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jié)
顧從絮看了他許久,才別扭地起身上了塌,直接化為原形,粗長的身子在相重鏡身旁圍了一圈,將他蜷縮的身子圈住,龍腦袋枕在尾巴尖上,金色豎瞳看向相重鏡的臉。 真龍的冷冽氣息將相重鏡整個包圍,出乎意料的是,哪怕顧從絮根本沒有觸碰到他分毫,原來還在瑟瑟發(fā)抖不停落淚的相重鏡卻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停止了發(fā)抖。 沒一會,他連身子都緩緩放松,臉上的淚也止住了。 顧從絮不著痕跡松了一口氣,繼而哼了一聲,莫名得意。 這人平日里不是很囂張嗎,怎么現(xiàn)在連睡個覺都要龍來陪。 太粘龍了也。 顧從絮得意完,正要繼續(xù)修煉,舒展了手腳的相重鏡突然迷迷瞪瞪地伸長了手臂,一把將黑色小龍抱了個滿懷。 顧從絮:“……” 顧從絮嚇得一哆嗦,尾巴尖不受控制地纏住相重鏡的腳踝。 相重鏡睡懵了,抱著鱗片冰冷的龍打了個哆嗦,但還是不肯放手,還像是平日里抱著被子那樣,臉頰輕輕在龍鱗上蹭了蹭。 顧從絮:“?。。 ?/br> 顧從絮若是條小白龍,這一蹭肯定原地變成小紅龍。 相重鏡嗅到熟悉的味道,臉上浮現(xiàn)一個迷糊的笑容,夢囈道:“是三更呀?!?/br> 原本要強行推開相重鏡的顧從絮突然就下不去手了。 顧從絮的心軟,換來的就是被相重鏡抱了一整夜,第二日一早尾巴尖都僵了。 天光大亮后,滿秋狹如常來叫他起床。 床幔里傳來相重鏡的應(yīng)答:“很快?!?/br> 察覺到外面滿秋狹的腳步聲離開后,相重鏡才懶洋洋地枕著小臂,笑吟吟地看向被子里僵成柱子的惡龍:“真龍大人還真是正人君子,昨晚睡前還說什么不愿和我同睡一榻,沒想到大半夜就偷偷鉆到人家被子里竊玉偷花?!?/br> 顧從絮鱗片都要燒紅了,怒道:“明明是你……” 相重鏡沒給他辯解的機會,截口道:“三更,你和旁人不同,若是想與我同床共枕直說便是,我定會答應(yīng)的。” 他說著“嘖”了一聲,動了動小腿,眸子彎成月牙,笑得又邪又壞:“還纏著我腳踝。三更你可知曉在人世,碰別人腳踝就是在求歡啊。” 顧從絮:“……” 顧從絮根本不知道這個,嚇得當(dāng)即要松尾巴尖,但他纏了一晚上,尾巴尖都沒知覺了,乍一動沒把握好力道,沒松開反而拉著相重鏡的腳踝往前一拽。 兩人挨得更近了。 顧從絮內(nèi)心崩潰,啊啊啊。 相重鏡保持著腳尖勾著龍身的動作,古怪道:“果然是色龍?!?/br> 顧從絮:“……” 顧從絮色龍咆哮:“我、沒、有!” 相重鏡才不管他有沒有,反正他心里舒爽了。 因之前答應(yīng)讓滿秋狹畫個爽,加上相重鏡馬上要離開無盡道,算是抱著補償?shù)膽B(tài)度,再次讓滿秋狹畫美人圖。 顧從絮離不開他身邊,相重鏡只好將他一起帶了過去。 滿秋狹一看到顧從絮,立刻一扭頭,言簡意賅道:“丑!” 顧從絮:“……” 顧從絮森然道:“吃?” 相重鏡忙道:“不能不能?!?/br> 他攔完胃口大開的惡龍,看向滿秋狹,道:“你戴面紗吧?!?/br> “不戴?!睗M秋狹冷笑,“這是我的府邸,沒有讓主人戴面紗的道理,要么讓他滾,要么讓他爬?!?/br> 相重鏡:“……” 顧從絮冷冷道:“我想吃!” 相重鏡簡直兩頭不是人,最后無奈只好讓顧從絮變成小龍模樣纏在自己手臂上。 兩人這才都舒坦了。 相重鏡半靠在搖椅上,一旁的小案上放了一堆滿秋狹為他搜羅來的晦澀難懂的無圖劍譜,他隨手拿起一本,一邊按照記憶中的劍譜來對上面不怎么懂的字,另類學(xué)習(xí)認字。 顧從絮不知道他在打什么算盤,但一看到那上面一整頁密密麻麻的字,頓時覺得能看懂的定是和他主人一樣的奇人。 小龍從他袖子里爬出來,變成一人高的模樣趴在相重鏡肩頭,也跟著去看那字。 顧從絮一無意識總是拿尾巴尖去夠相重鏡的小腿,連他自己都沒察覺到這個舉動,看書看得認真的相重鏡自然也沒在意。 滿秋狹原本中規(guī)中矩地畫倚靠在搖椅上的尤物美人圖,看到這個場景,眉頭突然皺了一下。 相重鏡習(xí)慣了被畫,早已當(dāng)滿秋狹不存在,看書看得極其認真,有時候顧從絮問他字,他還會故作矜持地沉聲讀出來,往往都會收獲顧從絮那憧憬的視線。 滿秋狹下筆如游龍,半天后“啊”了一聲,道:“宋有秋昨晚來過一趟,送了副棺材過來?!?/br> 相重鏡剛好將一本劍譜看完,聞言抬眸:“什么棺材?” 滿秋狹一仰頭,下巴點著小案下面:“喏,石棺,據(jù)說是定魂棺?!?/br> 相重鏡忙將搖椅停下,正要彎腰去看小案下面,視線就對上自己小腿上的龍尾。 相重鏡:“……” 顧從絮:“……” 周圍死一般的寂靜。 顧從絮不著痕跡地將龍尾松開,好似無事發(fā)生。 相重鏡似笑非笑瞥他一眼。 顧從絮惱羞成怒,尾巴尖甩了相重鏡小腿一下,道:“看你的棺材去!” 相重鏡用眼神取笑夠了,這才彎腰將小案底下一副巴掌大的石棺拿起來。 那正是被宋有秋縮小無數(shù)倍的定魂棺。 顧從絮道:“你要這個棺材做什么?” 顧從絮還以為相重鏡被關(guān)出心理陰影了,不想見到定魂棺來著。 相重鏡瞇著眼睛左右看了看那定魂棺,心不在焉道:“你知曉六十年前,我被厲鬼纏過多少次嗎?” 顧從絮:“嗯?” 滿秋狹漫不經(jīng)心地接口道:“你從小就被厲鬼纏,哪里數(shù)得清楚次數(shù)?當(dāng)年你不喜歡來無盡樓不也是因為我這里死了太多人?” 顧從絮詫異看向相重鏡。 據(jù)他所知,相重鏡自從出來秘境后,根本沒有遇到半個鬼影。 相重鏡笑了笑,淡淡道:“所以我懷疑這個定魂棺能將我神魂穩(wěn)住。” 顧從絮一驚。 “我出來秘境后,只有在坐玲瓏塔時有過一次神魂不穩(wěn),不過很快就恢復(fù)了?!毕嘀冂R輕輕敲著定魂棺,慢悠悠道,“若是換了六十年前,我經(jīng)過一次玲瓏塔就足夠厲鬼奪舍我一百次了?!?/br> 滿秋狹點頭:“嗯,但你終歸神魂不全。若是離開無盡道,沒有我在身邊幫你第一時間穩(wěn)固神魂,你還是不能靠近玲瓏塔。” 相重鏡將石棺放下,挑眉道:“你知曉我要離開無盡道了?” 滿秋狹:“既然有要事在身,你便不會再同一地方耽擱太久,我早就料到了?!?/br> 相重鏡還以為滿秋狹知道自己要走會發(fā)瘋,沒想到他這么平靜。 只是沒想到,下一瞬滿秋狹就歪著頭邊涂顏料邊漫不經(jīng)心道:“你去哪里我便將無盡樓搬去哪里好了,我有的是錢。” 相重鏡:“……” 相重鏡面無表情:“大可不必如此。” 滿秋狹沒吭聲,看來是打定主意了。 相重鏡嘆了一口氣,對滿秋狹徹底服氣。 能因為一張臉做出這么多瘋狂事的,整個九州除了滿秋狹也沒有其他人了。 結(jié)束了畫畫后,相重鏡從搖椅上起身,走上前饒有興致地去看今日滿秋狹的作畫。 滿秋狹是個瘋子,做出來的畫往往根本讓人摸不到頭腦,但他的畫技又著實優(yōu)秀,相重鏡每回還是不記打地去看他到底畫了什么。 只是這次,相重鏡看了一眼,眼神瞬間沉了下來。 盤在相重鏡手腕上的顧從絮也探出半個腦袋來朝那畫看過去,瞥了一眼,整個龍身頓時燙得比幽火還厲害。 滿秋狹這回沒有畫美人圖或貓什么的,不知是什么刺激到了他的靈感,他畫了一沓的惡龍纏身圖。 畫上的美人衣衫半解,黑龍亂七八糟地纏在他身上——明明什么過分的事都沒做,卻能讓人一眼看得臉紅心跳。 相重鏡、顧從絮:“……” 相重鏡渾身冷意,幽火冒出來,將手中的畫一點點焚燒成灰燼后,視線瞥向心滿意足的滿秋狹。 無盡樓下,云硯里正捏著一串糖葫蘆和肩上的小鳳凰分著吃,邊走邊道:“唉,我能怎么辦?。肯胍_落川路就得找到那個被九州人拐走的兔崽子。為了他我可是遭了大罪了,若是讓我找到,本尊主肯定把他揍一頓再說!就算是親兄弟也別想讓我手下留情!” 小鳳凰吧唧吧唧嘴,吐出兩顆山楂核,奶聲奶氣道:“少尊,您還不是尊主呢?!?/br> 云硯里不耐煩道:“九州這貧瘠污穢的靈力,就算他拼了命的修煉,修為境界也肯定比不上我,那尊主之位遲早是我的。你再多說我就把你烤了?!?/br> 小鳳凰不吭聲了,心想,還是那個戴面紗的男人溫柔呀,真想再被他抱一抱。 就在這時,無盡樓上突然傳來砰的一聲響聲,接著一個人從樓上墜落,在周圍的驚呼聲中,直直拍在了云硯里面前。 云硯里:“……” 云硯里默默將剛要抬起踩上去的腳收了回來。 拍在地上的人正是滿秋狹。 滿秋狹像是沒事人一樣,從地上爬了起來,拍了拍衣袖,仰頭對著樓上的人喊:“你仔細著點,別弄臟你的臉啊?!?/br> 云硯里和小鳳凰仰頭看去。 無盡樓上,那人烈烈紅衣,周身圍繞著紅藍火焰,將他的臉遮擋住,居高臨下看著滿秋狹,身上的氣勢全是毫不掩飾的冷冽殺意。 若是細看,還能發(fā)現(xiàn)那人耳根紅得幾乎要滴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