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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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仰望著陳嘯之不太服帖的后腦勺兒,這少年緊緊握著她的手指,沈晝?nèi)~的指尖已經(jīng)被他暖了過來。 ……我還是寫信告訴我自己吧。 十五歲的沈晝?nèi)~模糊地想。 可是,長大成人的我,怎么會不懂這個道理? 我和她是同一個人。我們有著同樣的人生,有著同樣的人生觀。 ……我們同樣理智。 理智到從一開始就知道,在這個年紀和陳嘯之相遇,幾乎不可能走到最后。 我和這個男孩肯定會分手,肯定會有糾紛。 肯定會有諸多不快樂,會碰撞,會沖突,會吵架。我躲不過。這些風險我從一開始就明白。 可是,我們都是,知道了這一切后,義無反顧又奮不顧身地,牽住他的手指的。 - ……………… ………… 2018年,9月,舊金山灣。 二十五歲的沈晝?nèi)~坐在宿舍閣樓的地板上,衣服攤了一地,她跪坐在地上一樣樣地收拾,順便遠程遙控張臻的實驗。 張臻接觸了個新儀器,整個實驗a棟的學生里只有一個伊朗的博士和沈晝?nèi)~知道怎么用,但是張臻聽不懂伊朗博士那口比雅思聽力考試還恐怖的蹦豆子英語。 兩個人用手語也交流不成功,最終放棄了交流,張臻轉(zhuǎn)而遠程求助沈小師姐這個實驗之光。 “……對對對,那個是鍍膜,”沈晝?nèi)~以肩膀夾著手機,疊著自己的衣服,漫不經(jīng)心地說:“……破儀器主系統(tǒng)是德語的,這邊這個儀器應該還沒更新英語系統(tǒng),不過結(jié)合我自己的經(jīng)驗,再加上這個設備廠的售后服務的效率,臻臻你還是別指望英語系統(tǒng)了,現(xiàn)在自學簡單德語吧?!?/br> 張臻絕望地道:“垃圾德國人!” 沈小師姐友好地提醒:“這涉嫌民族歧視喔。” 張臻:“……” “總之,”沈晝?nèi)~將自己的小裙子朝旅行箱里一放:“……你按著我那個cao作流程搞就不會有錯了。簡單德語我會,你碰到拿不準的拍照發(fā)給我就成?!?/br> 張臻哭著哦了一聲,掛了電話。 沈晝?nèi)~繼續(xù)收拾著打算帶去印尼的行李箱,想了想,又找出了自己四年前買的比基尼。 沈晝?nèi)~:“……” 買回來好像連穿都沒穿過吧,沈晝?nèi)~面無表情地看著那套比基尼,認為它見證了自己苦瓜般的碩博生活——但是如今自己也是個能度假的博士生了,苦澀生活出現(xiàn)了一絲轉(zhuǎn)機。 沈晝?nèi)~和比基尼對視三秒,神情冷漠,把三點式比基尼砰地按進旅行箱。 ……這次說什么,都要穿上。 沈晝?nèi)~收拾到一半,聽到電腦上叮咚一聲——她便放下了手頭正收拾的旅行箱,查看郵箱。 正是那一瞬間,風呼地吹過,翻開了她平攤在桌上的通信本。 沈晝?nèi)~:“……?” 通信本翻開的那一頁,又多了一張薄薄的紙。 ——來了封新的信件。 沈晝?nèi)~頭上冒出個問號,想起自己還沒將回信寫完,便輕輕翻開了那折得整整齊齊的、來自過去的紙。 第75章 陳嘯之只覺得肚腹中,有一…… - 從連續(xù)的來信來看, 小晝?nèi)~應該是急切地有什么話要說。 二十五歲的她攤開了來自另一個時空的信,那張紙干干凈凈的,十分簡短, 以一個小學生般幼稚的字體寫道: 「未來, 展信佳?!?/br> 可是第二句話就是:「我思考了許多天, 但我不打算離開陳嘯之?!?/br> 沈晝?nèi)~:“……” 她又繼續(xù)往下看去。 「還有,我復賽結(jié)束啦!」 沈晝?nèi)~明顯地感覺出,小姑娘的口吻和她寫字的字體一樣,幾乎都要飛起來了。 「我考試一結(jié)束就跑來給你寫信,告訴你這個你經(jīng)歷過的重磅新聞! 我也不知道考得怎么樣, 有兩道題的時間不太夠了, 應該和你當時考得一模一樣吧……不知道是不是, 但是我盡了自己最大的努力!」 隔著如山的歲月, 沈晝?nèi)~都能感受到另一個自己的歡欣力躍紙背。 然后年幼的少女又寫道:「……很抱歉我我不能夠按你說的來做,但是我保證我會對陳嘯之那混蛋警惕一點……如果他露出讓我不舒服的苗頭, 我會第一時間察覺, 并及時止損,放心吧=3=?!?/br> 「可是,你經(jīng)歷了一切,給了我你能給出的所有建議。可是我還是不愿意離開他。」年幼的她筆鋒一轉(zhuǎn),寫道。 「我不明白你為什么會提出這樣的要求。畢竟你的信要受到重重限制,我問你理由是徒勞的。但我大概能想到, 你現(xiàn)在應該在陳嘯之身邊吧?!?/br> 是的,沈晝?nèi)~輕聲嘆息。 我就在他的身邊。孤獨失意,被過往歲月重重碎碎地折磨到夜不能寐。 沈晝?nèi)~苦澀地抿緊了唇。 ——信到此為止。 是來告訴她‘我不會和陳嘯之分手’的。 - 不和他分手嗎? 沈晝?nèi)~感到一絲說不出的別扭,這和她想的完全不一樣。 正常的展開應該是立刻和陳嘯之分手,及時止損, 然后追問‘我的夢想怎么回事’……或者至少拖一拖,多考慮幾天,可是年紀尚小的自己直接拒絕了‘和陳嘯之分手’這件事。 難道是我打開的方式錯了?沈晝?nèi)~陷入了迷茫。 怪不得mama經(jīng)常說小孩沒有道理可言。明明是為了他們好,他們聽了卻都當沒聽到。 十五歲的中二病真難溝通啊…… ……該?;钤撌旰筮^這種苦博日子。 沈晝?nèi)~眼前飄過“活該”倆天大的字兒,接著就意識到,她覺得該的就是她本人。 沈晝?nèi)~:“……” 活該個屁,我哪里活該了,我哪里做得不對了?! 沈晝?nèi)~仔細一想,認為這終究是自己的人生,總得負起責任來讓日子好過一些,便下定了決心,要對中二病的自己耐心一點。 ——我又不會害自己。 不過話又說回來,這奇怪的通信,確實也沒有顯露過它的目的。 沈晝?nèi)~只是隱隱地直覺,認為這一切的都有目的。 她總覺得,通信本可能有極高的自主性,有她所察覺到的和沒察覺到的鐵則。 ……更有著它自己的意圖。 可是它不曾顯露出來。 沈晝?nèi)~嘆了口氣,將收拾了打算帶去印尼的行李箱暫且扣上,背上了包,下樓,往辦公室走去。 - “嗯,”沈晝?nèi)~夾著手機,對著手機話筒說:“……我買了二十三號的機票,離開會的地方不太遠……” 她慣常步行去辦公室,但那天天卻有點陰,海風甚急,風將她的裙擺吹得翩飛。 話筒里,梁樂的聲音興致勃勃:“我也不太遠,那我們可以多吃幾頓??!沈晝?nèi)~你知道印尼物價有多便宜么?你多換點印尼盾,晚上我們一起出去搓串串,據(jù)說都是沾沙茶醬的,超好吃?!?/br> 沈晝?nèi)~笑了起來:“好鴨,我看看參會的還有沒有熟人?” 梁樂:“行啊,我也看看有沒有同學……學妹我們都多少年沒一起搓串串了,上一次至少是兩年前了吧?” 沈晝?nèi)~懷念地說:“兩年不止了吧?你出國之后我們逢年過節(jié)都不一定能見面。” “……叫不叫陳嘯之一起?”梁樂忽然神來之筆地問道:“——他好歹也算同學?!?/br> “……” 沈晝?nèi)~看著面前的物理系a棟教學樓,抬頭望向陳嘯之的辦公室方向——想了三秒鐘,問:“……你想和他見個面么?想和他吃飯?你想的話我就幫你問一下?!?/br> 梁樂:“……” “不是特別想?!绷簶防潇o說道:“但是畢竟也算同窗一場,感覺有義務一起吃頓飯。” 沈晝?nèi)~:“那我回頭問問看……” 梁樂:“……你問問吧,畢竟挺久沒見的了,十整年了吧?” 狂風中,沈晝?nèi)~將眼睛笑成了兩彎小月牙兒,問:“什么十年鴨,學長?” “——從他出國后啊,整整十年了,”梁樂不爽地道:“你不用說了,我想起來了,想起來我就生氣?!?/br> 沈晝?nèi)~淺淡地笑了下,仿佛沒有盡頭的、加州的大風吹卷著她的裙擺。 沈晝?nèi)~:“……學長,我還想問你一遍,我和他分手,有錯嗎?” 梁樂:“……” “……我以前脾氣比現(xiàn)在大多了,沈晝?nèi)~你如果在以前問我這個問題,我會說‘沒錯分得好’,”梁樂的聲音被沙沙的電流與大風裹住,幾不可聞:“……其實我到現(xiàn)在想起都生氣?!?/br> 沈晝?nèi)~笑了下:“可是后來一想,我也太絕情了吧。” 梁樂沉默了很久:“……嗯” “其實也不是什么大事兒,”沈晝?nèi)~無意識地以手背按了下鼻尖,以鼻音道:“可明明他有過那么多機會告訴我,他都選擇了沉默?!?/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