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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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情不好,便見不得別人好,當(dāng)下停住腳,正要生事,卻聽得里頭有人說道:“你們看到了?真是古怪,王爺放著好端端地山珍海味不吃,偏吃那些粗糙玩意兒,聽說今兒朝陽閣那位又給王爺做了包子,你們說奇怪不奇怪?” “哪里是一個奇怪了得?前日四夫人想要討好王爺,親自做了大補的湯面去,誰知道王爺一口沒吃,反勒令讓四夫人吃了,四夫人吃了后,被那些進補的東西弄得,流了一晚上的鼻血,真是可憐……” 說是可憐,卻是取笑的語氣,一屋子盡也是笑聲。 蘇千瑤聽到這里,心中惱火稍去,忍不住便也笑了一下,她身邊兒的侍女本要喝止屋里的人嚼舌頭,見蘇千瑤面露笑意,便也未曾開口。 此刻,那屋子里的人便又道:“還有二夫人,不知道她發(fā)什么瘋,居然跑去王爺那,說朝陽閣那位打了她一巴掌,毀了她的臉,讓王爺替她出氣呢,誰知道王爺瞧了她一眼,說……” “說什么?” “王爺說:這臉不是好端端地嗎?然后黃公公就叫兩個小黃門,足足打了二夫人十幾巴掌,整個臉都腫起來了……哈哈,你們道是怎么樣?原來那一巴掌根本就不是朝陽閣那位打的,而是咱們王妃!” 蘇千瑤聽到這里,便皺了眉,只聽得屋子里一陣鼓噪,有人道:“二夫人這果真是發(fā)瘋了,王妃打的,她卻偏說是朝陽閣那位,比四夫人更傻了……” “她不是傻,她是聰明過頭了,得罪不起王妃就咬別人……” “還是王爺圣明,一眼就看出來二夫人在撒謊,現(xiàn)在二夫人還閉門不出呢,必然是因為臉上的傷還沒好,她本來說是人家毀了她的臉,如今卻是她自己找上去被毀的,好生可笑。” “說起來,王爺可真是挺護著朝陽閣那位的……再者說,那位人好像不錯,前日里左公公得罪了太子殿下跟王妃,那位絲毫也不怕,一心地維護左公公,嘖嘖,我聽朝陽閣伺候她的姐妹說,當(dāng)時可是當(dāng)著王爺、王妃、太子的面兒,其他人都嚇?biāo)懒?,獨有那位,人家雖然是個村婦,不過既然是王爺說的貴客,也算半個主子,這年頭里,肯為了咱們當(dāng)奴婢的挺身而出的主子可是少見的很呢?!?/br> “先前我瞧她打扮的很寒酸,還瞧不起她呢,原來竟是這樣好的人……” 一干丫鬟太監(jiān)們七嘴八舌說到這里,便唏噓不已。 蘇千瑤咬牙切齒,恨不得沖進去把這些人綁下了打死才痛快,她旁邊的侍女見狀便小聲道:“娘娘,要不要奴婢進去……” 蘇千瑤轉(zhuǎn)念想了想,道:“算了!也不急在這一時!遲早我……” 且說寶嫃?fù)瑒⑼鼗氐匠栭w,左茗果真送了好些花生栗子等物過來,劉拓興致勃勃地又開始在爐子上烤東西吃。 寶嫃陪著他,兩人坐在板凳上圍著爐子,寶嫃見栗子烤的裂開了,便用筷子取下來,涼了些就剝了開來給劉拓,栗子香噴噴又甜,小太子滿懷欣喜,吃得不肯停嘴。 寶嫃又道:“這個不能多吃,吃幾個就好了。” 有那些遲遲不開口的栗子,被火烤的吱吱作響在爐子上顫動,劉拓便緊張道:“要炸開了,寶嫃姐,你看是不是?” 寶嫃被他說得也有些怕,道:“好像是,躲開著些……”劉拓靠在她身邊,興奮且?guī)б唤z畏懼,寶嫃便伸手將他抱住,兩個緊緊地靠在一起,不約而同盯著爐子上的那枚顫動不休的栗子。 旁邊左茗看了,心中暗笑不已,見那栗子沒有動靜,忍不住便在旁邊作勢嚇唬喊道:“彭!”寶嫃?fù)瑒⑼貒樍艘惶?,劉拓便笑罵他,卻不像是以前那樣動輒就暴戾地喊打喊殺了。 三個人正在放松而笑,冷不防那爐子上的栗子真?zhèn)€兒“彭”地響了一聲,便飛了起來,三個人便又齊齊驚叫,惹得外頭的一干丫鬟仆婦也跑進來圍著看,著實其樂融融。 正在朝陽閣內(nèi)歡聲笑語之時,卻聽得外頭有人道:“寶嫃姐,寶嫃姐在這里嗎?” 劉拓耳朵尖,當(dāng)下聽見這個聲音,便霍地站起來:“怎么我聽到有人叫寶嫃姐,除了孤誰敢這么叫?” 寶嫃并沒聽到,便看他,屋內(nèi)眾人一時寂靜,卻聽到那聲音近了,有人在門口探身出來,試探著喚道:“有人嗎?寶嫃姐……”一眼看到眾人叢中的寶嫃,頓時歡喜著跑進來,大聲叫道:“寶嫃姐,你真?zhèn)€在這兒??!” 寶嫃見了他,心中又驚又是高興,便也撇了眾人跑過去:“岳凌,怎么是你?” 原來來的人果真竟是那個慣常跟隨在陸通身邊的岳凌。 兩下相見,旁邊的眾人看呆了,不知哪跑出來個英俊少年。 小太子見狀,有些嫉妒,便撒腿跑過來,把寶嫃一拉,就擋在她跟前,望著岳凌道:“你是誰?干嗎叫她寶嫃姐!” 岳凌見是個盛氣凌人的小孩兒,便道:“怎么啦,哪里有不對嗎,你又是誰?” 劉拓氣道:“我是太子!” 岳凌瞪著他看了會兒,見他嘴角帶著栗子皮,額頭上還沾著點粉末,便哈哈大笑:“什么?你是太子?太子是這個傻樣兒?” 劉拓見他瞪眼不語,正要接受跪拜,忽然見他大笑,一時怒道:“你笑什么?” 寶嫃見狀,便在旁邊輕聲道:“小岳,他真的是太子……” 岳凌正在仰頭大笑,聞言笑聲便嘎然而止,嘴巴卻還張得大大地,眼睛往下,又瞄向劉拓。 劉拓雙手卡腰:“混賬東西,見了孤居然不行禮!還出言侮辱!” 岳凌嘴巴張得能塞進一個鴨蛋,反應(yīng)過來后急忙翻身跪地:“小人……小人不知道是太子殿下,還請?zhí)铀∽?!?/br> 劉拓舊習(xí)未改,見狀即刻就要上去踢上一腳,將要動作間目光一動,望見旁邊寶嫃有些擔(dān)憂的神色,小太子便咳嗽了聲,把手緩緩放下,裝模作樣道:“算了,不知者不怪罪,本太子大人有大量……你平身吧?!?/br> 岳凌緊張之際,幾乎卻又要笑出聲兒來,這太子丁點兒大,居然就大人有大量了。 岳凌不敢怠慢,謝太子恩后才站起身來,這會兒寶嫃才問道:“小岳,你怎么會來的?” 周圍的丫鬟見岳凌少年英武,便很有眼色地去奉茶,有人便退后暗喜相看。 岳凌道:“我知道寶嫃姐在這兒,想你了,就特意求軍師讓我過來看看寶嫃姐?!?/br> 寶嫃很感激他的一片心意,便道:“小岳,你真有心?!?/br> 劉拓坐在寶嫃身邊上,仍舊有些警惕地看著岳凌,岳凌同寶嫃說了兩句,看劉拓警惕地盯著自己,他便道:“太子殿下,你有一個師兄叫松機的嗎?” 劉拓一聽,眼睛瞪大:“是啊,你怎么知道?” 岳凌笑道:“我出門的時候,松機對我說,若我見了太子,讓我捎信給你……當(dāng)時我還奇怪,為什么我要見太子,沒想到……” “我?guī)熜謺駲C妙算的?!眲⑼匕侯^,又趕緊問,“別嗦,是什么?” 岳凌道:“松機說,不日就會跟太子殿下在京中相會。” 劉拓一聽,大為高興,從寶嫃身邊一躍下地,握著那只老虎在屋子里跑來跑去:“太好了,師兄要來!”滿屋子飛跑起來。 當(dāng)下岳凌便住在了王府之中,幸好王府極大,多他一人也不顯得多,何況岳凌年少,性情又開朗活潑,王府內(nèi)的丫鬟極少見到如此英俊且性格又好的少年,一瞬間竟惹了好些春心蕩漾。 只不過岳凌一心要當(dāng)個縱橫沙場的英雄將軍,在兒女情長之上毫不留心,因此不免辜負(fù)好些芳心暗落。 劉拓見岳凌要住在王府,心中卻不免嫉妒,奈何他是宮里之人,身份又特殊,自然無法在留在王府,但就算如此,隔三岔五也要跑一趟。 且說寶嫃認(rèn)破鳳玄,便賭氣不肯去做飯,于是過了一日,第二日將到了傍晚,左茗躲躲閃閃地來到朝陽閣。 寶嫃正吃了晚飯,心里有些悶,就在窗口邊上透氣,見他來了,便知道用意,卻不理會。 左茗道:“寶嫃娘子,你能不能去……” 寶嫃轉(zhuǎn)頭不看他,只道:“累了,要睡,外面冷就不出去了?!?/br> 左茗有些失望,寶嫃就問:“怎么了,不會是你們王爺又要讓我做東西吃吧?” 左茗急忙搖頭:“不是,是我自作主張……王爺可愛吃你做的飯食了,昨兒跟今日你沒做飯,他又沒怎么吃……” 寶嫃哼道:“我又不是你們府里的廚娘,誰讓他不吃的,大概是不餓。” 左茗愁眉苦臉,卻又道:“人是鐵飯是鋼,哪能不餓呢,何況王爺又忙,身子又剛病愈,虧了可如何是好…”他嗦至今,見寶嫃不為所動似的,便又吶吶,“不過算啦,……外頭冷,都結(jié)冰了,那你早些安歇啊。”他慢慢便退出來,走到門口,便想:“前日中午頭寶嫃娘子做了包子,我央求她給了我兩個,后來又獻給王爺了,王爺晚上吃的頗為高興,唉,早知道讓她多做幾個,我要過來藏著,暗地里偷偷給王爺,王爺也不至于受苦了……” 寶嫃見左茗心事重重地走了,便把窗關(guān)了,坐在桌邊縫了會兒衣裳,看著又余下幾塊布頭,想到先前那個被劉拓帶走了,她就想再做個小老虎,把幾塊布拼湊起來,縫了兩針,便覺得有些眼花疲倦。 寶嫃便把東西放下,起身要去休息,爬上床后,丫鬟仆婦們退了出去,寶嫃睜著眼睛看著帳頂,想到這三天發(fā)生的事,仍有些如夢似的。 忽然之間便又想起那晚的事,寶嫃翻了個身,揪著被子角想:“既然真的是他,那么那晚上就不是我做夢了……他居然……哼!” 寶嫃縮在被子里,咬了咬唇,手指在唇上摸過,忽地有些渾身發(fā)熱,情不自禁地想:“不會真的沒吃東西餓壞了吧,我是不是應(yīng)該給他做點兒……不不,他要想吃,可以來見我自己跟我說,像是那天一樣……” 她想來想去,便想:“今晚上他會不會來呢?這次我不能睡的太沉了,一定要看個仔細(xì),如果真的是他,我就……” 寶嫃浮想聯(lián)翩,暗中決心,誰知道仍舊抵不過倦意襲來,便閉眸睡去。 如此漸漸地又過了子時。寶嫃因解開心結(jié),也不曾再做那等嚇人的噩夢,這是她來王府后頭一次睡得恬靜。睡夢中也渾然忘了自己要醒著等那人的事。 寶嫃睡得極好,只覺得身子仿佛被人安安穩(wěn)穩(wěn)地抱著,熱乎乎暖洋洋地十分舒服,寶嫃模模糊糊地,心里最渴望的就是回到連家村同鳳玄一塊兒過日子的那些歲月,這功夫,舊日的感覺泛濫,便依稀也如在連家村似的,她還縮在鳳玄懷中…… 寶嫃睡夢里抿了抿嘴,嘴角便露出兩個小酒窩,輕輕地一旋,含糊道:“夫君……”把臉往前蹭了蹭。 感覺身子仿佛被抱得緊了些,渾身上下說不出的舒坦,而后,有人熾熱地在耳畔低低道:“娘子……我就知道娘子會認(rèn)出我的,娘子真是聰明。” 寶嫃睡得糊涂,夢里哪里會記得那件事,聽了夸獎,便笑呵呵地只覺得歡喜。 黑暗中,鳳玄望著她笑面如花,他許久不曾見過寶嫃這樣美好的笑容了……自從離開他們的湖畔小屋之后,他朝思暮想見到她,心心念念想要她安心無憂,一直到此刻,才隱隱地有些柳暗花明。 鳳玄心中幾分愧疚,想道:“本不該來的,可是總是忍不住,娘子,誰叫你是我娘子呢。”想到這里,又笑。 他可以任憑三夫人那樣的美人投懷送抱卻面不改色,王妃那樣的風(fēng)情撩撥卻不為所動,四夫人的一意現(xiàn)好,二夫人的借故糾纏,都給他輕易打發(fā),然而卻始終過不了她這關(guān),輕易就在她一顰一笑之下屈服。 鳳玄握著寶嫃的小手,摟著她的纖腰,低低道:“乖乖娘子,我知道你受了委屈,你再忍耐些時日,我答應(yīng)你,會帶你回以前那種好日子的……我還是你的夫君,你永是我的娘子,不會再有人打擾我們。” 寶嫃在睡夢里,似乎也夢到了什么好的,竟笑出聲來,像是答應(yīng)了他似的。 鳳玄看著她活潑嬌美的笑容,只覺得世上最美莫過于此,便輕輕地捧住她的臉,溫柔地將唇印過去,從臉頰上,到鼻尖,眉心,一直落在她的唇上,輕憐□,久久纏綿。 窗外,風(fēng)吹雪落,細(xì)雪從夜空中紛舞落下,像是吟唱一曲無聲歡歌—— 124、榮華:時聞?wù)壑衤?/br> 接下來數(shù)日,王府內(nèi)漸漸地忙碌熱鬧起來,寶嫃起初還不知道為何,后來才從丫鬟口中得知,原來王爺?shù)膲鄢綄⒁搅恕?/br> 寶嫃知道這必定是鳳玄真正的生辰將至,連世玨的生辰乃是在三月,卻跟這個不同,鳳玄的生辰竟是在正月里。 寶嫃聽說這個,心中便想:“先前他假裝是玨哥,自然不肯跟我說這些,現(xiàn)在想想,其實他真?zhèn)€早就說過他不是玨哥,只是我還以為是因為打仗的緣故……開始見到他的時候我叫‘玨哥’,他不愿意,只讓我稱呼他‘夫君’……唉,真是冤孽?!?/br> 若是在數(shù)天之前寶嫃這般想,想到“真是冤孽”四字,必然是痛不欲生的,然而此刻,卻是三分淡淡心酸七分柔情愛意,漸漸地也深深懂了鳳玄當(dāng)初處境……以及想到:他開始的時候跟自己同床共枕卻不肯圓房,自然也是因為他心中存著心結(jié)。 寶嫃想著想著,手頭的針線活兒便緩了下來,凝眸細(xì)細(xì)地把往事一幕一幕想起:當(dāng)初時候只以為他是真的連世玨,他的所有舉止動作,她從未往別的地方去想,如今明白他是真鳳玄,寶嫃想著兩人相處點滴,鳳玄的所為,便自看出另一番不同的意思來,――譬如他在連家二老面前一力維護自己,譬如他對待自己娘家那樣盡心竭力,譬如他為了她,搬去湖邊小居…… 寶嫃把那些平淡生活里的片片都回想起來,她想起他頭一次去她家里,為了種苞谷犁地把手都磨破了,她也想起在湖畔小居圓房之前,他特意張羅的那些東西,想到他那血rou模糊的手的時候,鼻子一酸,眼淚便情不自禁地滾了出來,想到兩人喝那合巹酒,其樂融融的時候,卻又帶著淚笑了出來。 他果真是把王爺?shù)纳矸荻冀o丟到九霄云外,只是盡心竭力地想跟她過日子、對她好而已。 寶嫃沉浸在回憶之中,情難自已,周遭那些伺候的丫鬟仆婦望見,都不知發(fā)生何事,個個驚疑,岳凌見一群人圍在門口,便過來問究竟,看寶嫃坐在桌邊,正出神似的,他便忙跑進來,叫道:“寶嫃姐,你怎么啦?” 寶嫃抬頭望見他,便一笑:“沒事?!卑涯樕系臏I盡數(shù)拭去,才發(fā)現(xiàn)衣料上不知何時也落了幾滴淚,打濕小小印記。 岳凌撓著頭,自然不懂這些兒女之意,寶嫃抬袖擦淚,門外丫鬟們卻一陣鼓噪,原來是左茗來了。 左茗進門后,笑嘻嘻地,只說請寶嫃去書房一趟。 寶嫃心里惦記鳳玄,加之好幾天不見,著實想念,就也忐忑地跟著去了。 岳凌本要跟著,卻被左茗攔下。 寶嫃?fù)筌麄兦澳_去后,岳凌覺得無趣,便跑到那僻靜院落里練拳腳,練了一會兒,百無聊賴停下,正往回走,卻聽得旁邊有幾個丫鬟圍著道:“你們可曾聽說,這位寶嫃娘子,其實是顧尚書的外室?!?/br> “真的嗎?怪不得王爺當(dāng)她是貴客一般,還是已婚婦人的打扮?!?/br> 岳凌目瞪口呆,心想這是怎么說的。 卻聽那丫鬟又道:“王爺跟顧尚書向來交好,故而肯幫這個忙,聽說是顧尚書的正妻厲害,不許進門兒呢,才暫時住在王府里?!?/br> “原來竟是這樣,本來看王爺那樣厚待,還以為將來也是我們的主子呢,不過也是,果真就脫不了這個身份……” 一群丫鬟掩口而笑。 岳凌聽得氣悶,然而想到來時陸通叮囑自己少說多看,便皺著眉黑著臉,昂頭徑直走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