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jié)
她才不是怕大人難過。 昭昭和春桃談條件,“那我要帶梅花酥?!?/br> 這會兒說什么春桃也應了。 “要六塊?!?/br> 這可比平常多一半,春桃仍是痛快應了。 于是小姑娘心滿意足了,由著丫鬟替她披上狐裘披風,手里拿著熱熱的手爐朝前院去。 她才不是可憐大人。 她也不是害怕大人。 她是去報仇的。 昭昭在心底小聲對自己說。 不怕不怕。 小姑娘一邊安慰自己,悄悄握緊了手爐。 第14章 . 撒謊懲罰與溫情 后院發(fā)生的事哪能瞞得過簫容景。 偌大的王府都在他的掌控之下,更不用說這一個小小的宅子。 簫容景見小姑娘遲遲不來,已經提前聽聞蕭四稟報了真相。 呵,手疼。 小東西竟然學會撒謊了? 一旁的蕭四眼觀鼻鼻觀心,一言不發(fā),以免被王爺的怒火掃到。 過了一會,門外傳來聲響,蕭四自發(fā)退了下去。 昭昭剛進門,迎面涌來一股暖氣。 簫容景天生體熱,常年習武,因著昭昭來難得在書房燒了地龍,自己在屋里只著了一件單衣。 他冷眼看著小姑娘又是披風又是手爐,手里還提著一個食盒,整個人裹成了一個球。 現在這顆球白生生,嫩嫩的,朝著自己滾過來。 從外頭進來哪能穿那么多,男人將小姑娘披風解了,抬手摸了摸她的脖頸。 男人掌心貼在后脖頸敏感的肌膚上,昭昭不由縮了縮脖子。 “躲什么?”簫容景似笑非笑覷了她一眼。 小姑娘立刻不動了,任由著男人動作。 只是接下來——大人解了她的衣扣。 難不成這是要脫了衣服打? “大人,我錯了?!闭颜熏F在認錯已經認得特別順溜,張嘴就來,一雙清亮的杏眼眼巴巴盯著你看,可憐極了。 簫容景以為小姑娘認錯,是為了撒謊手疼不肯過來。 只是有些事情可以容忍,唯獨欺騙不行。 在昭昭又驚又懼的目光中,簫容景脫了她夾襖內里一層,然后將她把外衣穿上。 原來只是要幫她脫衣服,昭昭想明白了,神色舒展開來。 小姑娘的一點心思簡直是一目了然,男人冷眼看著,也不點醒,只問她還有什么想做的。 昭昭想起自己帶來的食盒,笑得甜甜的仿佛裹了蜜,“大人,我想吃梅花酥?!?/br> 小姑娘主動把食盒拎到桌案上,食盒很小,只能放一碟子糕點,正適合昭昭一手拿。 打開食盒,一股子甜膩味立刻漫了出來。 昭昭笑瞇了眼,不由靠近深深吸了一口氣。 男人的面色卻愈發(fā)冷凝起來。 “大人,你吃?!毙」媚锱e起手中的梅花酥,踮著腳遞向男人唇邊。 只是男人比她高得多,昭昭怎么夠也夠不著。 簫容景知道這梅花酥是小姑娘的最愛,除了他,小姑娘還沒有給任何人分過。 靜立了一刻鐘,待看到小姑娘急得快要跳起來,才大發(fā)慈悲屈尊紆貴低頭輕輕咬了一口。 咽下口中的糕點,一連喝了兩杯茶才散了口中那股甜膩味。 仰著腦袋的昭昭此刻能清楚看到大人微微蹙起的眉心,那糕點都沒有仔細咀嚼品嘗就咽了下去,還喝那又苦又澀的茶水。 昭昭終于十分確定——大人不愛吃梅花酥。 簫容景喝完茶水,低頭就見小姑娘笑得像只偷了雞的狐貍,透著點少見的機靈勁。 “大人,你再吃。”小姑娘又舉起了那只缺了一角的梅花酥。 “你吃吧,先吃飽?!蹦腥嗣陌l(fā)頂。 失望至極的昭昭垂下了腦袋,手指一點一點戳著食盒,“我?guī)Я肆鶋K梅花酥,大人吃三塊,我也吃三塊?!?/br> 大人打了她三下,正好讓大人吃三塊梅花酥。 昭昭盤算得很好,卻不想男人竟然不愿吃。 從分得一口梅花酥,變成分得一半梅花酥,這一大進步,表面上看簫容景在昭昭內心的地位上升了一大截。 男人卻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簫容景既沒有感動也沒有生氣,只抬手用帕子接了小姑娘的討好,將梅花酥送到昭昭唇邊,“吃吧?!?/br> 昭昭早就想吃了,一直暗自咽著口水,此時鼻尖傳來梅花酥特有的甜香味,不自覺張開了嘴。 一塊,兩塊……三塊梅花酥下肚,男人將食盒盒上。 簫容景沒有像以前那樣分出幾分耐心詢問,欺騙就是欺騙,無需理由。 介于昭昭撒謊未遂,男人只取了戒尺,拉過昭昭的左手,接連打了十下。 狂風驟雨般一瞬不停挨了十來下打,昭昭壓根沒反應過來。 昭昭怔住了,下一刻被男人提到了書案后,腰際受力被迫趴在男人大腿上,胸前橫著一條臂膀托著她不至于摔下去。 男人坐在四角椅上,面色藏在陰影中。夕陽西照,溫暖的霞光覆上了兩人。 男人的面容既冷峻又溫和,喟嘆一聲,手起手落間,疾風驟雨般一連又落下了十來次。 昭昭被打懵了。 她的腦袋尚且未轉過彎來,身體反應卻很誠實。 大顆大顆的淚珠涌出眼眶,一滴一滴打在地上,地面很快聚集了一小灘水漬。 沒人替她擦眼淚,也沒有暖暖的懷抱抱著她。 沒有像哪一刻,昭昭有那么難過。 男人不再問“錯了嗎”,他聲音嚴厲不含一絲溫情,“不許對我撒謊。” 沒有直接說“不準撒謊”,只是多了兩個字,昭昭卻仿佛抓住了浮木一般。 她伸出疼得抽痛的左手,摸索著要去拉男人的衣袖。 簫容景大方將手遞了過去,避開掌心的紅腫,勾住她的小指。 簡單的動作讓昭昭的哭泣慢慢平息下來。 這一刻,昭昭腦子里仿佛多了一點什么東西,心口好像也多了一點什么東西。 她已經慢慢想明白了,大人生氣是因為自己對他撒謊了,不是因為自己不想來書房,是騙了說自己手疼。 十六年來,昭昭腦袋里第一次一次性裝下那么多東西,她好像明白了很多,又好像隔著輕紗,怎么也探不到真正的模樣。 卻憑著內心最誠實的感覺,掙扎著抬頭望向大人。 男人借力讓她爬起,小姑娘攀著男人的手臂搖搖晃晃站了起來。 “大人,那你會騙我嗎?”小姑娘垂著眼睫,臉上猶帶淚痕,半是懵懂問了出來。 昭昭尚且還不大懂,只是憑借著本能,簫容景卻是聽出了潛在的含義。 這是一場交換,也是一次威脅。 眼前柔弱嬌氣的小姑娘不明不白,卻歪打正著將自己所有的心思袒露出來: 要是大人騙我,我就不答應不對大人撒謊。 要是大人不騙我,昭昭也一樣的。 男人感到了一絲荒唐和惱怒,目光沉寂又深刻,像是要將小姑娘看穿,從頭到腳,一絲不落。 小東西的眼睛亮亮的,幾天不吃梅花酥就要淌水兒,那面龐嫩嫩的,一個委屈便滿是淚痕,那胸脯,那腰肢,是男人嘗過的,和小姑娘人一樣嬌氣。 被男人兇惡目光生吞活剝的小姑娘明明怕得不行,卻忍住了淚,雙手垂在兩側,只憑著自己的力量顫顫巍巍站著。 “不騙你。”簫容景道。 他本就不屑騙一個小姑娘,只是原不愿給一個承諾。 昭昭歪頭笑了,笑的時候憋了許久的淚不聽話滾了出來。 她伸手抱住大人,男人感受到比夢中鮮活許多的小姑娘,心底閃過一絲不曾察覺的驕傲和失而復得的慶幸。 傍晚時候,昭昭才從書房出來。 房間的隔音效果很好,春桃和春杏在另一處房間等待昭昭,見姑娘全須全尾出來,不由松了一口氣。 只是待走進了,立刻發(fā)現了不對。 姑娘的衣裳是完整的,卻能看出重新穿過的痕跡,不夠齊整,再結合有點合不攏的步子,兩人恍然明白了點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