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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西楚]霸王無獨在線閱讀 - 第182頁

第182頁

    他急召來臣子商議對策,待終于商量個所以然,欲要派人罵陣時,就得到了韓信已然帶人親自撤離的消息。

    劉邦惱火不已,大罵道:“區(qū)區(qū)齊地胯奴,一時借勢得了威風,竟就如此狠辣忘形!”

    他本就是個地痞無賴的出身,這會兒既急又氣,更有深深的懼怕?lián)胶推渲?,污言穢語可謂滔滔不絕。

    他這表現(xiàn)落在一干老部下眼里,有麻木淡然如蕭何者,也有惶然不安如灌嬰者,更有目光閃爍、心中掙扎如盧綰者。

    殿中此刻并無外人,僅有十數(shù)追隨劉邦起兵多時,逃至蜀地也不離不棄的老弟兄。

    曹參重重一嘆,俯身下拜,主動開口道:“與其堅守,不如遠出。恕臣下直言,那楚軍雖是遠道而來,卻是士氣如虹,人數(shù)遠超我軍,且無不是驍勇多戰(zhàn)的好手!相較之下,我軍卻不過征得青壯,草草整合而出,不論軍紀或是械備,具無法與楚軍比肩,欲要強出,也不過以卵擊石罷了!臣下非是貪生懼展,方有意夸大敵勢、害我軍軍心,而實在是相差懸殊,不敢拿大王『性』命做賭注??!”

    曹參自始至終皆為劉邦麾下第一猛將,能征善戰(zhàn),絕非昔日劉邦那連襟樊噲僅靠一身蠻力和草略習得的武功所能比得。

    也正因如此,他直言不諱下作出的結(jié)論,當場說到了在場人的心里去。

    劉邦亦是再無僥幸。

    他合上眼,輕嘆了一聲,啞聲道:“為之奈何?”

    “大王若留存『性』命,仍有大好前程可期?!辈軈⒊谅暤溃骸俺荚割I兵馬三萬,明日自北門假作突圍,為大王……開路?!?/br>
    曹參這話擲地有聲,不僅讓眾人愴然間暗覺欽佩,更讓劉邦心下稍安。

    任誰亦清楚,曹參為大王脫困爭取時間,必是越久越好。

    以三萬對三十萬楚兵,不論能拖上多久,曹參無論如何都做好了血戰(zhàn)到底的打算,并未給自己留下活路了。

    劉邦老淚縱橫,凄然道:“是我對不起你們這幫老弟兄?。 ?/br>
    曹參面無表情,并未看向劉邦,而是以銳利目光,掃向在場諸人,忽道:“單臣下一人,縱有兵眾造勢,恐也不足以誆敵?!?/br>
    除非還有人愿舍生取義,假扮成劉邦模樣,在曹參那假意由北門突圍的軍中,才能達到曹參口中的‘誆敵’效果。

    然而螻蟻尚且偷生,除方才的曹參,與那宮宴外血濺當場的四將外,場中竟是寂然無聲,無人肯開口請纓。

    劉邦的心便一下沉了下來。

    曹參所言不差,但以親信的『性』命換取自身『性』命的事,卻不該由他主動去提……

    劉邦沉默時,眾人亦是深感煎熬。

    年歲或身形與劉邦相差甚遠的還好些,自知再選也選不著自己頭上,只不知誰去做那必死無疑的替身。

    而眾人一番暗自思忖,目光竟是不約而同地悄然落在了盧綰身上。

    盧綰與劉邦同日出生,自小一道于馬公書院念書,自起兵后更是常隨左右,寸步不離。

    漢營中皆知,盧綰縱使能力并非最為出挑者,但若論得劉邦情誼最深的老部下,那非他莫屬。

    盧綰哪里不知自己怕是在場人里、最為合適的人選?

    他比任何人都更早意識到這點,先前還因別事躑躅著,轉(zhuǎn)眼間就被『逼』到了刀尖上。

    面對一邊的刀山、另一邊的油鍋,他一身冷汗如雨,已是懼得五內(nèi)俱焚。

    若他裝作不知,必將即刻觸怒劉邦。

    而在這座被困死的城中,他哪兒能指望在失了劉邦那份老友情誼后、對方還愿帶上自己一道逃生去?

    但他若主動應下,明日隨曹參假意突圍下,必是難逃一死。

    一旦落入手段暴虐的楚軍手中,假冒劉邦之事敗『露』的他,還不知會在惱羞成怒的楚軍手里死得多么痛苦!

    盧綰一瞬間想通諸多關竅,知這前是死,退也是死,心下絕望萬分。

    然面對還無聲等著他表態(tài)的眾人,他連再拖一下的勇氣也丟干凈了,緩緩俯身拜道:“臣愿往。”

    盧綰挺身而出,不論他神態(tài)如何僵硬,方才又裝聾作啞了好一陣,諸人具都暗松了口氣。

    只要此事塵埃落定,便必然不會落到他們頭上了。

    劉邦流淚道:“若我憑此偷生,豈非害了綰弟『性』命?又如何會有心安之日!”

    盧綰亦是淚流滿面,只那淚水究竟是被這話所感動、還是因恐懼、怨恨明日之難而流,便只有他自己知曉了。

    他深吸口氣,佯裝懇切道:“大王若未能逃出,我等身為親信,也必是死路難逃。若能以曹將軍與臣下兩條『性』命,換出大王脫險,漢軍留存……臣于這人世走一遭,也是值了!”

    劉邦本就不過為名聲而推拒幾句,以免太顯冷酷無情,哪會真讓盧綰與曹參反悔了?

    見盧綰言辭真摯,他便順水推舟,緊握盧綰雙手,淚水愈發(fā)洶涌:“與君同日生……恨不能與君同日死啊!愿上天垂憐,叫你我有重逢之日……”

    昔日情同兄弟的二人生死決別,同樣是追隨劉邦多時,卻不知明日之后,能否茍存的一干親信,亦受此幕觸動,默默垂淚。

    在一片泣聲,諸人定下明日出兵、逃城時機,即各自回屋休息。

    盧綰卻是心下悲戚,始終輾轉(zhuǎn)反側(cè),難以成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