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都沒有立刻出聲，宋惟寧想把手機(jī)微微拿開一些，他意識到自己呼吸有點不穩(wěn)，但又不想拿開，怕錯過那邊任何一點細(xì)微的聲響。

    “惟寧？”還是那邊先開了口。

    熟悉的聲音，與剛才視頻里的不同，沒有經(jīng)過擴(kuò)音設(shè)備，堪堪就在耳邊。

    “……程城?！彼挝幟銖?qiáng)潤了潤嗓子。

    “聽過那首曲子了嗎？”那邊問。

    宋惟寧剛要點頭，想起現(xiàn)在是打電話，對方看不見，“聽過了，很好聽?！?/br>
    “喜歡嗎？”那邊又問。

    不是問他好不好聽，是問喜不喜歡。宋惟寧咬了下唇，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佑安正在宋惟寧旁邊，剛剛聽他說“程城”，他就知道是程叔叔了，現(xiàn)在宋惟寧半天不說話，他像是終于按捺不住，趴到宋惟寧肩膀，撒嬌，“爸爸，我能和叔叔說話嗎？”

    宋惟寧正苦于接不了話，電話那邊程城也聽見佑安說的了，他低低一笑，“rourou還沒睡呢？”

    要不是你這條微信，早就睡了。

    宋惟寧暗道，把手機(jī)遞給佑安，自己下床去喝水，嗓子干，很想喝點涼白開。

    “叔叔！我好想你?。　?/br>
    坦誠的佑安就是個小可愛，在床上大聲訴說想念的時候，很能激起有口難言的成年人那點羨慕嫉妒恨。

    “叔叔你什么時候回來呀？”

    宋惟寧悄悄豎起耳朵，可惜什么也聽不見，他突然后悔剛剛應(yīng)該開個免提。

    “叔叔，你教的小兔子乖乖、我已經(jīng)會唱了哦！我好棒的~”

    佑安開始唱歌。

    宋惟寧在床邊坐下，剛坐兩秒，又站起來，走到這間屋子唯一的一扇窗邊，掀開一角窗簾。

    外面還在刮風(fēng)，樹枝的影子左右搖擺，這窗戶是那種最普通的老式窗戶，不隔音，宋惟寧真擔(dān)心風(fēng)雪天窗戶會熱脹冷縮，然后被搖散架。

    “叔叔，我困啦……你給我唱好不好？”

    佑安終于知道累了，趴在枕頭上，有氣無力地把手機(jī)搭在耳邊。然后又過了一會兒，小朋友握著手機(jī)的手漸漸滑落下來，手機(jī)軟軟地跌到床上。

    睡著了。

    宋惟寧搖頭一笑，剛要走過去，卻在即將抬腳的那刻，停了下來。

    窗外的風(fēng)還在繼續(xù)吹，樹影也依舊搖晃，卻有一陣微微的聲響和著那些，從窗欞的縫隙里輕輕飄揚進(jìn)來。

    像是童話故事里精靈的歌聲。

    宋惟寧悄悄地走到床邊，俯身拿起手機(jī)，手機(jī)還在接通狀態(tài)，他默不作聲地拿到耳邊聽了一下。

    然后，他放下手機(jī)，走到門邊。

    打開門，外面的涼風(fēng)立刻像涌進(jìn)罐子里的水一樣，肆無忌憚?chuàng)湓谒砩稀?/br>
    屋里有暖氣，所以宋惟寧只穿了一身家居服，可他卻絲毫沒感覺到寒冷，因為他看見旁邊不遠(yuǎn)處、走廊盡頭的陽臺拐角，豎著一只黑色的行李箱。

    箱子旁邊，穿深灰色風(fēng)衣、圍黑色圍巾的男人，倚靠在欄桿邊。

    他正在輕輕哼著“小兔子乖乖”，頭發(fā)被吹得有點亂，也有點滑稽。

    門開的時候，屋里的燈被引到樓道里，男人也看見了宋惟寧，他拉起箱子，朝這邊走過來，停在宋惟寧面前。

    “可以進(jìn)去嗎？你穿的有點少?！?/br>
    從那箱子開始響起滾輪聲的時候，宋惟寧就低下了頭，他還沒想好該怎么面對他，但即便如此，他還是讓開了門。

    轉(zhuǎn)身進(jìn)去，聽見門被輕輕關(guān)上。

    然后……他整個人就被從后面抱住了，重重地跌靠進(jìn)一個被寒風(fēng)浸染得冰涼、卻如勁風(fēng)般裹挾著巨大力量的懷抱，再也掙脫不開。

    “惟寧，我想你。”

    ☆、圣誕節(jié)

    程城的手就圈在他身前，將他緊緊扣在懷里，宋惟寧看著那只白得過分的手，也不知怎么回事，意識先于行動的，抬起自己的手覆在上面。

    果然，好冷啊。

    “你在外面站了多久了？”

    被宋惟寧一碰，程城更加用力地?fù)砭o他，頭低垂著下巴抵在他肩上，臉頰貼著耳朵，宋惟寧更加覺察到，那個人過于冰涼的溫度。

    “從你回來?！?/br>
    難怪那時會覺得，有人在看著自己。宋惟寧低低嘆了口氣，回想程城帶著箱子，猜他可能剛從國外回來，就到了自己這里。

    而他怎么會知道他的住處，宋惟寧大致也能想到，畢竟公司程城是知道的，而這里是公司的公寓。

    宋惟寧覆著程城的那只手，輕輕拍了一下，“先去洗個澡吧，你太冷了。”

    “抱著你，我不冷。”

    宋惟寧無言地又任他抱了一會兒，直到那只手的溫度漸漸回來了，才說，“公寓的熱水要停了。”

    這里的熱水供應(yīng)到晚上十一點，眼看著只剩下半小時。

    其實宋惟寧完全可以說，讓程城回去的，但他終究沒說，似乎已經(jīng)把人趕走過一次，再趕第二次，就很難。

    而且程城在外面等他這么久，如果不是恰好剛剛聽見動靜，可能都不會被發(fā)覺，如果真這樣，難道他打算在走廊守一個晚上嗎？

    程城可能真能做到。

    宋惟寧到底狠不下心，他給自己的理由是，現(xiàn)在太晚了開車不安全，再者，他們也不是沒在一起住過。

    并且……今天是平安夜，而明天是圣誕節(jié)，還是另一個非常特殊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