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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沈晝?nèi)~將那張她和陳嘯之的合影照捏在手種帶了回去，打算放進(jìn)自己的相冊里。

    她家里一向有保管照片的習(xí)慣，家中的相冊足有一箱子之多，那些照片在無數(shù)次搬家之中也不曾丟失過哪怕一張。就連回國時，她們母女的箱子里也為相冊留下了一席之地。

    那相冊里甚至還保留著沈爸爸在哈佛的草地上吃生日蛋糕被摁頭的丑照，拍攝人是他那時的朋友，下面寫著‘我二十五歲的生日’。

    ……

    沈晝?nèi)~以鑰匙開了門，走進(jìn)家中的客廳。

    今天是周末，她mama沒去上班，而是在家里收拾東西——沈晝?nèi)~進(jìn)屋就看到滿家都是被打開的紙箱子，有些老物件堆在儲藏室里落灰，此時都被沈mama拽了出來。

    “mama……？”沈晝?nèi)~試探地喊道：“我回來了……？”

    沈mama在儲藏室里喊道：“寶寶歡迎回來——過來幫個忙！”

    沈晝?nèi)~立即將書包和照片隨手一放，沖進(jìn)了她家的儲藏室——儲藏室里一塌糊涂，什么箱子都被打開了，沈晝?nèi)~差點(diǎn)兒嗆死，幫著mama收拾地上的東西。

    沈mama說：“你不回來mama就要被壓死了……”

    沈晝?nèi)~嗆得直咳嗽，mama拿起地上的一個倒扣著的相框，看了一眼，然后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女兒跟著出來。

    沈晝?nèi)~跟著mama朝外走，忽然回頭一看，發(fā)現(xiàn)mama開的箱子上貼了張泛黃的紙，寫著：‘1987’。

    沈晝?nèi)~：“……？”

    一九八七年的東西？至今二十一年了？沈晝?nèi)~有點(diǎn)發(fā)懵，繼而意識到，這是她媽要拿來給她看的那張照片的年代。

    一張二十一年前的老照片。

    -

    母女二人回到客廳。

    客廳里灑落著午后的太陽，藤蘿為風(fēng)吹拂，天空湛藍(lán)，沈晝?nèi)~差點(diǎn)踩到一只落了灰的小黃鴨，驚得險些跳了起來。

    沈mama：“今天怎么回來得這么晚？”

    沈晝?nèi)~誠實(shí)地說：“我在外面吃了烏冬面，突然特別想吃。”

    沈mama溫暖一笑，又看到桌上沈晝?nèi)~放的寶利來照片，拿起來打量了一眼，問：“誰和你照的照片呀，寶貝？”

    沈晝?nèi)~：“我們班班長……就那個，那天下午救我的?！?/br>
    沈mama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拿起那寶利來照片端詳片刻，又溫和地說：“——上次去的時候他還在睡覺，睜開眼睛我倒是認(rèn)不出來了。這男生長得真不錯。葉葉，你躲著他走躲失敗了？”

    沈晝?nèi)~想起被病床上的陳嘯之抓手腕的那一刻，心想這是我第一次被抓現(xiàn)行……遂乖乖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說：

    “……他太陰了?！?/br>
    沈mama瞇起眼睛：“陰啊……這我看出來了。不過長得確實(shí)挺帥。”

    沈晝?nèi)~捏了捏自己的爪子，問：“所以mama，你到底要給我看什么鴨？”

    “……，”沈mama沉默了一會兒，忽而道：“——你今天考完了預(yù)賽。”

    沈晝?nèi)~點(diǎn)了點(diǎn)頭，又聽到mama說：“我之前一直擔(dān)心你會有負(fù)擔(dān)，預(yù)賽都會考不好，mama怕你給自己太大的壓力，但是前些天我想了想，讓你知道這件事，好處是遠(yuǎn)大于壞處的?！?/br>
    沈晝?nèi)~頭上冒出一串問號。

    “——你現(xiàn)在去參與競賽的原因，是因?yàn)槟阆肷细咧小！鄙騧ama笑了笑：“但是同時mama也知道，我家葉葉一直在追隨爸爸的腳步。”

    “葉葉，你想成為像爸爸那樣的物理學(xué)家?！?/br>
    “想經(jīng)歷他的人生軌跡?！?/br>
    沈mama又溫柔地補(bǔ)充道：

    “……想超越他。”

    十五歲的沈晝?nèi)~坐在桌邊，怔怔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沈mama笑著道：“你現(xiàn)在參與的全國物競，叫cpho，ese physipics?！?/br>
    “可再往上，還有apho——亞洲asia的a，是一個日韓新加坡印度尼西亞，甚至中東以色列的，他們最優(yōu)秀的學(xué)生群英薈聚的競賽?！?/br>
    陽光中，沈晝?nèi)~抱過一只小抱枕，認(rèn)真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而這，”沈mama將手里的相框放在桌上，輕輕翻了過來。

    “……是你爸爸，”沈mama輕聲說：“在那年的競賽上摘下金牌的照片?！?/br>
    沈晝?nèi)~聞言，微微一怔。

    沈mama輕聲道：“而且，不是國內(nèi)的，也不是亞洲的賽事……”

    “——是全球的那個?！?/br>
    第43章 沈晝?nèi)~想要的從來都不是追……

    -

    沈晝?nèi)~發(fā)著愣, 看著桌上她父親的照片。

    落日金紅，相框上落滿積年的灰塵。她mama坐在茶幾對面，沈晝?nèi)~微微愣了下, 以手指在相框下用力一抹。

    玻璃上, 積淀了二十一年的灰塵如摩西跨越紅海般破開, 現(xiàn)出下頭不wrx曾褪色的遒勁字跡：

    「第二十二屆國際物理奧林匹克留念。1988年7月，柏林?！?/br>
    沈晝?nèi)~震驚地看著那彩色的照片。

    那照片上她的父親——沈晝?nèi)~只能從那少年的眉目上看出，她熟悉的三十多歲男人的影子。彼時沈青慈仍是個少年，白t恤牛仔褲，踩著雙回力鞋, 眉宇間全是難言的稚氣。

    而他的胸前掛著塊金獎牌, 站在他的指導(dǎo)教練身旁。

    柏林的陽光燃亮沈青慈的頭發(fā), 熱烈猶如噴發(fā)的日珥。年少的他的眉眼與他的女兒如出一轍, 笑起來時溫暖燦爛，令人想起春日麥田。

    沈晝?nèi)~：“……”

    “……這是你奶奶堆在我們房子里的?！鄙騧ama溫和地道：“她每年都會把你爸的一部分東西封進(jìn)箱子里, 這是你爸十九歲的那一年?！?/br>
    十九歲。

    ——那是她不曾見過的, 父親的少年時代。

    ……爸爸也曾年輕過。沈晝?nèi)~突然冒出這么一個念頭。

    連如今長眠世間的爸爸，也曾是個襁褓中的嬰兒，而嬰兒只能一步一腳印地成長，跌跌撞撞地長大成人。

    沈青慈教授也曾經(jīng)有過十五歲的日子，喜歡過牛仔褲與搖滾，可能喜歡dos系統(tǒng), 可能也趴在窗臺上偷偷看過淋雨的姑娘，吹捧過286電腦，也曾在他十九歲的某一天，在異國他鄉(xiāng)，帶著汗水, 將金牌掛在脖頸上。

    沈mama說：“你自己看看吧，那箱子里還有你奶奶留下的他的備考資料……我實(shí)在沒想到，你也會走上這條路?！?/br>
    沈晝?nèi)~：“他也參與過？”

    溫柔的陽光中，沈mama點(diǎn)了點(diǎn)頭。

    “他也參與過競賽……”沈晝?nèi)~顫抖道：“……而且他一路打了上去?！?/br>
    沈mama笑了下：“——那年，整個國家隊，也只有他?！?/br>
    “……”

    沈晝?nèi)~用手擦拭那相框，二十多年的灰塵相當(dāng)頑固，幾乎與玻璃融為一體。但是沈晝?nèi)~擦下來時，那照片看上去，仿佛只是昨天照出來的。

    沈mama說：“mama在辦公室落了筆電插頭，先去拿，一會兒回來。”

    她mama去拿了外套，片刻后沈晝?nèi)~聽見一聲輕飄飄的關(guān)門聲——她被關(guān)在了小客廳里，一個人面對著她父親的過去。

    窗外落日如火，樓宇間閃爍著萬千的光。

    ——而沈晝?nèi)~面前是她從幼年起，就意圖超越的身影。

    是了，沈晝?nèi)~想要的從來都不是追逐，是超越。

    青取之于藍(lán)而青于藍(lán)，小晝?nèi)~從一開始就想超越他，成為一個比他更厲害的stargazer，更了不起的astrophysicist，那個將宇宙與真理種在她心里的家人。

    “我不能只過了決賽就算了?！?/br>
    十五歲的沈晝?nèi)~在籠罩了她的渾宏天光之中，低聲喃喃道：

    “——我要走得更遠(yuǎn)。”

    -

    ……

    接下來的第二個周末，是魏萊的生日。

    沈晝?nèi)~是提前三天知道的，魏萊頭痛地將請柬遞給她，那上頭還有魏萊爸媽親筆寫的字兒，還扎著粉紅色的絲帶。

    沈晝?nèi)~那時候正在苦大仇深地寫政治大題，將一本思想政治翻得虎虎生風(fēng)，見到那絲帶第一反應(yīng)是大吃一驚——然后問：“你要結(jié)婚了？”

    “……”魏萊：“你去吃屎吧你?！?/br>
    然后把請柬砰地拍到了沈晝?nèi)~的桌上。

    “周末過生日，地點(diǎn)在請柬上?！蔽喝R頭痛地說：“每年都這樣，我好累，我這里還有二十多張?！?/br>
    沈晝?nèi)~：“……？”

    魏萊悲憤欲絕：“二十多張！請柬?。∵@么多年了，我都十六了——十六年了啊沈晝?nèi)~！我現(xiàn)在聽到過生日就害怕，他們還讓我宴請全班，我都不知道從哪開始吐槽……”

    沈晝?nèi)~懵懵地說：“……不喜歡的話你可以和爸爸mama商量啊?！?/br>
    魏萊：“你以為我沒試過？媽的。”

    “宴請全班有負(fù)擔(dān)的話，也可以不發(fā)請柬?！鄙驎?nèi)~認(rèn)真地出謀劃策：“非暴力不合作也是一種辦法嘛，這是甘地說的?！?/br>
    魏萊：“我要是不發(fā)請柬我爸媽就會擔(dān)心我是不是被班上排擠了，現(xiàn)在這些老父親老母親真的閑吃蘿卜淡cao心。沈晝?nèi)~，這請柬我是按班上我喜歡的順序發(fā)的——”

    沈晝?nèi)~微微一呆——下一秒，她就被魏萊使勁兒，在臉上捏了一把。

    小轉(zhuǎn)學(xué)生臉上還有點(diǎn)嬰兒肥，捏起來手感奇佳，魏萊下手下得穩(wěn)準(zhǔn)狠，捏臉時毫不留情面，將沈晝?nèi)~的面頰一下子就拽疼了。

    沈晝?nèi)~：“嗚嗚疼！”

    魏萊松了手，沈晝?nèi)~卑微地揉了揉臉，又可憐巴巴地看看自己的同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