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jié)
劉掮客自己開了個小鋪子(所以有時候他也會被叫做老板或者東家)每年這個時候,他都在帶著兒子到處收欠賬。 這次早上剛想出門,就被尚瑞給叫來了,看見唐豆蔻給的名單, 他表示難度有點兒大。 “我是個掮客,這三教九流的人的確是認識不少,可那也僅限寶山和嘉定這一畝三分地兒。您這名單上的,別說好些我聽都沒聽過,有些還都不在上海呢, 這, 這您讓我怎么找?” “你找不著,不會找人幫著找?”唐豆蔻斜他一眼:“這個世界上,難道還有有錢辦不到的事兒?劉老板啊!你幫我跑腿也有些時候了,我難道還讓你賺的少了?” “是是是, 那是,唐小姐您高義!”剃了新胡子的男人嬉笑著豎了個大拇指,說:“自從認識了唐小姐您,小的才見識了什么叫做大手筆。不過,找人畢竟是個大工程,想必要來犯唐小姐多等些日子了。” “得,找到了回來告訴我就行,我去看一眼就知道是不是我要找的人,你別做多余的動作。” 唐豆蔻一夜沒睡,困得不行。這會兒把任務(wù)交代下去了,卻還不能去補覺,畢竟說好了好去聽楊英官唱戲的。 她打了個哈欠準備出門,剛起身又想起一件事來:“對了,我想買幾套房子,你是干這個的,去幫我留意留意,最好年前就能過戶。” “您新買的公館不是都快裝修好了么?那新房的用處是……” “給旁人買呢,你看好了把地址給我,我?guī)е俗约喝ヌ?,看喜歡哪個就買哪個?!碧贫罐⑼剖众s人:“快去干活兒去吧,辦事認真一些。” “是,明白。那我先走了,唐小姐您忙著?!?/br> 劉掮客點頭哈腰地走了,唐豆蔻也打著哈欠出門。 尚瑞一大早來給她跑腿,見她要出門,也跟了上來,問她要到哪兒去。 “去戲園子,我包了個唱戲的小哥哥,長得可漂亮了?!?/br> 尚瑞眉頭一皺,不甚贊同地說:“包,包戲子?唐小姐您怎,怎么可以包戲子呢!” “為什么不可以?”唐豆蔻輕笑:“別人可以我就可以,別人不可以我也可以?!?/br> 尚瑞小朋友嘴巴動了動,到底還是沒忍住,說了一句:“可是先生說,包戲子是紈绔子弟才做的事情?!?/br> “哈哈哈哈!”唐豆蔻被惹得哈哈哈大笑:“尚瑞小弟弟,你難道認為本小姐不是個紈绔子弟?” 尚瑞:“……” 他以為紈绔子弟是個貶義詞來著,怎么唐小姐看上去,居然很為這個身份驕傲? “因為這就是事實嘛!”唐豆蔻又打了個哈欠,就不再說話了。 沒過多久,車夫把他們送到了戲園門口。 唐豆蔻進去的時候,好戲已經(jīng)開鑼了。 她這次沒坐外面,而是直接上二樓進了雅間。 雅間是隔開的,不會有什么人來打擾,唐豆蔻往椅子上一坐,就差點兒睡過去了。 不過她記得自己今天的來意,于是開了張三萬塊的支票給尚瑞,讓他去買絹花,待會兒等到楊英官上臺了,就幫她撒。 “記住不要弄錯人了曉得嗎?要是弄錯了人,咱們的小哥哥會被笑話的。” “知道,我會跟伙計確定的?!?/br> “那就好?!碧贫罐讯脱壅帜贸鰜?,說:“我先睡一覺,等楊英官戲唱完了,讓他來見我?!闭f完眼睛一罩,耳塞一插,往躺椅上一靠,就睡著了。 尚瑞捧著支票,低著頭等了一會兒,確定她睡著了,才松了一口氣,抬頭看了她一眼。 他本來想問她餓不餓,想不想吃東西的,話都還沒說出口她就睡著了,也不知道昨天晚上干什么去了,困成這樣。 不過這種事,到底還輪不到自己管。他就是一個借著嬸嬸的面子蹭上來抱大腿的,能不被趕走,每天幫忙跑個腿都已經(jīng)是天大的造化了,哪里還敢說三道四。即便,他是真的真的覺得她包戲子這種行為,很不好。 不過好不好的,也只能這樣了。想到這里,他忍不住埋怨那個小戲子不要臉,平常勾引人也就算了,連唐小姐這樣的小女孩也不放過。 哼!待會兒等他上場,他到是要好好看看,究竟是個什么貨色。 然后等啊等,等到戲都快唱完了,小伙計才提醒他,說是楊英官要上場了。 尚瑞馬上直起身來,嚴陣以待,準備全方位審視這位勾引了唐小姐的男狐貍精。 本以為是個什么驚才絕艷的人物,哪知道下面的人一開口,立馬引來噓聲一片。 頭一句就破音了,這種人,居然能上臺?還能被唐小姐看上? 尚瑞很是不可思議地愣了半晌,終于想起來唐豆蔻交給自己的任務(wù),而后吩咐伙計幫自己撒絹花打賞。 “或許是唐小姐有其他的用意!” 尚瑞的心情不可思議地好了一些,后悔自己胡亂揣測唐小姐的決定。 又被揣測了一通的唐豆蔻毫無所覺,依舊睡得昏天暗地。 幾個小時后,戲終于唱完了,觀眾們陸續(xù)離開,雅間的門,也被敲響了。 尚瑞看了一眼。伙計示意,是班主帶著楊英官和他們的臺柱花老板過來了。 尚瑞這才搖了搖唐豆蔻的肩膀,把人叫醒。 “小姐,花老板和楊英官他們來了,就在門口?!?/br> “啊!讓他們進來吧。” 唐豆蔻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終于緩解了一點被躺椅睡出來的酸痛。這時候,楊英官已經(jīng)進來了。 當然,和他一起來的還有兩個男人,一個是昨天見過的花戲班班主,另一個沒見過面,但戲園子外面的海報上有他的廣告,是花戲班的臺柱花老板。 花老板二十來歲,個頭比楊英官要高上不少,態(tài)度也更加坦然自信,甚至帶著一股魅惑眾生的風流意味。 又是一個雌雄莫辯的美人,嗯,唱花旦的好像基本上都是這個款。 唐豆蔻沒接他拋過來的媚眼,指了指后邊的凳子,說:“坐?!?/br> “在唐小姐面前哪里有我們坐的份兒?我們站著就是了?!?/br> “那你站著吧,其他人坐?!?/br> 花老板:“……” 楊英官和班主尷尬一瞬,到底聽話地去凳子上坐了下來。 唐豆蔻這才打了個哈欠,說:“昨天我在忙其他事,一直忙到今天早上,又怕耽誤約定來看戲的時間,所以也沒來得及打聽別人想要捧人,是個什么流程。不然這樣,楊英官你自己說吧,你需要什么?” “我,我這……” 楊英官下意識地去看班主,見他沒反應(yīng),又去看花老板。 花老板嘴角一扯,不繼續(xù)站著了,也扯過一條椅子坐下,問唐豆蔻:“唐小姐的身份,我們已經(jīng)打聽過了,聽說您是做服裝生意的?” “暫時是這樣沒錯?!?/br> “那不知道您的家里……”花老板說著頓了一下,才又繼續(xù)道:“您也知道,像您這樣的千金小姐,咱們以前從未接觸過。多少得問一聲您的夫家……自然,您年紀小,自然沒有結(jié)婚。但以后的夫家……” “夫家?沒有夫家?!碧贫罐⒉辉谝獾卣f:“放心吧,不會有以我家人名義的人來找你們的麻煩的?!?/br> 花老板和班主對視一眼,才又不太理解地問:“沒有夫家的意思是……” “就是字面的意思呀!” 唐豆蔻剛要解釋,尚瑞就先不滿起來了。 他不屑地瞪著花老板說:“小姐說的話,你們照做就是了。只有我們問你們的份兒,輪不到你們發(fā)問。小姐的事,不是你們該打聽的。別忘了自己的身份?!?/br> 好吧,尚瑞的態(tài)度才是這個時代的金主該有的態(tài)度。 唐豆蔻是后世的新一代金主,多少會披一下文明的皮,便笑著說道:“沒關(guān)系,他們想問一問也很合理。畢竟要評估風險,才敢做決定不是么?” “抱歉唐小姐,我們不是那個意思?!卑嘀髁⒖藤r禮認慫:“我們只是怕給唐小姐您惹麻煩?!?/br> “沒事兒,我不會因為這種小事生氣的。你們只需要知道,本小姐很有錢就是了?!?/br> “呵,呵呵,多謝唐小姐對英官兒的厚愛?!卑嘀鼽c頭哈腰地說:“我們沒什么可要求的,唐小姐您要是喜歡英官兒的話,那就多來聽聽他唱戲就是了。我們這個戲班有些年頭了?;ɡ习迨俏覀兊呐_柱子,他戲唱得好,我們戲班現(xiàn)在全靠他吃飯……” 這么說的意思,就是想看她對花老板的態(tài)度了。 畢竟她想捧楊英官,可楊英官現(xiàn)在根本不能獨當一面。 但是一個戲班子里,又不能有兩個臺柱子,這就是個麻煩。 唐豆蔻哪能聽不出他的意思,她不在意地說:“我沒有打亂你們原來的班底的意思。楊英官現(xiàn)在不能獨當一面,這個臺柱子自然還是花老板的,楊英官只需要學學唱戲,時不時上臺歷練一下就行了。等哪天他能獨擋一面了再說,放心,就算真的到了那一天,我也不會虧待花老板對楊英官的提攜?!?/br> “唐小姐,您高義。” “那就這么著吧,從今天起,你們這個戲班的所有開銷,就全都由我負責了。你們只用專心唱戲,其他的一切應(yīng)酬和關(guān)系,全部停掉。這個沒有問題吧?” 戲班之間,就和其他行業(yè)一樣,內(nèi)部都有規(guī)矩的。 不過再大的規(guī)矩,總是硬不過金錢,對他們這么行業(yè)來說,誰給錢吃飯,誰就說了算。 唐豆蔻昨天提過不準楊英官出去應(yīng)酬,班主自然明白她的意思,是不喜歡別人碰自己的人,這也很常見。 “一切憑唐小姐吩咐?!?/br> “那就好?!碧贫罐⒄姓惺郑褩钣⒐俳羞^來,說:“你喜歡什么樣的房子?我已經(jīng)讓人幫你去找了,等明后天把資料送過來,喜歡什么樣的,你自己挑?!?/br> “謝謝唐小姐,我,我……”他本來想說自己有住處,但一想到那是一套房子,就舍不得拒絕。畢竟,一套房子,那得是多少錢呀!于是舌頭打了個彎兒,說了一聲:”讓唐小姐破費了。” “沒關(guān)系,不破費?!碧贫罐⑿χf:“我既然給你花錢,那提幾個要求,想來不會有問題吧?” “唐小姐您說,我一定聽話?!?/br> “別緊張,說實話,我對你沒有任何要求。”唐豆蔻說道:“不管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哪怕你想進豪門當大少爺,我也能幫你辦到。不過有一樣,楊英官,不可以碰□□,懂嗎?這是唯一,也是我硬性要求。任何我身邊的人,如果讓我知道誰碰了□□……” 她輕笑著牽起少年的手,笑容不達眼底:“比如你,如果讓我知道你沾了那東西,我會親自砍掉你的這雙手,讓你連戲都沒得唱,明白嗎?” “明,明白……” “明白就好,所以你要聽話。而你身邊的人,不管他是誰,如果被我發(fā)現(xiàn)引誘你或者勸說你抽煙,他們只會更慘。” 楊英官嚇了一跳,班主和花老板同樣也嚇得不輕。 因為唐豆蔻這句話,分明就是說給他們聽的。 在梨園這個行業(yè)里,不碰煙的基本就是鳳毛麟角。楊英官現(xiàn)在還沒碰煙,不過是因為他現(xiàn)在還沒出師還沒錢。 但再過幾年,或者等他有錢了,基本上就和其他人一樣了。 這個要求讓班主和花老板的臉色都不好看,因為他們就是這抽煙群中的一員。 昨天花老板之所以沒能上臺,就是因為嗓子出了問題,臨時不能發(fā)聲了。 倆人表情煞白地對視一眼,都沒有說話。 唐豆蔻這才拿出支票,隨便填了個數(shù)字塞給楊英官,說:“這是給你的零花錢,你先拿著。戲班的開銷,過兩天我會讓人送來。去吧,我要餓死了,得找個地方吃飯?!?/br> “您餓了嗎?這里正好可以吃飯,我這就讓師傅給您上一桌席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