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她說話的語調(diào)，也許是她多情的雙眸，也或許，是她總是體貼親近的動作。讓他不自覺便軟了下心腸。

    楚歌像一個真心喜歡，誠心關(guān)切自己的人，認真看著他的眼睛，聽他繁瑣的敘說，然后表示心痛，給他懷抱。

    有些他不能說出口的心思，她也可以感同身受一樣地諒解。

    雖然她不是唐平章見過最美的女人，卻是唐平章見過最溫柔的女人。這樣的女人，從未在他的生命中出現(xiàn)過，比任何膚淺的喜歡，都要高上一層。

    唐平章遺憾說：“朋友……沒有以前貼近了?？傆X得邱五郎，已不是當初那個邱五郎。”

    “因為陛下，也不再是以前的陛下?！背鑼㈩^枕在他的腿上道，“陛下披澤四方，遠近畢清，百姓感念您的恩情?？蓪λ麄儊碚f，您高高在上，仰不可及，他們敬您，自然也畏您。我想，邱公子也是如此吧?！?/br>
    唐平章說：“我早就告訴過他，我們還是朋友，是兄弟！”

    楚歌說：“陛下，您其實知道，他會忠良輔弼您，會竭誠效忠您，是您可以全然信任的人，既然如此，請原諒他內(nèi)斂與含蓄。邱公子是一個遵守君臣之道的人，陛下，他不像您一樣身份尊貴，始終不能這樣瀟灑吧?！?/br>
    唐平章惆悵道：

    “其實我也明白，不是所謂的瀟灑?！?/br>
    楚歌：“陛下……”

    “陛下?！睂m人小聲稟報道，“太后請見?！?/br>
    楚歌立即站起來，退到他的身后。

    唐平章卻沒有立即讓人請?zhí)筮M來，目光中帶著猶豫，迷惘道：“朕應該……朕究竟應該怎么做呢？”

    他轉(zhuǎn)過身，看著楚歌，問道：“若你有一件想做，卻又不敢出錯的事，你敢怎么辦？若你身邊的人都不要你去做，你又該怎么辦？”

    楚歌低下頭，一副歉意又惶恐的模樣。

    唐平章見此嘆說：“罷了，問你也是為難在你。”

    “陛下的憂愁，妾不知該如何寬解。不過妾曾聽人說，‘舟覆乃見善游，馬奔乃見良御。’，凡事只有做過，才能知曉良善。也只有做過，才能知曉對錯。”楚歌跪下道，“陛下是天下之主，妾位卑，不敢妄言，隨口胡說一句，忘陛下不要介懷?！?/br>
    唐平章說：“你先下去吧。將太后請進來。”

    楚歌又施一禮，背著身快速退下。此時太后早已無視了守備，在宮人攙扶下走進殿中。

    二人在門邊相遇，太后多看了她一眼。

    唐平章喚道：“太后。”

    太后問：“老身多嘴問一句，陛下為何不去上朝？”

    “宮人服侍不力，老身竟不知道?！碧笞呓鼏?，“那今日身體舒適了嗎？”

    唐平章說：“今日還是身體不適。”

    太后愣了下。

    唐平章走回到書桌后面，提著衣擺端正坐下。二人隔著中間的走道，遠遠對視。

    那眼神中帶著不服輸?shù)木髲?，一種她從未想過會在唐平章身上看見的東西。

    太后抬手，屏退身邊所有的宮人。

    “陛下是有什么話，想跟老身說？”

    唐平章說：“朕……沒有。”

    太后知道，眼前這個謹小慎微的男人，他要開始反抗自己了。當這位天下至尊決定不再蟄伏，那緊跟著的便是水浪滔天。

    這是她親手曾經(jīng)灑下的種子，如今已不容許她的存在。

    太后走到旁邊，搭著扶手坐下。

    她早有這樣的準備，也并未想過要把持朝政獨攬大權(quán)，畢竟她已經(jīng)老了，身邊再沒有值得叫她瘋狂圖謀的人。

    她的仇恨多年前已經(jīng)得報，她已經(jīng)做了世上最尊貴最成功的女人。今后也會如此，直到她死去。

    可當她看見當初那個年幼怯懦的少年，長成了一位不再單純不再弱小的青年，才突然意識到，時間過得真快。

    但，現(xiàn)在還不是她要放棄的時候。還遠遠不是。

    他的想法沒有錯，可是他的方法錯了。他還是一個這樣沖動的人，怎么能放手讓他闖dàng呢？

    第64章 楚歌

    殿中的一老一少就這樣目視對峙。

    大梁地位最尊貴的兩個人，此刻用最生疏的方法，猜測著對方的內(nèi)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