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連世玨回來后，雖然說連家兩老極為高興兒子好端端地回來了，但連世玨的表現(xiàn)，卻讓他們大為不滿，尤其是在維護(hù)寶嫃這一點(diǎn)上。這幾日礙于連世玨在家，他們始終都“忍”著，但是心里卻十分窩火，先前天剛黑的時(shí)候，見兩人還沒有回來，兩個(gè)老的已經(jīng)嘀嘀咕咕說了半天，他們自然不會(huì)真的怪他們自己的兒子，于是都把罪名落在寶嫃頭上。

    把錢給了李家這件事，便是導(dǎo)火索，把連婆子心里的火點(diǎn)的炸了開來。

    這功夫，連老頭也聽了動(dòng)靜出來了，陰著聲音喝道：“不賢惠！不賢惠！把我們好端端地兒子迷瞪的眼中連爹娘都不顧了，我們連家留你到現(xiàn)在，不是讓你吃里扒外，吹枕頭風(fēng)，欺負(fù)公婆的！”

    寶嫃被連婆子把頭戳的往后一仰，剎那間眼淚都要落下來了，垂著頭不敢做聲。

    連婆子見連老頭幫腔，氣焰越發(fā)高漲：“你聽清楚了？給我去把錢一個(gè)不剩地要回來！快去！你這敗家貨，喪門星！”

    她唾沫橫飛地叫著，便要伸手去擰寶嫃，誰知?jiǎng)傄簧焓?，卻撲了個(gè)空。

    男人把寶嫃?fù)砗笠焕骸傲翦X是我的主意，跟她沒有關(guān)系。”

    連婆子的手僵在半空，怔了怔道：“世玨，你自然是這么說！你得多護(hù)著她！難道連爹娘都不顧了？”

    男人垂著眼皮：“那錢是她織布得來的，也輪不到你來分配使喚，如果她愿意，就算是都給她娘家也是理當(dāng)?shù)?。?/br>
    連老頭呆若木雞，氣得渾身發(fā)抖，急忙過來，扯著嗓子叫道：“世玨！你這是怎么了！為了個(gè)婆娘，你敢這么跟你爹娘說話！”

    男人面色冷冷地，分明是個(gè)決不妥協(xié)的模樣。

    連婆子看著，驀地發(fā)了一聲哭嚎，一拍大腿哭道：“苦命啊……好不容易把兒盼回來了，卻是個(gè)只聽媳婦話的，跟媳婦合起來要?dú)馑赖锊怀?？蒼天啊……”

    寶嫃在男人背后，忍著淚拉他的袖子：“夫君……”她往旁邊邁了一步，“婆婆，你別這樣，會(huì)叫鄰居聽到的?！?/br>
    連婆子越發(fā)大聲：“你還怕聽到啊？你已經(jīng)做出來了……早晚要逼死我們兩個(gè)老的啊……啊啊……”

    正聲淚俱下地十分夸張，連老頭也惡狠狠地盯著寶嫃：“這樣的禍水，不要了，不要了！”

    寶嫃一聽，腦中發(fā)昏，身子一晃竟有些站不住腳。

    驀地身子被緊緊抱住，原來是男人伸手出來將她摟入懷里，壓抑著怒氣道：“夠了?！?/br>
    沉沉的一聲，卻似乎帶著凜冬的寒意，讓人不寒而栗，連婆子正欲再大聲地哭嚎幾句，聞言便神奇地嘎然而止，嘴巴還大張著，眼睛看著男人。

    男人抱著寶嫃，望著連家二老，緩慢而清晰地說道：“都聽好了。——寶嫃是我娘子，不是連家的下人，你們?nèi)羰强床黄鹚蹓核?，就是看不起我欺壓我，我只這么一個(gè)娘子，我自要疼她愛她護(hù)著她。如果你們真的受不了，也成，我?guī)?。?/br>
    連家兩個(gè)老的一聽，雙雙張大了嘴瞪大了眼，仿佛被凍僵在了原地，這刻竟是連喘氣兒都忘了。

    29解甲：客從遠(yuǎn)方來

    連世玨不說則已，一說，連家二老只覺的天都要塌了。

    其實(shí)連世玨說的是帶著寶嫃離開，但在二老聽來，卻本能地以為是他想要分家而已，——無論如何想不到男人竟是要徹底離開家的。

    “天……”連婆子立刻就想繼續(xù)哭嚎。

    連老頭在旁一扯，連婆子那一嗓子就噎在了喉嚨里。

    “世玨，”連老頭望著連世玨，“你剛回來，就想分家？”

    連世玨一聽，就搖頭：“不是分家。”

    連老頭更驚：“不是分家，那是什么？”連婆子也忘了哭鬧，只是瞪著看。

    夜色里，他的聲音很清楚。連世玨道：“我不想留在這了?！?/br>
    這話一出，連寶嫃也都驚得魂不附體地：“夫君……”

    連婆子張口結(jié)舌：“世玨，你這是啥意思，離開連家村？”

    他很肯定地回答：“是?！?/br>
    “這是為啥？不，這不行！”連老頭總算明白過來，頓時(shí)大叫，有些暴跳如雷，兒子才回來，就說要走，這可怎么得了。

    “夫君！”寶嫃拉著男人的袖子，雖然不知要說什么，只是哀求的眼神卻是不言自明。

    頃刻間，連婆子在瞬間腦中轉(zhuǎn)了無數(shù)個(gè)念頭，是要當(dāng)機(jī)立斷撒潑打滾好，還是抓著寶嫃哭天搶地罵好……但是當(dāng)看到“自己兒子”的眼神的時(shí)候，卻只生生地咽了口唾沫。

    她反而伸手拉了拉連老頭，兩個(gè)老家伙一起過活這么多年，早就心思相通。

    連婆子鎮(zhèn)定了一下，便道：“兒啊，怎么爹娘不過是說了你媳婦兩句，尋常口角，誰家沒有？你就因?yàn)檫@個(gè)要搬出去？這要是傳出去給四鄰八舍聽見了，就算娘不做聲，他們也得把寶嫃的脊梁骨給戳斷了。”

    連婆子素來雖然喜歡作威作福，但是狡詐的小心思上卻也很有一套，她看對(duì)付連世玨顯然是沒有法子，就只從寶嫃身上下手。

    孰料連世玨淡淡地：“我?guī)x了這里，誰敢戳一下試試看?！?/br>
    連婆子忍不住又吞了口唾沫，暗自瞪了連老頭一眼，兩人眼神相對(duì)，都覺得挫敗無比：怎么就生出這么個(gè)兒子！

    連老頭幾乎給噎死：“不孝子，不孝子……”當(dāng)下連連咳嗽，前仰后合。

    連婆子將他攙?。骸笆阔k，看把你爹氣的……”她飛快地打定主意：畢竟是自己兒子，可不能硬碰硬，眼睜睜地把剛回來的兒子又氣走，事到如今只好先服個(gè)軟。

    連婆子一邊扶著連老頭一邊便看寶嫃，雖然仍舊板著臉：“寶嫃，也不勸著世玨？難道你真要看著他離開這個(gè)家，讓我們兩個(gè)老的沒人送終？”

    寶嫃還沒做聲，男人已經(jīng)道：“跟她沒關(guān)系，我做主的?！?/br>
    連婆子差點(diǎn)也給噎死，寶嫃見狀不好，拼命地拉了男人幾下：“夫君，夫君……”她素來不敢違逆的，就只小聲道，“夫君，別這樣……我不想、不想……”

    連世玨望著她的模樣，眼神緩和了幾分。

    連婆子察言觀色，當(dāng)下裝模作樣地抽泣一下，趕緊順著臺(tái)階下：“好不容易拉扯大了兒子，圖個(gè)啥啊……算了，快回去睡吧，先別鬧騰了，明天再說！”又看寶嫃一眼：“快叫你丈夫先歇息吧，半夜三更的……”扶著連老頭匆忙撤退了。

    兩個(gè)老的進(jìn)屋之后，院內(nèi)重新寂靜下來，寶嫃仰頭看著身邊的男人：“夫君。”連世玨垂眸看她：“嗯?！?/br>
    寶嫃又是驚又有些怕，心里頭很難受：“夫君，我們先睡好不好？”

    連世玨怔了怔，才道：“好。”

    寶嫃便回屋子，開了門摸黑進(jìn)內(nèi)，不留神碰到地上的凳子，腿就給磕了一下，頓時(shí)疼得鉆心。

    寶嫃忍著不哭，眼淚卻像是斷了線的珠子落下來。

    她蹲在黑暗里捂著臉過了一會(huì)兒，聽到院子里嘩啦嘩啦的水聲，寶嫃便出來，卻見月光下，男人擦了擦身子，正提了一桶水要往身上澆。

    夜深了，井水更是冰涼，寶嫃生怕男人被井水冰壞了，正要去攔擋，男人的手臂一動(dòng)，木桶傾斜，月光下水如白銀般嘩啦啦閃過一道光，澆在他的頭臉身上，水流遍身，又落了地。

    寶嫃倚靠門邊兒上，怔怔看著男人的背影，高大的身形，□的半身，月光下他有些孤單地站著，寶嫃看著看著，便慢慢地走了過去，從后面張開手臂，將他抱住。

    他早就聽到她放慢了腳步過來，卻假裝不知道的，一直到她將自己抱住才呆住。

    “夫君……”身后寶嫃輕輕地說，“夫君……”她細(xì)瘦的手臂用力，似是用了她全部的力氣將他抱得死緊。

    他遍體都是冰涼的水，水沾濕了她的身子，但是他卻覺得□的后背上有一股熾熱的感覺，必是她的淚烙印在他的背上。

    片刻，男人將寶嫃的手掰開，轉(zhuǎn)過身同她面對(duì)面。

    寶嫃垂著頭，將頭抵在男人的胸前，也不吭聲。

    男人抬手小心捏著她的下巴：“寶嫃。”這是他頭一次當(dāng)面叫她的名字，那樣渾厚低沉的嗓音，聽得她心中掠過一種奇異的感覺，像是身體被他抱著，無法按捺地激動(dòng)。

    “嗯?！?/br>
    “怎么在發(fā)抖？”他問。

    “夫君……”她望著他水淋淋地臉，不知怎么說，“我……我有點(diǎn)怕?！?/br>
    “別怕，”他對(duì)著她的眼睛，“有我在，你什么也不用怕?！?/br>
    寶嫃凝視著他的臉：“夫君……”她踮起腳尖，手撫摸著他的臉，在他的臉頰上輕輕地親了口。

    就是想要表達(dá)一下她心中的感覺，形容不出是種什么感覺，只是想要如此地親近他而已。

    月光下，男人的俊臉上難得地出現(xiàn)一抹赧顏，他看了會(huì)兒寶嫃，有些不自在地轉(zhuǎn)過頭：“對(duì)了，你為什么那么怕……他們？”他并沒有說是自己爹娘，而只是看了一眼連家二老的屋子。

    寶嫃隨著看了一眼，低聲說：“我……我嫁過來的時(shí)候，我娘說，要聽從公婆的話，聽從夫君的話，不好跟公婆和夫君爭(zhēng)競(jìng)?！?/br>
    “那么，就算她欺負(fù)你也可以嗎？”他想到方才連婆子的動(dòng)作，他都不舍得動(dòng)他的小娘子一根手指，實(shí)在是說不出的可惡憤怒。

    “一開始我也不高興，可是我跟她爭(zhēng)的話，她就會(huì)叫嚷的更厲害，只要我不搭理她只是聽著，她說一會(huì)兒就會(huì)停了，”寶嫃搓著手，緩緩地說，“而且是公公婆婆，就算是有錯(cuò)，我也只是個(gè)媳婦，當(dāng)小輩的該聽著的?！?/br>
    “你啊，”男人無奈地笑笑，“怪道你妹子說，你會(huì)給吃的渣也不剩?！?/br>
    “??？”寶嫃意外地抬頭看向男人，“寶嫃如？她、她說什么了？”

    “沒什么，”男人摸摸她的臉，“她說她很放心，因?yàn)椤吹侥愀液荛_心?！?/br>
    寶嫃的臉兒騰地便紅了：“夫君……寶嫃如就愛亂說話。”

    “我不覺得是亂說?！彼诺土寺曇?，眼睛從她朦朦朧朧的眸子上往下，移到那桃花瓣似的嘴唇上，然后俯身便吻了上去。

    略有些生澀的動(dòng)作，漸漸地放得緩慢而溫柔，他學(xué)著放慢了速度，細(xì)細(xì)地親吻她的唇，就好像剛才她輕輕地親了自己一下那樣，充滿了溫馨疼愛的感覺。

    可是很快地，緩慢的動(dòng)作便有些無法滿足身體的欲望，男人無師自通地侵入她的唇齒間，捉到那藏在里頭忐忑不安的香滑小舌，像是逮到美味的獵物一般強(qiáng)力地絞住不放，饑渴而源源不斷地吸取她唇上口中舌尖上的香甜，迫不及待地像是要將她吸入自己腹中。

    寶嫃幾乎喘不過氣來，憋得滿臉通紅，整個(gè)人暈陶陶地，感覺男人抱著自己的手臂也不知不覺地越來越用力，迫使她緊緊地貼著他堅(jiān)硬地胸膛，最后她的雙腳都有些離了地，身子軟軟地像是被獵人捉到手里的小動(dòng)物。

    有什么東西也迅速地堅(jiān)硬起來，地在她的小腹處，像是兇狠的兇器，叫囂著要沖殺釋放似的。

    寶嫃不懂，也來不及想，就在她幾乎暈過去之前，身子一松，是男人及時(shí)地將她放開。

    寶嫃雙腳落地，竟站不住，晃了晃便要跌倒，男人將她拉住，寶嫃眼神都有些渙散，像是喝醉了似的“醉醺醺”地望著男人：“夫……夫君……”身子無力，忽然本能地想要他再抱一抱她。

    男人卻沒有再如方才一樣親密地抱她，只是低低咳嗽了聲：“我……再洗一洗，你……回房去吧。”聲音格外低沉，似隱忍著什么。

    寶嫃昏頭昏腦地，有些意外，又有點(diǎn)兒莫名地失望，可本能地便順從了，“哦”了一聲，站穩(wěn)了步子，就暈陶陶地回了房中。

    一直又摸黑坐定了，臉才火燒火燎起來，寶嫃捧著臉，想方才發(fā)生的事，有那么好幾個(gè)瞬間，她以為自己的舌頭幾乎都給他吃掉了，奇怪的是沒有痛的感覺，反而蘇蘇麻麻地，感覺很異樣。

    寶嫃伸出手指，點(diǎn)了一下自己的嘴唇，發(fā)現(xiàn)手上是濕的，原來剛才靠得男人太近，他身上的水把她也弄濕了。

    寶嫃抬起袖子來摸摸，忽然嗅到手臂上傳來的些許汗味，寶嫃呆了一下，猛地從凳子上起身：“是了，夫君剛才抱我抱的那么緊，忽然就不肯抱我了，一定是覺得我身上有汗味兒，他那么愛干凈……”

    自從來到連家，男人一天幾乎都要洗上幾次，雖然是夏天里頭，但他洗的次數(shù)卻也太多了些。

    寶嫃雖然覺得有些奇怪，但也只以為男人愛干凈，并沒多想。

    寶嫃想通了這點(diǎn)，就摸黑點(diǎn)了油燈，拿著出了屋，到廚房的水缸里舀了些水，才端著木盆到了柴房中。

    那兩只雞已經(jīng)“相親相愛”地湊在一起，在墻角上睡了。寶嫃放下油燈，又放下木盆，解開衣裳，拿著汗斤子蘸水，擰的半干了，先把頭臉給擦了一遍，又擦洗身子。

    她不敢跟男人似的直接沖水，這樣卻也有些受不了，好不容易洗完了，身子冷的直打哆嗦。

    寶嫃急急地?fù)Q上干凈的衣衫，把水倒了，卻發(fā)現(xiàn)男人已經(jīng)回屋了，她把柴房的門拉上，自己便也回了屋。

    將油燈放在桌上，寶嫃發(fā)現(xiàn)男人已經(jīng)在炕上臥了，寶嫃急忙過去把他搖起來：“夫君，頭發(fā)還濕著，先別睡?！?/br>
    男人被她叫起來，汗斤帕子不夠用，寶嫃就從柜子里找了干凈的舊衣裳給男人擦頭發(fā)。

    一直把他濕淋淋的頭發(fā)擦的半干，寶嫃又拿了梳子，一下一下地給他梳理整齊。

    夜靜靜地，直起的窗扇上撒著半扇皎潔的月光，燈影下她的臉顯得不那么瘦削，微微濕著的發(fā)絲垂在臉前，有種淡淡溫柔的美感。

    男人卻總是垂著眸子，不動(dòng)，也不言語，看來像是很冷傲的雕像。寶嫃給他梳理好了頭發(fā)，手指不留神摸到男人的腮邊，摸到很硬的胡須，刺刺地有些扎手。

    男人抖了一下，把臉微微轉(zhuǎn)開了去：“好了……睡吧?！甭曇魤旱锰?，聽來似乎有些沙啞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