頓了一頓，說：“最關(guān)鍵的一件事，歐陽烈火一直都以為陸家現(xiàn)在真的是群龍無首，所以才敢孤注一擲，鋌而走險，忠義堂的幾百兄弟應(yīng)該是他最有力的一張王牌?？上€是算漏了一件事，老爺子的植物人根本就是裝出來的，雖說陸家宗親都已不在，四大金剛也倒了，但是只要你外公還在，就足以掌控大局，扶你上位，諒忠義堂那票人也翻不起什么風(fēng)浪。放心吧！這一次繼承權(quán)不會再有任何意外了。”

    夏若蕓說：“我一直都想不明白，你究竟是怎么猜出我外公是假裝的呢？”

    李衛(wèi)東哈哈一笑，說：“你真的把我當(dāng)神仙?。窟@種事我怎么可能猜得到，說起來還是連輕侯提醒我的。之前我一直都有些懷疑，畢竟你外公行走江湖一輩子，怎么說也算一方梟雄。當(dāng)初你老爸一口氣拐走了他兩個女兒，他都沒事，見慣了大風(fēng)大浪的人應(yīng)該還是有些承受力的?？墒俏掖_定他是裝出來的，還是因為連三爺，你還記得昨天何警司死后，我們關(guān)在房間里，連三爺曾經(jīng)來過么？當(dāng)時他故意說出想跟你合作那一番話，是因為已經(jīng)猜到了可能會被歐陽烈火偷聽，但是你卻沒注意到他手里一直捧著個茶壺，用手指沾著茶水在茶幾上偷偷寫字。他也不能確定老爺子的病情是真是假，但是我卻想到了另外一個疑點：像連輕侯這種智囊，一個計謀就可能關(guān)系到一個家族的生死存亡，如果不是對他有絕對的信任和把握，像這種人絕對不可以輕用，老爺子是老江湖，應(yīng)該不會不明白這個道理。既然他已經(jīng)到了癌癥晚期，這個時候更應(yīng)該有很多事要跟連三爺交代，可是為什么他發(fā)病的時候，陪在他身邊的不是連輕侯，而是陳老大？”

    夏若蕓點點頭，說：“原來如此?！蓖蝗挥痔_使勁兒踩了李衛(wèi)東一下，說：“哦！感情你昨天跟連輕侯說的那些話，連我都給騙了，為什么不早告訴我？”

    李衛(wèi)東不禁一呆。事實上夏若蕓因為太過漂亮，總是讓他覺得有些不真實，面對她的時候就好像面對著一張工筆畫，或者說是一個虛幻的影子一樣，但是此刻的夏若蕓薄怒輕嗔，卻一下子讓這幅畫、這個影子都變得無比的鮮活靈動起來，讓他意識到眼前的根本不是一個幻覺，而是一個無比真實的傳說級美女，一時間熱血直沖腦門，呆呆地看著那張吹彈得破的臉蛋兒，竟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夏若蕓見他傻愣愣地看著自己，本來還沒覺得什么，對自己的相貌她當(dāng)然最清楚，牲口見了會有這樣的反應(yīng)也屬正常?？墒亲屗龥]想到的是眼前這只絕非一般的牲口，不光是瞅直了眼，嘴巴也微張著，嘴角竟流出亮晶晶的一條口水！

    “死色狼！”夏若蕓又好氣又好笑，接著是一陣頭疼。其實一直以來她都知道這家伙是那種標(biāo)準(zhǔn)的色狼，但是色到這種程度的卻不多見。氣的又是一腳踢了過去，沒好氣地說：“想死啊你，丟人不丟人！”

    “??？啊！”李衛(wèi)東汗了一下，連忙擦了擦嘴巴，心說不就是一時情不自禁了么，有什么的?？茨鉳eimei她們?nèi)齻€丫頭穿著性感小睡裙的時候我也是這樣子的，她們早都習(xí)慣了。

    夏若蕓轉(zhuǎn)過頭，看著遠(yuǎn)處微光粼粼的海面，神情忽然有些黯然。沉默了一會才說：“其實東子你知道嗎，在來香港之前，我一直在想究竟應(yīng)該怎樣去面對老爺子，我的外公。陸家發(fā)生了這么多事，很多人都死了，從血緣上說，他們都是我的親人，但是從心理上，我卻沒有感覺到什么痛苦。因為這么多年來，我一直在心里恨他們，包括我外公，如果當(dāng)初不是他一時糊涂，不是這些人估計他們陸氏的臉面，又怎么會害的小姨慘死，我mama現(xiàn)在還在杭州出家，青燈古佛了此一生？”

    輕輕嘆了口氣，夏若蕓繼續(xù)說：“但是現(xiàn)在我不恨了。人死如燈滅，即便是有什么恩怨，該過去的也都過去了。那天在地下室，看到外公坐在輪椅上，我……真的說不出心里是什么樣的滋味兒。其實有時想想，如果一個人能夠一輩子都像冰冰那樣子，什么事都不知道，不過問，也未嘗不是一種幸福。”

    李衛(wèi)東也是一陣無言。其實他心里很清楚夏若蕓的感受，那種矛盾不是幾句話就能解得開的，她并不是不再記恨過去，而是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去記恨。有些時候有些事就像一個個心結(jié)，在心里堆積的越久，也越難以開解。

    沉默了許久，李衛(wèi)東緩緩說：“對于陸家，我不想多說什么，不管怎樣你說的有一句話我同意，人都去了，該過去的就過去算了。就算是你外公，已經(jīng)是癌癥晚期了，對一個沒有多少時間的老人，還有什么好放不下的呢？”

    頓了一頓，又搖了搖頭，說：“我唯一覺得遺憾的，不是陸家人，不是老爺子或者是陳老大他們，也不是那位七爺陸?zhàn)B浩。我倒是覺得歐陽烈火，雖然這一次他敗了，但是仍然敗的像條漢子，像個男人。他做下的惡行，害死那么多無辜的人，確實不可彌補；但是你外公、包括陸家對他，又何嘗不是一種虧欠？還記得小時候看的那些古惑仔電影，浩南哥啊！山雞?。〈骲哥??！那個時候真的很羨慕也很崇拜他們，刀頭歃血，快意人生?？墒乾F(xiàn)在再看，那些時代都已經(jīng)過去了，那些刀光劍影拼出來的風(fēng)頭和名號，轉(zhuǎn)眼就成了過眼云煙。歐陽烈火很精明，這一次如果不是很多的巧合，他的計劃甚至可以說是天衣無縫，可能我也沒有辦法拆穿他；但是有些地方他又很迂腐，他不懂得變通，不懂得功成身退的道理，所以注定成為一個時代的犧牲品。但是不管他是成是敗，都是一個值得尊敬的對手，我想他的那幾百號弟兄，就算有天忠義堂不在了，也一樣會記得有這樣一位堂把子，這樣一位大哥！”

    夏若蕓回過頭，清亮的眸子在李衛(wèi)東臉上注視了好一會，忽然笑了笑，說：“其實你也很迂腐，你知道么？”

    “額？”李衛(wèi)東一愣，說：“什么意思，你指哪方面？”

    夏若蕓俏臉微微一紅，卻什么都沒說，低下頭輕輕的踢著腳下的石塊。好一會才低聲說：“東子，我……這次你幫了我這么多忙，我真的要謝謝你。雖然我也不覺得自己很笨，但是跟你相比，我覺得我差了好多，陸家的繼承權(quán)我雖然能拿到，但是我……我很擔(dān)心一個人會應(yīng)付不來?！?/br>
    李衛(wèi)東隱隱就明白了她話里的意思，尷尬的咳嗽兩聲，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但是心跳卻突然加速，就好像揣了面小鼓，通通通的敲個不停。果然夏若蕓抬起頭來，美麗的大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他，說：“東子，如果我希望你留下來幫我，你會答應(yīng)嗎？”

    “這個，咳咳，這個……”

    李衛(wèi)東尷尬地搓著兩手，拒絕的話就在嘴邊，但是看著那張活色生香、美到了極致的臉蛋兒，卻怎么都說不出口。正在這時，只聽身后響起一陣腳步聲，然后是一聲低低的咳嗽：“大小姐，李兄弟，很抱歉打擾了?！?/br>
    “連三爺？”

    李衛(wèi)東總算松了口氣，連忙沖夏若蕓丟了個眼色過去。夏若蕓雖然覺得他來的挺不是時候，可是也只能點點頭說：“三爺，找我有什么事嗎？”

    “別別，大小姐以后叫我三叔就好?！边B輕侯恭恭敬敬的欠了個身，說：“確實有事，不過不是找大小姐。——李兄弟，老爺子想見你?！?/br>
    “額，他……見我？”

    ps：有點生意上的事，明天可能一早就要出門，不知道能不能趕回來，偶盡量……

    第三百五十一章 權(quán)力的欲望

    陸家后宅，四樓，書房。

    一位老人正坐在寬大的落地窗前，怔怔地望著窗外出神，表情木然，眼神空洞。他年輕時身材應(yīng)該很高大，但是此刻卻因過度的消瘦而顯得形銷骨立，微微佝僂的身體，讓他看上去老態(tài)龍鐘，毫無生氣。只是渾濁的眼中偶爾會閃過一絲異樣的神采，似乎在顯示他的靈魂還存在于這具軀殼里。

    李衛(wèi)東此時就默默地站在他身后，看著他蒼老枯瘦的背影，目光中有些憐憫。

    “歐陽烈火死了。”

    “哦！”

    “我沒能問出滅門案的幕后主使人究竟是誰。”

    “哦？”

    對陸伯涵的第一句話，他并不感到奇怪，歐陽烈火斷了一手，折了一臂，腿上還中了一槍，這三處重傷單是失血就足以要了他的命。再加上處心積慮設(shè)下的陷阱最終功虧一簣，心理崩潰只能讓他死得更快。但是讓李衛(wèi)東有些意外的是第二句話，以陸伯涵的心機，難道竟斗不過一個逼上了絕路的歐陽烈火？

    陸家五十余口宗親一夜之間被殺了個干干凈凈，這種滅門血案絕不是只憑歐陽烈火和楚天舒這種人能夠做得來的，他們兩個充其量也僅僅只是內(nèi)鬼而已，誰才是幕后主使，這個人如果不揪出來，對陸家來說就始終是顆定時炸彈！

    楚天舒已經(jīng)死了，剩下唯一的突破口便落在了歐陽烈火的身上，想逼他說出幕后主使，他的兒子歐陽釗無疑就是最好的籌碼。盡管這樣的做法有些卑鄙惡毒，但是不可否認(rèn)卻是最直接有效的法子，李衛(wèi)東并不認(rèn)為像陸伯涵這種人會對背叛他的人心懷仁慈，或者是根本沒有想到。

    陸伯涵明顯是察覺到了他的疑惑，苦笑了一下，說：“我已經(jīng)答應(yīng)他，只要說出幕后主使人，我就會放他兒子歐陽釗一條生路?？勺屛覜]想到的是，他竟然一口拒絕了。他比他兒子先死了一步，嚼舌自盡，盡管我已經(jīng)給他準(zhǔn)備了世界上最好的外科醫(yī)生，卻還是沒能留住他的命?！?/br>
    李衛(wèi)東淡淡地說：“我明白了。歐陽烈火并非不想救他兒子，只不過他已經(jīng)對你的承諾徹底失去了信任?！?/br>
    陸伯涵默然。良久才低低地嘆了口氣，說：“其實這一次，我是真的打算放過歐陽釗，只可惜他對我的成見太深了些?！?/br>
    “是么？”李衛(wèi)東嘴角露出一絲譏誚，緩緩說：“我想也許是歐陽烈火猜出了你為什么裝成植物人也不一定?！?/br>
    陸伯涵肩膀猛然一震，說：“李先生，你這是什么意思？”

    李衛(wèi)東一聲冷笑，說：“沒什么意思，我只是想到了一件比較有趣的事。有一個人，他曾經(jīng)被最親近的人背叛過，所以變的誰都不再相信，一直到他晚年，身患絕癥，而家族又突遭橫禍。他知道在他的手下中間，一定有內(nèi)鬼，卻故意裝作人事不省，置身事外，看著自己的手下勾心斗角，一個一個的死去……”

    陸伯涵霍然回頭，一雙始終空洞渾濁的眼睛突然射出銳利的光，刀鋒般刺向李衛(wèi)東，低聲說：“你說的這個人，可是指老朽么？”

    “你認(rèn)為呢？”李衛(wèi)東絲毫不懼，迎著他的目光一字一頓地說：“陳老大不可謂沒有心機，只可惜他太自負(fù)，本想揪出內(nèi)鬼，但是假遺囑卻反而給了歐陽烈火可乘之機。他既然敢在遺囑上做文章，當(dāng)然私下里得到了你的同意，至少也是默許。或許陳老大沒有算到歐陽烈火的野心，但是老爺子您是何許人也，怎么可能想不到？你卻故意沒有點醒陳老大，眼看著他成為陸家血案的第一個犧牲品！”

    陸伯涵薄薄的嘴唇緊抿，一言不發(fā)，瘦得幾乎脫相的臉上每一條皺紋都像是變的深刻起來，臉色蒼白如紙。

    “陳烽死了，何守正死了，然后是陸?zhàn)B浩，楚天舒，這些人一個一個的在你面前倒下去，你卻仍能無動于衷。如果不是陸老七在臨死之前塞給我那張紙條點醒了我，及時拆穿了歐陽烈火的陰謀，那么下一個殉葬品，就是三爺連輕侯！或者說從陳老大死的那一刻開始，你就明知道這一場死亡游戲已經(jīng)不可避免，你根本就是誰都不信任，假借內(nèi)鬼之手，趁機把烽火連天四大金剛、包括陸?zhàn)B浩，所有可能對陸家有威脅的人一并鏟除！老爺子果然是心狠手辣，殺伐果決，讓我不得不佩服的五體投地，只是這手段未免也太毒了些！”

    陸伯涵死死盯著李衛(wèi)東，許久才微微點了點頭，說：“不錯，很好?？雌饋磉@一次我的確是沒有選錯人，李衛(wèi)東，你比我想象的似乎還要聰明一點，你是個總能帶給別人驚喜的人?！?/br>
    “選？”這個字眼讓李衛(wèi)東眉頭一皺，說：“這是什么意思，我聽不懂。”

    陸伯涵沒有回答，卻輕輕嘆了口氣，轉(zhuǎn)過頭繼續(xù)望著窗外，說：“你有煙吧！能不能給我一支。”

    這老家伙已經(jīng)是癌癥晚期，抽不抽煙都是那么回事了，李衛(wèi)東猶豫了一下，還是掏出根中南海遞給他，并替他點燃。陸伯涵猛吸了兩口，剛吐出一半便是一陣劇烈的咳嗽，鼻涕眼淚都流了出來，好半天才止住。

    “時間過的真快，一轉(zhuǎn)眼，我在這間書房已經(jīng)度過了整整四十年了?！标懖穆曇艉艿?，有些沙啞，聽上去有種說不出的壓抑，“我很喜歡坐一個人靜靜地坐在這里看著窗外，那些樓房，街道，還有來來往往的行人和車輛，從這個角度俯瞰下去，總能讓我有一種感覺，仿佛整個城市都是我的，所有人都在我的腳下頂禮膜拜?！?/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