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下午吃年夜飯開始，他就被幾個弟弟meimei嘰嘰喳喳團團圍住。

    吃完飯終于等到天黑，米小家長就帶領孩子們?nèi)ソ叿艧熁?，一雙眼睛得時刻關注著十幾個小屁孩們的安全，他一點兒都不敢分心去看手機。

    米多不在學校，樂懷桐也提前離了校，回葉蕓家前特意繞去一趟渝城看望父親樂秦。

    樂秦作為資深橋梁工程師，近年來隨著駐地遷移，極少回家，只有過年才回渝城。

    今年父子倆算是在樂懷桐成年后第一次正兒八經(jīng)的團聚。

    樂懷桐讀初二的時候，樂秦與葉蕓協(xié)議離婚和平分手，從此樂懷桐開始住校。

    讀高二時葉蕓改嫁，有了新家庭，當時的他已經(jīng)是個半大的小伙子，性格一貫獨立要強，覺得自己不適合參與到葉蕓的新家庭里，當時每年過年都是回樂秦家。

    直到大一時繼父因病意外去世，他掛念著葉蕓的身體，才重新和葉蕓恢復了頻繁的來往。

    他也心疼著同母異父的弟弟，余懷禮三歲就失去父愛，家庭里年長男性的角色自然而然由樂懷桐接任。關注的重心一轉(zhuǎn)移，跟樂秦的來往便少了而很多。

    樂懷桐回的是初中以前一直住的家，除了新添的家電，房間里的擺設還是能跟記憶里的重合起來。

    他對家庭的記憶，僅僅停留在幾個屈指可數(shù)的模糊片段：葉蕓煮的鯽魚湯，樂秦做給兄弟倆的大橋模型，每天和樂念梧一起牽手上學。

    家庭這個概念對樂懷桐來講，是模糊的。

    他可以用學霸的思維解釋家庭的意義，也只能按照新華字典上的說法，把家庭僅僅理解為【以情感為紐帶，親屬之間所構(gòu)成的社會生活單位】。

    懷桐，今年碩士畢業(yè)，打算直接讀博士嗎？樂秦打斷了樂懷桐縹緲的思路。

    樂懷桐嗯了一聲，繼續(xù)讀博士，未來打算爭取早點進省規(guī)劃院。

    樂秦欣慰地點點頭，你從小到大都沒讓爸爸cao心過。

    男人說完，重重摩挲著臉頰，深深嘆了一口氣。

    懷桐，爸爸其實很自私，沒有關心不代表爸爸心里沒你?？粗?，我常常會想到念梧，心想他其實還在，只是在這個世上一個我不知道的地方，好好長大了，跟你一樣出色、努力地生活著。

    晚飯時樂秦難得喝了點白酒，酒精放松了他長期緊繃的神經(jīng)，不由自主地回憶起壓抑的往事，讓他很快紅了眼眶。

    樂懷桐緊攥著手，有些不知所措，他很不擅長面對這種感性的情感交流。

    沒有萬能公式，沒有正確的解法，他下意識地想起了米多，如果米多在，他一定能用最溫暖的方式好好地安慰樂秦。

    等樂秦起身搖搖晃晃回房間睡覺，樂懷桐忍不住拿起手機打給米多。

    喂！哥！米多接起電話便興奮地喊道，他那邊聽起來很喧鬧，小伙子喊得很大聲。

    鼓膜里突然傳來中氣十足的聲音，樂懷桐側(cè)頭擰擰眉，緩沖了幾秒又笑起來。

    這才是米多，像正午當頭的陽光，永遠熾烈、永遠耀眼。

    新年快樂！恭喜發(fā)財！米多先給樂懷桐拜年。

    新年快樂！萬事如意！樂懷桐柔聲應道。

    我今天好忙吶，告訴你哦，今年抽簽抽到我負責帶堂弟堂妹們放煙花，15個大大小小的熊孩子啊，打籃球都有裁判和候補的了。哥，你們吃過年夜飯了嗎？

    米多打開話匣子，兀自在電話那頭喋喋不休。

    樂懷桐靜靜地坐在曾經(jīng)家的客廳里，環(huán)顧客廳一周，笑著說道：吃完了，都很好，想到你，所以問問你在做什么。

    這話在米多聽來，只需要過濾并捕捉到兩個關鍵字就行：想和你，他自然而然地代入，把想到你理解為想你。

    他往后退了幾步，看了眼玩鬧的弟妹們，捂著手機扭捏地說道：我也挺想你的。我們買了一車煙花，都沒有跨年那天的好看。

    米多想說的是，沒有樂懷桐在身邊，他最愛看的煙花都黯然失色了。

    你喜歡看煙花，以后我們可以經(jīng)常去看。樂懷桐看向窗外。

    渝城市區(qū)里早幾年就開始禁止放煙花，寧靜的夜空浩瀚無垠，沒有月亮，屈指可數(shù)的星星像幾盞微弱的燈。

    好！我最喜歡看紫色的煙花，煙花大部分都是紅黃藍綠，紫色的煙花和夜色最搭。米多還在意猶未盡地分析著煙花。

    他認為紫色高貴典雅、又帶著些憂郁和神秘，讓人印象深刻，不忍忘記，就像樂懷桐一樣。

    聽筒里傳來熊孩子們不斷呼喚米多的聲音，米多心里悻悻然，兩人只好草草結(jié)束了對話。

    客廳的墻上還掛著曾經(jīng)一家四口的合照，樂懷桐久久注視著照片，喃喃道，念梧，新年快樂。

    *** ***

    大年初一，樂懷桐趕上清晨第一班飛機，回到了葉蕓家。

    一進門就看到余懷禮迎面撲進他的懷抱，哥！恭喜發(fā)財，紅包拿來！

    樂懷桐揉著余懷禮的腦袋，乖！

    小男孩的個子又竄高了，臉上的嬰兒肥漸漸消失，輪廓愈加像哥哥樂懷桐。

    葉蕓看著樂懷桐和余懷禮，一個成熟一個天真。許久不見的大兒子，好像突然就從小男孩變成了穩(wěn)重的男人，她好像錯過了樂懷桐的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