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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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是想太多,盛珉鷗大半夜去撈他,還崴了一只腳,我怎么可能跟他客氣。 “你會開車?”盛珉鷗見我十分自然地拿了玄關處的車鑰匙,不由簇起眉發(fā)出了今日的第一個疑問句。 “我會啊?!眲偝霆z那會兒,魏獅讓我去學鑒定,又說反正都要學,讓我順便把車也一起學了。 學車對我來說并不難,就是拿到駕照后,因為我自己沒車,也就從來沒開過。 但車嘛,還不是大同小異。盛珉鷗的跑車和教練那破桑塔納,能有多大區(qū)別? 銀色跑車的左后視鏡發(fā)出一聲慘叫,被停車位旁的立柱結結實實扇了一巴掌,扇得頭都偏了過去。 cao,區(qū)別有點大! 不用下車看我都知道,后面的漆一定被蹭掉了。 身旁傳來盛珉鷗還算淡定的詢問:“你真的會開嗎?” 我降下車窗,將后視鏡的“頭”又掰回去,沖他尷尬一笑:“真的會開。放心,我有駕照,就是你這車太高級了,我要適應適應?!?/br> 緩慢地一路維持四十碼的車速,任后車如何閃燈按喇叭我都巋然不動,直到發(fā)現(xiàn)連電瓶車都超到我前面去的時候,才勉為其難加了五碼。 盛珉鷗在車里接了兩個電話,都是問他什么時候到的,似乎有個相當重要的會在等他。 他回答了對方預計的時間,只說路上有些堵,卻從來不催促我開快一些,不知道是不是也怕我一個油門將他直接送進住院部。 好不容易到他公司樓下,我大概花了比平時多兩倍的時間。 錦上事務所的員工對于老板瘸著腿來上班這件事報以十二萬分的注目,但可能盛珉鷗平時積威甚重,除了吳伊竟然沒一個人敢上前關心。 “老師,你這是怎么了?”他驚詫地打量著被我攙扶著的盛珉鷗,“骨折了?” “不小心扭到而已?!笔㈢膪t沒跟他多做解釋,“告訴大家我到了,開會吧。” 吳伊點點頭,應聲離去。 盛珉鷗讓我將他扶到了會議室,我見會議室角落有兩張椅子,便挑了一張坐下。要是換平常,盛珉鷗肯定會讓我滾,但現(xiàn)在他情況特殊,我們彼此又處在一個“我死皮賴臉,他選擇無視”的階段,也就對我放任自流,沒有讓我離開。 會議室陸陸續(xù)續(xù)進來不少人,坐滿大半個會議桌。每個人入座前都要看一眼我,對我充滿好奇。 我有時會對他們回以微笑,回累了就低頭玩手機,假裝感覺不到投到身上的那些目光。 盛珉鷗的會一開就是三個小時,連午飯都是前臺進來送的餐。讓我沒想到的是我也有份。 玩了三小時游戲后,我的手機燙到似乎下一秒就要爆炸,并且電量即將告捷。 我只好收起手機,托著下巴開始給自己找事做,看看桌子看看椅子,又看看天花板,最后視線粘上盛珉鷗。 這一粘就再也移不開。 他支著一只手,無意識地捻動手指,另一只手不時根據(jù)會上發(fā)言在筆下資料上圈畫重點,當遇到有不解的地方,會稍稍抬起手指示意,這樣,對方就會迅速停下講話,等他發(fā)問。 他的姿態(tài)或許隨意,但總是能直擊重點,有時候甚至會將對方問得啞口無言。 這是他的國度,他擁有這里的絕對統(tǒng)治權。 會議室的氣息分外雜亂,我卻似乎能準確嗅到從他身上散發(fā)的,那股獨特的香水味——沉郁,但富有進攻性。 它們仿若盛珉鷗勃勃野心的具象體,張牙舞爪地從西裝革履的軀體中攀爬而出,沿著地線,順著雙腿,一路侵襲你的大腦,讓你只想拜服在他的卓越能力之下。 我看得津津有味,一眨不眨,視線若有實質(zhì),怕是能直接在他身上灼出兩個洞。 他很快感知到,從文件里抬頭掃了我一眼。 我沖他咧嘴一笑,絲毫沒有被抓包的心虛。 “老師,這是昨天清灣基金會送來的一些公益案件,兩起民事,一起刑事。我個人覺得可以接那起刑事的,當事人認罪,但他想要三年以下刑期,我們可以通過辯訴交易快速結束這起案子?!眳且赁D動著手里的圓珠筆,靠進椅背,臉上露出狡黠,“這種公益案件多不勝數(shù),但既然是基金會發(fā)下來的,作為200家成員律所之一也只能服從,不過沒人規(guī)定我們不能選簡單的案子接不是?” 到這會兒,我才有點他果然是名律師的真實感。之前老實說,我看他更像盛珉鷗的司機,甚至一度懷疑盛珉鷗是暫時人手緊缺少個打雜的才會讓他跟著。 盛珉鷗打開新的文件夾,一頁頁翻看:“還有兩起是什么?” 吳伊想了想:“好像是……一起醫(yī)療糾紛,一起交通肇事?!?/br> 一位女律師研讀著身前文件,道:“醫(yī)療糾紛有些胡攪蠻纏,原告認為自己服用美騰制藥生產(chǎn)的抗過敏藥物后得了抑郁癥,有強烈的自殺傾向,因此指控美騰制藥藥品缺陷。嗯……這可不是基金會能夠承擔的訴訟費用。” 另一位男律師道:“而且美騰說不定以后會成為我們的客戶,不宜得罪?!?/br> 吳伊道:“交通肇事有兩個共同被告,貨車司機和保險公司,三個律師一庭審本來就夠麻煩了,保險公司的律師又是出了名的不好對付,可以預見的是個難啃的官司。而且……”他對著文件上的字念了一段,“貨車撞死正常行走的行人,保險公司因貨車超載拒絕賠付,行人家屬無奈將貨車司機與保險公司雙雙訴諸法庭,感覺沒什么勝算?!?/br> 幾乎是同時的,我與盛珉鷗的視線一齊望向他,會議室沒有人再開口,一時陷入詭異的沉默。 吳伊半天沒聽到盛珉鷗回應,后知后覺抬起頭,一眼看到盛珉鷗一言不發(fā)盯著他,而其他人也因為盛珉鷗的這一古怪行徑紛紛看向他。一瞬間,他好似成了會議室里的西洋鏡。 吳伊面容一僵,嚇得說話都結巴:“老,老師,我說錯什么了嗎?” 盛珉鷗視線放回文件上,扯下一頁滑向會議桌中央。 “把另兩個推掉,接交通肇事?!?/br> “好……好?!眳且猎G訥點頭。 他一言定下,旁人便再不能置喙。 第32章 人間百味 撞死我爸的,是一輛裝滿貨物的集卡。 那天他本不該走那條路,只是再過幾天就是我媽的生日,他去給她訂蛋糕,回途時貪近,便走了平時不會走的道。 而意外就是在這時發(fā)生的。 他開著電瓶正常行駛,斜后一輛集卡突然爆胎失控,從后面撞了過來。限載50噸的車,超載了20多噸。司機全責,然而保險公司卻以合同規(guī)定“車輛違法、違章載運不予理賠”為由,拒絕賠付。 司機自己那車都是貸款買的,言明要錢沒有要命一條,實在不行抓他坐牢。 我媽接受不了我爸平白無故失去性命卻連應得的賠償都拿不到,只得一紙訴狀,將司機與保險公司告上法庭。 律師是法院推薦的公益律師,我們只需要付很少的錢就能得到服務,但同時也意味著,我們對服務不能要求太高。 官司斷斷續(xù)續(xù)打了兩年,律師一直不怎么上心,經(jīng)常需要我媽不斷的催促,才會告知案子進展。 最后判決下來,保險公司根據(jù)合同條款無需賠付,司機折合醫(yī)療喪葬等費用,賠償我們二十萬。 兩年,一條命,二十萬…… 我媽不甘心人命被如此輕賤,怒而打官司。不承想,人命就是如此輕賤。 她在法庭外不顧形象地拉扯著律師的衣袖,崩潰大哭,求他再想想辦法,只是換來對方黑沉著臉,萬分嫌棄的一句:“不知好歹?!?/br> 在對方看來,浪費兩年為我們打官司,可說是他好事做盡,大發(fā)慈悲。能有二十萬賠償已經(jīng)很好,再多糾纏不過浪費彼此時間。識相的,就應該對他千恩萬謝,接受這個判決結果,而不是像我媽這樣貪得無厭,不知滿足。 仿佛,這二十萬是天掉的餡兒餅,是特大彩票中獎,而不是我們死乞白賴,到處求來的應得賠償。 律師不悅地一把甩開我媽,大步離去。我媽跪坐在地痛哭不止,喊我爸的名字,問他怎么就這樣死了,又罵賊老天為何如此不公,困惑這世間到底還有沒有良知。 我抱著她,不住輕拍她的背,試圖讓她鎮(zhèn)靜下來。 法院內(nèi)鋪著厚重的大理石地磚,因為年代久遠,每一塊都有少許磨損痕跡。當鞋底碰觸石面,會發(fā)出輕微的磕碰聲,沒什么人時,這唯一的聲響便會在悠長的走廊內(nèi)回蕩開來,反襯得整個建筑更為莊嚴肅穆。 記憶里,我媽無助的哭聲揪扯著我的心臟,讓我第一次嘗到了“無能為力”的滋味??勺钭屛夜⒐⒂趹训?,還是那名律師毫無留戀的腳步聲,和他無比冷漠的背影。 “媽,沒事的,會沒事的……”我笨拙地安慰著情緒激動的母親,下意識想要尋求兄長的幫助。 當我看向盛珉鷗后,發(fā)現(xiàn)他正立在走廊正中,異常安靜地注視著那名遠去的律師,漆黑的眼眸像是覆著一層灰蒙蒙的霧,叫人難以探明他的真實想法。 “哥?”我有些害怕他這樣的表情,總覺得和平時的他不大一樣。 盛珉鷗聞聲看過來,盯了我許久,忽然開口道:“原來這世界,并非殺人就會得到懲罰?!?/br> 他沒有覺得憤懣,好似只是突然意識到這個問題,進而感慨。 我渾身一震,有些呆愣。盛珉鷗的話,身處的氛圍,母親的哭聲,遠去的律師,這一切通通交織在一起,讓當時只有十二歲的我茫然又無措。 我不知道自己該怎么回答他,這甚至不能算是一個問題。更像是一塊千斤巨石,稀里糊涂,悶頭悶腦就砸向了我。 “哥……”我訥訥難言,被他的話壓在心頭,窒悶不已。 申訴無門,毫無辦法,苦澀不甘的眼淚奪眶而出,我撇過臉,怕自己情緒一失控,我媽會更難受,只好咬牙硬忍,將身體都憋得隱隱顫抖。 不知過了多久,可能是幾分鐘,也可能只是幾秒鐘,我的肩忽然被一只手輕輕按住,回過頭,就見盛珉鷗已來到我們身邊。 他張開雙臂,攬住我的同時,另一只手像對待小嬰兒那樣,輕柔拍撫著我媽的脊背,也拍著我的手。 “別怕,你還有我們?!彼偷偷?,不知在和誰說。 我媽那時候情緒激動,聽沒聽進去我不知道,但彼時彼刻,這句話的確給了我莫大的安慰。 十幾年后,差不多的案件兜兜轉轉到了盛珉鷗的律所,被他選中。我不知道當年他是否也有不甘,也感到憤恨,但他去二存一,獨獨留下這案子,應該也是介意的吧。 下午我感到有些累,畢竟昨晚也沒有好好休息,只在盛珉鷗家客廳的地毯上瞇了兩小時,光閉眼沒睡著,就在律師會客室的沙發(fā)上打起盹兒。 昏昏沉沉睡到一半,忽然會客室的門被推開,我從淺眠中醒來,見前臺領著一大一小,一名三十多歲的女人和一個小女孩立在門口。 “呀!陸先生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在休息?!鼻芭_見我被吵醒,連忙歉意道。 我坐起身,揉了揉眉心:“沒事,是我占你們地方了,你要用盡管用,我去別處呆著就好?!?/br> 前臺退后看了眼門外某個方向,過了會兒又看向我道:“不用不用,這兩位客人就是暫時待一會兒,盛律師那邊有空了就立馬要見他們的。” 她讓女人與孩子先坐一下,之后便出門去為兩人倒水。 女人神態(tài)疲憊,臉色憔悴,衣服上有著明顯的折痕和一些污漬,瞧著心事重重的樣子。小女孩則一直緊緊挨在她身旁,狀態(tài)雖然要好一些,但眉宇間始終籠著一層這個年紀不該有的郁色,看人也總是怯怯的。 女人沖我點了點頭,隨后在我對面坐下。 “娜娜,你看底下樓房多小???好不好看?我們?nèi)タ纯春貌缓??”她試圖調(diào)動小女孩的情緒,可女孩對新鮮事物絲毫不感興趣,只是緊緊靠著她,幾乎要縮進她懷里。 女人有些無奈,不知為何長長嘆了口氣,眼睛有些紅。 “孩子幾歲了?”我出聲問道。 女人一愣,看向我,努力擠出一抹干巴巴的笑:“六歲,明年該上學了?!?/br> “是叫娜娜嗎?” 女人點點頭:“是,大名許娜,小名娜娜?!?/br> 我將語氣迅速切換到輕快的頻道:“娜娜,叔叔給你變個魔術好不好?”從桌上抽了兩張紙巾,拉了拉身上外套,蓋在兩手上,道,“這個魔術我一般人不隨便給人表演的,今天看到你這么可愛的小姑娘才破例一次,你可別眨眼啊。” 許娜仍是不言不語,緊挨著mama,眼神卻好奇起來。 我搗鼓著手上那兩張紙巾,折出花苞,翻出花葉,最終一手捏住外套衣領,隆重其事地向許娜介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