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開自家房門時周崇還有點忐忑，邊回想客廳有沒有他散落的臭襪子和吃了一半的薯片，邊擔心顧依會不會無法適應(yīng)。

    門廊里都是周婕送來的貓廁所、貓砂等等用品，亂七八糟堆了一攤。他有點不好意思，撓了撓頭說，都是咪咪用的。

    顧依沒說什么，直接彎身就要幫他收拾，被他一把拉住，“你別管，我會收拾。你……你去坐著休息吧?！?/br>
    明明顧依才是客人，他卻感覺手足無措的是自己。

    “呃，要不要喝點什么？”周崇走到茶幾旁邊發(fā)現(xiàn)只有自己的茶杯，又折到廚房，剛打開冰箱又想起還沒拿顧依用的杯子，于是就這樣滑稽地打起轉(zhuǎn)來。

    “水就好了?！?/br>
    好在顧依坐在地毯上逗咪咪，沒看見他的窘樣。水瓶空著，周崇只好用電熱水壺裝了自來水現(xiàn)煲。從冰箱里拿了幾罐可樂出來，“那個，開水還要等一會。先喝點飲料吧?！?/br>
    他也和她一起直接在地毯上席地而坐，利落地拉開一個拉環(huán)，罐子被打開時發(fā)出砰的一聲輕響。

    顧依也學著他依樣畫葫蘆做，只是動作有點吃力，指尖被拉環(huán)壓得泛白。

    “沒關(guān)系，慢慢來?！?/br>
    建議顧小姐還是需要接受專門的教育和心理輔導，來慢慢彌補以前落下的知識，逐漸趕上平常人的水平?！卺t(yī)院的時候，醫(yī)生是這樣建議的。

    她只是一個起跑晚了的小女孩，需要的是幫助，不是盲目地關(guān)進保護圈無視她與常人的差距。

    周崇那樣堅信著，于是也開始想要在一些舉動中引導她自己學會一些哪怕很小的事情，讓她明白她與正常人沒有不同。

    顧依倔強地鼓著小臉和易拉罐較著勁。終于撬開拉環(huán)時卻不慎用力過猛，里頭的可樂被晃得濺出來，灑了顧依一臉一身。

    兩人同時笑出聲來。

    顧依笑起來很可愛，眉眼彎彎，還透著點單純的傻氣。

    她應(yīng)該多笑才對。

    周崇抽紙巾幫她擦掉濺出的液體，衣服上留下了褐色的濕痕。他想著該讓她洗個澡，忽然發(fā)現(xiàn)這里沒有她可以穿的衣物。

    就算可以穿他的衣服好了，可是內(nèi)衣內(nèi)褲……

    他好像干了件蠢事。

    時鐘走過十點，商場早就關(guān)門了。其實就算沒關(guān)，剛買來的貼身衣物沒有洗過，也不能給顧依穿。

    只好去樓下24小時的便利店碰碰運氣。

    “嘿，我下去買點東西，你在家等我？……還是如果你一個人會害怕，跟我一起下去也可以?！?/br>
    沒想到顧依神色如常，“沒關(guān)系，我等你。”

    倒是周崇撓了撓頭，“呃，那……那你和咪咪玩吧?！眲偼T走了兩步，又轉(zhuǎn)身，“有什么事的話，就打電話給我?！?/br>
    該死，顧依根本都不知道他的手機號碼……

    有了。他干脆掏出手機打通了家里的座機，把聽筒拿到她耳邊，“拿這個，可以直接跟我講話?！?/br>
    走幾步，又打開電視，把遙控器也塞到她手里，“無聊的話，可以看看電視?！?/br>
    拜托，下個樓而已哎！他簡直像cao心小女兒的老父親。

    拖拖拉拉一步三回頭終于出了家門，剛關(guān)上門他就靠近手機說：“聽得到嗎？”

    “嗯。”顧依乖巧地應(yīng)聲。

    他稍稍安心，臉上卻突然感覺有些熱。

    “……會怕嗎？”

    “不會?！?/br>
    “……那就好。我還擔心你突然換地方，會不適應(yīng)?！?/br>
    電話那頭的顧依視線落在桌上他放下的可樂罐上，感到有甜絲絲的泡泡冒上來。

    “因為是哥哥的家。”

    周崇走進時電梯愣了一下，心跳在咀嚼清她輕軟的話后驟然加速，臉上升起不自知的笑和紅暈。

    他知道顧依不會編織那些好聽的話。也許就是因為她的單純，戳人心弦又不自知。

    他一直很臭屁地在她面前自稱哥哥，經(jīng)她口中地說出來，卻覺得這個稱呼帶了深重的含義。有點依賴，還有點禁忌般危險的甜蜜。

    兩頭都一時無話，卻都感到相似的羞意。

    那應(yīng)該屬于互相偷偷萌芽出喜歡的少年和少女，而不是大哥哥和小meimei。

    “你有什么想吃的嗎？我可以順道買回去。”

    顧依搖了搖頭，轉(zhuǎn)念想到他看不見，才出聲說沒有。

    其實他猜得到會是這個回答，自顧自拿了些零嘴和牙刷放進購物籃。

    必須承認，從醫(yī)院出來后，有什么東西在悄然改變。

    這座城市里二十歲的女孩子們都在做什么？研究豆沙紅和斬男色的微妙差別，為一張演唱會的門票徹夜難眠，腦中的時間表是時下最火的綜藝和韓劇，手機里裝滿各種五顏六色的奶茶和美甲照片……

    他能想到的答案都很俗套，可顧依就連俗套都未曾擁有過。

    便利店有一次性的旅行用內(nèi)褲，他拿了女性純棉的，遮遮掩掩塞在購物籃的最底下。

    顧依洗完澡出來時他正大剌剌躺在沙發(fā)上，挖著酸奶吃看球賽。

    轉(zhuǎn)頭看見她穿著他的T恤，寬寬大大的，套在嬌小的身子上可以當裙子。松垮垮透出隱約玲瓏的曲線反而更引人遐思，尤其她又白，被深藍色的T恤襯得更有反差的誘惑力。

    他只瞥了一眼就不敢再多看，心虛地別開臉，表情還是要強作鎮(zhèn)定，歪七扭八躺著的身體卻不自主地坐直了。

    “要吃嗎？”他轉(zhuǎn)移話題，遞給她一杯酸奶。

    顧依伸手接過，乖巧地坐下來小口小口吃。

    咪咪已經(jīng)蜷在窩里睡了，客廳里突然只剩坐在同一個沙發(fā)上的兩個人，靜靜的只有電視聲音在響。

    周崇怕她覺得球賽無聊，切換到綜藝節(jié)目的頻道。電視里很快傳出笑聲，電視外卻還是一片在他看來幾乎要顯得曖昧的寂靜。

    “真好?！?/br>
    顧依突然說。

    他腦子里的一團亂麻被打斷，“什么？”

    顧依放下塑料小勺，露出一種他從未在她臉上見過的表情。

    “這樣真好?！?/br>
    小貓睡著了，酸奶甜甜地潤在齒間。地毯柔軟又溫暖，窗外萬家燈火。

    那些燈火里也有一小格是包裹著她的，安全而溫柔的。

    他看顧依此時的側(cè)臉看入了神。有一瞬她根本不像被這世界不小心留下了傷疤的小可憐，而像誤入了塵世，找不到回去的路的天使……這比喻好俗，可在他心里能想到的就是那樣沒錯。

    顧依察覺他在看她，疑惑地轉(zhuǎn)過頭去和他對視。

    周崇才發(fā)現(xiàn)她嘴唇上沾上了一點酸奶，白色的，在嫩粉色的唇和她白皙的皮膚上其實不太明顯。但就是那一秒鐘，也不知怎么，他鬼使神差地傾身過去，飛快地吮掉了那一點——

    我來晚了！我有罪T   T

    達成成就：酸奶啾咪

    暫時還不會被吃掉..（望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