。

    她已經(jīng)習慣，或者說已經(jīng)可以享受這種來自子民的示愛，但她發(fā)現(xiàn)卡洛斯每次聽到這種浪潮般涌來的愛意，總是一臉恨不得沒聽見，寧可他們在叫別人的神情。

    換了以前，肖瑤或許會盡力替外賓解圍。

    可如今兩人關(guān)系不同以往，她一肚子壞水再也按捺不住，他越是不自在，肖瑤越是喜歡逗他。

    活動策劃人已經(jīng)習慣了卡洛斯拒絕，每次都直接跳過他，把準備好的問題拋給肖瑤。

    然后肖瑤便一改往日啰嗦風格，十分簡單地說兩句，就開始“卡洛斯殿下怎么看？”“這個卡洛斯殿下一定知道”“還是讓卡洛斯殿下說兩句”。

    這些訪問視頻在網(wǎng)上直播時，網(wǎng)友們都沸騰了。

    ：我看到現(xiàn)在，滿腦子都是‘卡洛斯殿下’幾個字，瑤殿什么問題都要cue他一下，卡殿簡直在線崩潰了哈哈哈。

    ：一臉內(nèi)傷卻不得不擠出幾個字的高冷王子殿下，我太可了，一本正經(jīng)地調(diào)戲王子的瑤殿我更可，太可愛了，看到他們對視，我就想摁頭怎么辦！

    ：卡殿也有今天，真的是一物降一物，萬年問題終結(jié)者終于遇到對手了。

    肖瑤不止熱衷于在各個環(huán)節(jié)cue他，還熱情地邀請他參加一些互動活動，卡洛斯每次都一臉拒絕，卻不得不在她的目光下屈服，端著一臉被逼營業(yè)的表情，不情不愿地加入了與民同樂的活動中。

    ：卡殿真可愛我要原地去世了，前一秒還一臉‘我死也不會跟你干這個的’，后一秒就妥協(xié)‘算了算了我就干這么一次只有一次！’

    ：關(guān)鍵是每次他還一臉認真投入！簡直大型真香現(xiàn)場哈哈哈哈。

    ：我的天，感覺自己不是在看新聞轉(zhuǎn)播，而是在看戀愛節(jié)目，這是腫么回事！我快要相信他們兩的cp是真的了。

    不過肖瑤倒不是一味地欺負他，卡洛斯對希爾很多方面還是一知半解，時常會私下問一些問題，她就一一解釋給他聽。

    而有些環(huán)節(jié)要外賓感受希爾的美食魅力，她就替他拒絕那些以人魚的口味無法接受的食物，挑那些他能接受的遞給他。

    看在網(wǎng)友們眼里，那就是卡洛斯總是在跟肖瑤交頭接耳地說悄悄話，而上一周那個挑食的人魚王子仿佛是個假的，現(xiàn)在這個每次瑤殿給什么，他就吃什么。

    每次訪問結(jié)束，他們兩的cp粉‘雙黃蛋’幾乎都要漲個一兩百萬，實時觀看訪問的人數(shù)更是屢創(chuàng)新高。

    與此同時，薄斳寒在肖策的授意下與內(nèi)閣多位大臣頻頻接觸，希爾政界彌漫在一股風雨欲來的氣息中。

    第91章

    肖瑤和卡洛斯的戀情, 就這么一日日地在大眾目光下高調(diào)卻隱秘地進行著，‘雙黃蛋’穩(wěn)穩(wěn)地高居cp榜榜首。

    無數(shù)希爾國民都在這個盛夏磕著兩位殿下的cp，甚至隔壁奧托帝國的網(wǎng)友們都忍不住過來參與討論。

    網(wǎng)上多了許多肖瑤x卡洛斯的混剪視屏, 人們帶著打趣的口吻說他們太像是一對了。

    肖瑤在實驗室待得時間越來越少，她花很多的時間跟卡洛斯呆在一起，在基地平穩(wěn)的水波中，開始逐漸了解關(guān)于他的許多事情。

    以往肖瑤所知道是作為外賓、作為納法索王子，作為普通朋友的卡洛斯，那是袒露在陽光下、水面以上的公眾面孔。

    如今水面下的領(lǐng)域開始只鱗片爪地浮現(xiàn)，它們構(gòu)筑起來了一個稍顯陌生的形象——

    他在父母平定南北納法索內(nèi)亂的戰(zhàn)爭間隙出生, 降生在人魚堡壘中，在父王看來他是‘王后的兒子’。

    在童年那段時間，南北納法索只在形式上完成了統(tǒng)一, 他和王后在納法索宮廷中像是是‘北方來的外族’，他習慣在北方貴族勢力的環(huán)繞下長大。

    母后把大部分時間與精力奉獻給了和父王一起統(tǒng)治國家，但會抽出時間教他作戰(zhàn)與權(quán)術(shù)、應付貴族、治理國土。

    “跟希爾教養(yǎng)王子的方式不太一樣?！毙が幵u論說。

    她告訴他希爾的王子公主跟平民一樣需要去上學，每一代王室基本都會去同樣的小學、初中、高中，你會知道你的叔叔們、爺爺奶奶、曾祖父祖母在校時的成績與外號。

    但肖瑤顯然不是按照那樣的軌跡進行的，‘希爾王室成長之路’只進行到小學就戛然而止。

    然后便在偏僻的莊園度日，由私人教師每天上午象征性地教一些東西, 宛如被某位貴族藏匿起來的私生女。

    肖瑤畢竟沒有親身經(jīng)歷那些，所以她說得很平淡。

    卡洛斯倒也沒有對她表示同情或者憐憫那類的, 他只是很自然地聽完這段, 然后好奇地問她為什么。

    肖瑤頗花費了點時間, 才跟他解釋清楚《希爾王儲繼承法》, 幾乎不必再多言其他。

    卡洛斯便憑借著一個君主制國家王子敏感的權(quán)力意識, 很快厘清了她與肖策之間隱約的競爭關(guān)系。

    沒有誰比君主制國度的繼承人更理解血親之間的敵對與爭斗了。

    然后肖瑤才知道, 卡洛斯沒有對她的經(jīng)歷表示什么，是因為在同樣的年齡，他的經(jīng)歷要更加黑暗暴力一些。

    卡洛斯的母后去世后，父王娶了一個女貴族并封她為妃，沒多久這個寵妃就在宮廷中牢牢確立了她的新統(tǒng)治地位，并生下了腓力。

    為了安撫北邊海境，卡洛斯被送到當年效忠母后的一個大貴族身邊，于是他在那個靠近人類港口的海族領(lǐng)地中繼續(xù)長大。

    母后的舊臣并非那么值得信任，卡洛斯不得不在成年以后，將本屬于自己的領(lǐng)地與權(quán)力一點點從撫養(yǎng)他的貴族手中奪回。

    與肖瑤對卡洛斯一天深過一天的認識不同，在帝都王宮與一墻之隔的首相官邸間那隱隱的對峙，顯得更加捉摸不清。

    每晚接受過機甲訓練后，肖瑤往往會被薄斳寒帶去肖策的覲見室，皇叔在那里同一些大臣交談，她的到場如同一個表態(tài)。

    肖策不會要求她貢獻什么想法，只是需要在內(nèi)閣大臣面前擁有她的支持。

    所以每當肖瑤困得睜不開眼時，他便慷慨大方地允許她回起居室睡覺，然后宛如一個普通叔叔般含笑對旁人說，“這孩子困了?！?/br>
    與其說他的笑是在表達一種親切的無奈，不如說那是對她‘表現(xiàn)識相’的滿意——肖策自然不希望她在這種密談中刷存在感，最好如小孩子般容易擺布。

    接下來，肖策開始越來越頻繁地邀請她一同出席各式各樣的行程，剪彩儀式、慈善活動、軍部演習，仿佛希爾王室唯二的成員這樣露面，更能顯示影響力與某種決心。

    他想借助肖瑤在民間的人氣，在即將到來的與首相的爭鋒相對中占據(jù)上風。

    為此肖策將刻薄與敵意盡數(shù)深深藏起，對肖瑤竭盡了他所能表現(xiàn)出的最大善意。

    說實話，這對便宜皇叔而言不是什么容易事，那就仿佛要從一個干毛巾里硬擠出幾滴水來。

    肖瑤只好毛骨悚然地承受著來自皇叔的這幾滴為數(shù)不多的親切，宛如面對一只試圖靠近的老虎，你知道最好還是讓他順遂了心意，裝出他想要的血親情深，否則要面對的就是他真實的憤怒了。

    在她的半心半意的順服下，肖策開始常常在晚餐時邀請她共用，在宴會中與她一起領(lǐng)第一支舞，在行程間邀她同乘專車前往，并對外聲稱她是他‘親愛的侄女’……

    ——這對于肖策而言，絕對可以稱得上是溫情了。

    肖策并不能時時保持‘好皇叔’的形象，偶爾還是會崩人設(shè)，例如在看到肖瑤散漫的坐姿時，他忍了又忍，還是會忍不住出言指責她的王室禮儀。

    不過最終，他還是沒法將肖瑤糾正過來，只得忍受她在自己的豪華專車上旁若無人地打瞌睡，吃一些在他看來有礙觀瞻的零食，或是一邊刷著社交平臺一邊噴笑，臉色陰沉得如暴風雨夜的海面。

    其實肖瑤是故意的，她既然無法拒絕肖策這種強制性的親情牌，就壞心地想看看他到底能忍耐自己到什么地步。

    結(jié)果沒想到，每次肖策火大歸火大，倒也沒有真的把自己一腳踹出去，每次她還是能平安地回到王宮的。

    除了缺乏王室的典雅姿態(tài)外，叫肖策一樣不太能忍受的還有肖瑤在衣食住行上的窮酸。

    他時常會被她的平民作風驚得一愣一愣的。

    肖瑤偶爾會買點打折的日常必需品，這些裝在塑料袋里，貼著優(yōu)惠標簽的東西被搬上肖策的車后座時，他的臉色就猶如打翻了顏料盤一般精彩。

    就好像那塑料袋里的東西會撲上去咬他似的。

    肖瑤當做沒看見他的抗拒，照樣我行我素，這樣幾次以后，肖策終于崩潰地撐著額頭，問她是否手頭缺錢，是的話他不介意從自己的金庫中撥一點款項給她。

    次日，肖瑤真的收到了王室辦公室代為處理的一筆巨額進賬，在那之后每周周一都會有一筆不多不少的錢進賬。

    款額備注上寫著‘購物補貼’。

    肖瑤于是就沒有再拎著塑料袋在肖策面前晃悠了，這似乎讓他頗為舒心。

    反倒是肖瑤頗有幾分莫名的愧疚，但這一點點愧疚很快便煙消云散。

    她發(fā)現(xiàn)自己不得不代替肖策承擔一些他認為有違王室氣質(zhì)，卻又能夠俘獲民心的互動活動。

    例如穿著橡膠鞋帶頭去挖坑植樹，擼起褲管下河去撿漂浮垃圾，或者在光顧一些城市農(nóng)場時鉆進雞窩去拾臭烘烘的雞蛋。

    這些活兒肖策都理所當然地派她去，然后自己躲得遠遠的，只最后負責發(fā)表一篇由套話組成的演講，享受人們?nèi)缋椎恼坡暫蛽泶鳌?/br>
    肖瑤在這種事一而再再而三地上演后，終于沒忍住反擊了。

    她是知道肖策是個著名戰(zhàn)五渣的，于是某天去一個公益障礙賽時，帶著現(xiàn)場的子民們一起煽動氣氛，死活都要拽著肖策下場。

    肖策礙于自己立的那個‘好皇叔’人設(shè)，又被子民們的熱烈期待一迷惑，最終沒能成功拒絕。

    但始作俑者肖瑤也沒能從中得到什么樂趣。

    憑借卡洛斯的祝福，以她目前的身體素質(zhì)而言，本來有希望奪得前三甲的，結(jié)果卻被便宜皇叔拖累得拿了個倒數(shù)第二。

    因為全程不得不攙扶著隨時可能嘔吐的陛下磕磕絆絆地走過泥塘，他還總在抱怨著，什么塑膠鞋里進了泥水，什么在某個項目的麻繩上擦破了手背，一路都臉色慘白，額帶冷汗。

    而且一遍又一遍地重復他可能是扭到腳踝了，用嘶啞低沉的聲音絕望地叫她前進得慢一點。

    最后肖瑤拖著這個尊貴而無用的人形包袱走過終點線時，累得半句話都說不出話來，那感覺比自己一個人來五遍還要崩潰。

    那天回宮路上天色漆黑，夜風從降下的車窗里一個勁地鉆進來，無論是肖策還是肖瑤都在一種無聲的疲憊中沉默著。

    在互相見過最狼狽一刻，用同款姿勢癱軟在專車上，同樣渴望著回宮的叔侄兩個，在互相委以虛蛇了多天之后，卻在這個并非有意的平?；顒雍螅a(chǎn)生出了一種莫可名狀的脆弱聯(lián)系。

    雖說很可能一覺起來就忘記，但不管怎么說，那一刻無論是肖策還是肖瑤，都的的確確地從對方身上感知到了一種血脈上的親近。

    對肖瑤而言，這不算什么，即便是身邊最難稱之為朋友的薄斳寒，她跟他在共同躲避人群的那短短幾分鐘間，產(chǎn)生的聯(lián)系都要比跟肖策深刻得多。

    更別提肖瑤正在展開一段新奇無比的熱戀。

    所以她很快就將這一天的事兒和陰郁刻薄的皇叔拋之腦后了。

    與姚文晏之間的暗仗逐漸變成明仗，肖策仍然一如既往的傲慢，極其偶爾才會露出一種不確定能否得勝的憂慮。

    只不過這一次，肖瑤被視為了得力的同盟，所以旁觀了陛下的憂慮——肖策不僅連著好幾天食欲低下、失眠，還在深夜中披著睡袍在王宮的庭院中神經(jīng)質(zhì)地走來走去，鬧騰得半個王宮不得安寧。

    幾天下來，他就瘦了一圈，眼睛卻因亢奮而反常地亮的驚人，肖瑤幾乎能看見簇簇野心在里面燃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