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節(jié)
十六歲那年,姚錦從深山撿了個野男人回來,擦干凈了臉,俊得不像話。 失去記憶的男人成了姚家上門婿,白天在田地里埋頭苦干,到了夜里干得更賣力 有了年輕力壯的勞動力,姚家日子越過越紅火 瘸了多年的爹能下地了,傻了多年的娘認(rèn)得人了,弟妹們在大姐夫鞭策下也越來越出息 一日,掌事大太監(jiān)衣錦還鄉(xiāng),被村民簇?fù)碇愤^田梗,看到打著赤膊面朝黃土的男人,皇皇皇—— 還沒開口就被男人抻著衣領(lǐng)扭到一邊,閉嘴 周祐御極三載,勤政愛民,廢寢忘食,不想在民間竟落了個昏君的罵名,親如兄弟的寵臣背后沒少出力,捅他刀子毫不手軟。 淪落鄉(xiāng)野后他頭不疼,腿不軟,氣也順了,還有了嬌妻稚子,這cao蛋的江山愛誰誰 不想稚子一把抱住他的腿,人小志氣高, “爹,俺要騎大馬,當(dāng)皇帝老兒!” 第30章 鬧事 這女子, 實在可恨。 說得比做得好。 可他偏偏,就是信了她的邪。 周祐表情失控也只是短暫一瞬,調(diào)整過后, 他將姚纓扯了起來,又恢復(fù)了一慣凡夫俗子休想猜透本尊的高深莫測。 不過, 姚纓更喜歡把這種看著就欠扁的表情稱為棺材臉。 所以, 她這是哄好了?還是要繼續(xù)努把力? 姚纓不是菩薩, 普渡不了眾生,也沒那樣的慈悲心。她所做的每件事,說的每句話, 真也好, 假也罷, 都只是為了自己好好活著,以及保護(hù)身邊重要的人。 且不提那個木匠是不是五哥, 只憑兩張字條上熟悉的筆跡,姚纓一眼就能認(rèn)出是五哥所寫。 只要人活著, 總有一天會露出馬腳, 何況五哥本就是沖她而來。 姚纓不能坐以待斃。 等到五哥行跡敗露, 她再去解釋, 周祐又能信她幾分, 倒不如早做打算, 有意無意給他一些暗示,一點點撇清自己和五哥的干系。 就算真有點什么, 那也是她懵懂無知。 是的,姚纓惆悵又懵懂地嘆氣:“要是五哥還活著就好了,興許殿下和五哥有很多話能聊到一塊,長姐說他謀逆, 定罪之后就立即處決了,可我總覺得沒那么簡單?!?/br> “世上的事,本就沒有簡單的。” 周祐松了手,并不想太多談?wù)撘胰恕?/br> 這一頁,算翻篇了。 至于太子殿下有沒有放在心里,姚纓也只能往好的方面想了。 兩人草垛上滾了一圈,身上都有些凌亂,衣服也是皺皺的,好在姚纓今日梳的發(fā)髻簡單,歸攏到頭側(cè)盤了個螺髻,發(fā)帶綁得也緊,沒有碎發(fā)散下去。 姚纓拿出隨身攜帶的小銅鏡,抬手捋了捋,還能看,沒那么糟糕。 周祐斂眉,注意力落在姚纓手里的鏡子上,巴掌大的物件,做得倒是精巧,不是尋常匠人能做出來的。 男人神情沒有掩飾,透出來的意思就像是在問話,姚纓哪能看不出來,舉起鏡子到他眼前,獻(xiàn)寶似的眉目彎彎:“嶺南靠海,出海謀生的商旅多,帶回來的稀奇玩意也多,不算貴,但用著實在,殿下若是喜歡,我寫信給八哥,托他再去弄一個。” 一提到海,周祐自然而然想到老皇帝。 老皇帝年輕時就聲勢浩大地要搞海禁,奈何牽扯到的利益鏈太大,真正響應(yīng)的少,頒布的政令很難施行到地方,宗室那幾個長輩更是倚老賣老,拿輩分壓他,弄得他三天兩頭牙疼上火。臨老了,再有余熱,太子洋洋灑灑列舉出海禁的利弊,得出弊不大于利的結(jié)論,最終只能不了了之,也成了老皇帝又一個注定要帶進(jìn)棺材里的遺憾。 周祐不支持海禁,但很看重海防,在他主事這兩年,加派了不少兵力到沿海防線,駐守在那里的主將都是自己精心挑選,不論出身,只看才干。 從這一層面來看,姚纓能夠用到這面鏡子,也是托了太子的福。 周祐捏姚纓的臉上癮:“孤年初派了艘商船出海,約莫要到明年春才能回?!?/br> 聞言,姚纓雙眼熠熠,捉著男人袖口輕輕晃了晃,比起金銀珠寶,她更愛那些稀奇古怪的玩意。 也只有這種時候,姚纓才真正是個不諳世事的少女情態(tài),周祐也喜歡看這樣的她,逗弄起來更得趣。 “想要?” “殿下愿給,阿稚就要?!?/br> 該大方的時候,姚纓絕不會扭捏。 周祐也吃她這套,臉上表情已有松動,正要開口,背后一記呼天搶地的哭嚎。 “哎吆喂,我的羊,我的羊沒了,叫我們孤兒寡母的怎么活啊,你們這些殺千刀的惡匪,賠我的羊,” “這位大娘,有話好好說,你先起來,你羊在哪里丟的,我們幫你找還不成。” 幾個侍衛(wèi)也是頭大到不行,散養(yǎng)的羊,自己會走會跑,主人家不看牢了,如今弄丟了,也不去找,就在這撒潑扯皮,分明是想訛他們一筆。 “找,你們上哪去找,我的羊在這里吃草吃得好好的,就是你們來了,才把它們嚇跑的,你們賠我的羊,不然,不然我就找村長,讓他評評理?!?/br> “大娘你要這么講,那我也給你掰扯掰扯,那草垛子好像不是你家堆的,你家的羊偷吃別家的草,到了村長那里,理虧的也是你?!?/br> “那又怎樣,草垛子又不值幾個錢,堆那里也是占位子,我家羊幫著處理了,也是做好事?!?/br> “我說你這大娘,怎么就顛倒黑白,是非不分呢!” “我管你是黑是白,我的羊沒了,你賠我羊,不然我就去跳河,叫你們不得安寧?!?/br> 婦人跟村長是姻親,自詡有身份的人,嚷起來底氣也足。 那嚷嚷聲就跟拉大鋸似的,一調(diào)高過一調(diào),姚纓只覺刺耳的吵,婦人嚎得再兇,她都沒辦法生出太多的同情。 不過那幾只羊的確是被他們嚇跑的,姚纓多少有點愧疚,她扯了扯一臉冷漠的男人:“不如幫她找找吧,這村子不大,也費不了多少工夫。” 已經(jīng)有幾個村民被婦人的嚎哭吸引了過來,再鬧下去,愈發(fā)不可收拾。 周祐覷著勉強到他頸上的少女,那羊差點傷到了她,她倒是既往不咎。 婦人老早就瞧見了草垛子邊的一男一女,摟摟抱抱的不像話,只是被人高馬大的侍衛(wèi)們攔住了,過不去,心中一股子怨氣,扯開了嗓子叫喚:“這年頭還真是什么人都有,家里好床不睡,非要到這田梗子上找樂子,要換做早些年,可得五花大綁著弄去點天燈的?!?/br> 早些年盜匪橫行,地痞無賴滋事的多,高弼升任太尉后,對民風(fēng)民紀(jì)這塊抓得尤為嚴(yán)格,不惜動用前朝傳下來的酷刑,以此鎮(zhèn)壓住那些蠢蠢欲動的刁民,雖然殘忍了點,但確實有效。 婦人是那個時期過來的,也吃過一些苦頭,更看不慣小年輕親親熱熱的樣子,簡直有傷風(fēng)化。 “鄰村的小寡婦和鐵匠還知道鉆小樹林,不讓人瞧見,你們這些城里來的金貴人倒是沒個避忌,比我們不識字的還要不知羞?!?/br> 婦人嗓門大,倒豆子似的一句一句往外蹦,聽得姚纓耳朵都要燒起來了。 她果然還是見識少,以為鄭媼那樣的已經(jīng)是極品,不想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換個面皮薄的姑娘,被人這樣子說道,怕是羞憤得想要上吊了。 姚纓心里也惱,幽幽望著泰山崩頂也面不改色的男人:“是啊,殿下怎么就不帶阿稚去鉆小樹林呢?!?/br> 周祐沒鉆過小樹林,但男人對某方面強烈的求知欲,幾乎無師自通,很快就進(jìn)入了不可言狀的想象中,不覺有點火起,眼眸暗下:“若是你想,我們也可以去試試?!?/br> “誰想?想的怕是殿下,殿下在鄉(xiāng)下住了幾日,還真當(dāng)自己是糙漢子了。”姚纓是真惱了,紅著臉?biāo)﹂_男人,氣呼呼轉(zhuǎn)身往回走。 一名侍衛(wèi)很快跟了上去,護(hù)送著姚纓回去。 周祐望著少女曼妙的背影,心想偶爾當(dāng)當(dāng)糙漢子好像也不錯,把女人弄到叫不出來也不打緊,誰讓他是糙漢子呢。 那婦人還在吵鬧,把村長也引了來。村長知道這幾日有貴人來村里小住,可有多貴,他也不是很清楚,不過皇城里出來的人,無論哪個都不是他能得罪的,急匆匆趕來,也是充當(dāng)和事佬,想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婦人沒個眼力見,鬧得不成體統(tǒng),周祐心生厭惡,冷聲道:“弄走?!?/br> 村長點頭哈腰,連連應(yīng)是,叫了兩個壯實的漢子很快就把婦人架走了。 周祐冷眼看著,不知為何,忽然想到姚纓說的那些話,鬼使神差地又把村長叫住:“她的那幾只羊,我買了。” 說完,人就轉(zhuǎn)了身,大步走遠(yuǎn)。 跟在周祐身側(cè)的侍衛(wèi)當(dāng)即掏出一袋碎銀子遞給村長。 村長鄭重接過,有點懵:“這,這不合適吧,那幾只羊都丟了,找不到的話,豈不是白花了貴人的冤枉錢。” 侍衛(wèi)渾不在意地擺手:“花錢圖個省事,你照做就是了?!?/br> 等人都走了,村長還愣著,沈三在身后喚他,他才回過了神。 沈三看了他手里的錢袋子一眼,笑著說:“您托我打的那個木柜已經(jīng)做好了,您要不先去我那看看,若是不滿意,我再改改,改好了給您送去。” “不用了,你的手藝,我放心,直接送我家就行?!?/br> 村長把錢袋子揣進(jìn)懷里,有些心不在焉,想著不能就這么給婦人,得讓她知道怕,再不敢這樣沒臉沒皮的鬧了。 沈三陪著村長走到前頭岔路口,村長往東,沈三往西,走了一段路,沈三回過頭,望向田對面的草垛子,扯開唇角無聲笑了一下,但眼底一片沉暗。 他人雖然曬黑了好幾度,眼角那里也破了點相,但五官其實沒變多少,只是人在外面磨練久了,更壯實,也更內(nèi)斂。相由心生,心境變了,人也顯得不一樣了,舊人認(rèn)不出來,或是不確定,也不奇怪。 擺脫了那個身份,他才能做他真正想做的一些事。 姚纓回屋沒多久,譙氏還沒來得及細(xì)問,周祐也過來了。 還沒到晚膳的時間,譙氏麻溜備上糕點就退到了外面,這位太子喜靜,不愛人在跟前伺候,尤其是女人,姚纓算是特例了。 周祐掃了一圈桌上琳瑯滿目的點心,特意提到姚纓信里寫的桂花糕,姚纓夾了一塊放到他身前的小碟子里,不忘提醒:“有點甜,可能不太對殿下口味?!?/br> 周祐持箸吃了兩塊,確實甜了點,也就小姑娘好這口。 “多準(zhǔn)備一份,送到前院?!?/br> 姚纓有點意外,周祐難得解釋:“許游愛吃?!?/br> “真的?”她怎么就不信呢。 周祐摟住她的腰身,親了親。 姚纓唔唔說不出話,混蛋,每次都用這招,臭不要臉。 前頭叼著狗尾巴草憂郁望天的許統(tǒng)領(lǐng):天地良心,他對桂花糕真的真的愛不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小修! 第31章 起火 是夜, 外頭驟然刮起了寒風(fēng),吹得窗牖哐哐直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