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樂場的地面并不是平鋪的那種石頭地面，還是由一塊一塊大型鐵板搭成。這些鐵板被粗長的鏈條連接在一起，形成了這樣一個可供游人行走的“地面”。

    摩根女王所踏的地方，已經(jīng)有不少泥水從鐵板下滲出，淹沒了整個鐵板。

    這個游樂場的根基，竟然不是普通的泥土地面，而是令人深陷的泥潭！

    “你知道嗎，”女人笑道，“只要我用上那么一點(diǎn)血?dú)猓驍噫i鏈，這里的鐵板就會全部崩盤?！?/br>
    她指了指在高空旋轉(zhuǎn)的游樂設(shè)施，“走在鐵板上的人們會掉入泥潭中，或者因?yàn)榭只虐l(fā)生踩踏事件。而高空中的人們會因?yàn)槠鞑牡牡涠に馈Ｈ祟?，真是非常脆弱啊?！?/br>
    “這樣做對你有什么好處嗎？”瑠歌無奈道。

    “沒什么好處，”女人笑道，“但是可以激怒你，或者讓你痛苦?！?/br>
    瑠歌：“……”

    某種程度上，她和摩根氏族真的不太來電。

    “您曾經(jīng)也是這樣脆弱的人類，請您站在他們的角度上，為他們想一想，好嗎？不然，請您為自己的靈魂承負(fù)值考慮一下?！?/br>
    說完，瑠歌自己先愣住了，“哦對不起……我忘記血族沒有靈魂承負(fù)值了?！?/br>
    女人再次輕柔地笑出了聲。

    “看你這樣能說會道，我就放心了。”她道，“想必，你不會剛上船就被輕易弄死了?！?/br>
    “那……感謝您的提前測驗(yàn)？”

    “你不用奉承我的，瑠歌?！迸说溃罢f到靈魂承負(fù)值，這倒是與我來的目的有關(guān)?！?/br>
    “你知道嗎，”摩根女王突然打開了隨身攜帶的手包，“雖然我很討厭現(xiàn)在這個時代，但也不得不為通訊程度的便捷而嘆息。”

    她從手包中取出了一個手機(jī)，只見她指尖輕點(diǎn)幾下后，對著瑠歌道，“好了?！?/br>
    瑠歌：“……？”

    “你們弦月傭兵團(tuán)不是有app么？你現(xiàn)在打開看看?！?/br>
    瑠歌像摸瞎似的從儲物戒指中掏了半天終于取出了手機(jī)。她解鎖后點(diǎn)開了一個有著月亮標(biāo)志的正方形圖標(biāo)。

    “叮咚”一聲輕響過后，瑠歌當(dāng)初聽過的機(jī)械女音以血脈傳音的方式在她內(nèi)心響起。

    “德沃拉·摩根，已成功發(fā)布指定任務(wù)，指定人員：s 級傭兵沈雁月、a級傭兵瑠歌?！?/br>
    在瑠歌還沒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又是“叮咚”一聲的清脆提示音響起。

    “沈雁月，s 級血族，已確認(rèn)接單，賠單率：98%?！?/br>
    瑠歌停留在屏幕上的指尖難以置信地顫動了一下。

    ……98%？

    系統(tǒng)出問題了嗎？

    有什么任務(wù)，是沈雁月接單之后失敗率還能接近100%的？！

    她抬頭看了眼不遠(yuǎn)處笑意盈盈的女人，食指按下了確認(rèn)鍵。

    “瑠歌，a級血族，已確認(rèn)接單，賠單率正在重新計(jì)算——”

    “已確認(rèn)到新的賠單率為：20%。”

    瑠歌：？

    這究竟是個什么任務(wù)，沈雁月的失敗率居然如此之高，而她卻急速降低了這個數(shù)值？

    “瑠歌小姐，你知道弦月傭兵團(tuán)正在尋找盟友這件事嗎？”德沃拉抿唇微笑，“如今七大氏族中的三個已經(jīng)站位元老院。而我們摩根氏族，暫且沒有作出決定?！?/br>
    “我知道，現(xiàn)在波伊爾親王行蹤成謎，整個氏族由沈先生苦苦支撐。但是區(qū)區(qū)一個傭兵團(tuán)，是無法與元老院抗衡的?！?/br>
    “你們不信任我，我對你們并不了解。那倒不如將我們的聯(lián)盟，建立在徹頭徹尾的利益上吧。”

    “利益不會騙人，也永遠(yuǎn)不會說謊?！?/br>
    第30章

    她知道？

    瑠歌心道：你又知道什么。

    你知道波伊爾親王死了嗎，知道沈雁月早就擁有親王源血了嗎。

    知道這一切秘密信息是不被記錄在傭兵團(tuán)|系統(tǒng)中的嗎。

    還是說，你真的全部知道？

    瑠歌討厭對方用那種洞悉一切的語氣跟她說話。

    她也討厭不上不下、對所有事情都一知半解無法脫身的自己。

    這一剎那，在游樂場光怪陸離的背景中，那些哄鬧夾雜著童趣的背景音猶如詭異的童謠，訴說著不知名的詛咒。

    一切都在瑠歌的視野中漸行漸遠(yuǎn)。

    眼前的景象逐漸化為一片虛無，而站在虛無之中的，恰是那位身著嫩黃色復(fù)古針織長裙，正優(yōu)雅微笑的女人。

    她的鎖骨是那樣纖細(xì)，腰肢是那樣不堪盈握。

    可是她卻無比強(qiáng)大。

    瑠歌閉上雙眼，回憶了一下光是極限訓(xùn)練就累得不愿動彈的自己。

    是啊，她的確被保護(hù)得太好了，好到失去了想要變強(qiáng)的心。

    覺得這樣馬馬虎虎過得去，似乎也就可以了。

    然而，氏族紛爭卻不是能夠簡單馬虎過去的。

    她想變強(qiáng)。

    她想在某一天，當(dāng)摩根女王說出踏碎鎖鏈只為激怒她的時候，她有能力阻止對方，并與之抗衡。

    “陛下，我有一個疑問。”

    “在我的理解中，所謂的利益合作者，首先，我們的地位必須是平等的?！爆姼栉⑿Φ?，“但現(xiàn)在，我們好像是上下雇傭級關(guān)系??？”

    “噢，我還以為這是一目了然的情況呢，”德沃拉發(fā)出一聲意外的驚呼，“摩根氏族在氏族排名中行三，但是波伊爾氏族——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今年又是倒數(shù)第一吧？”

    女人的聲音依舊悅耳動聽，但是話里潛藏的意思就不那么好聽了。在瑠歌耳里，這話根本就是：我們摩根氏族與你們合作是看得起你們波伊爾氏族，愿意給你們攀上枝頭的機(jī)會就不錯了，別再要求有的沒的了。

    “況且，沈先生已經(jīng)接下任務(wù)了不是么？”

    跳樓機(jī)仍在叮叮咚咚地放著具有節(jié)奏的背景音樂，天色比剛剛稍暗了一些，太陽已經(jīng)落山了。

    霓虹燈放射出的光線依舊炫目，那些琳瑯的光芒似乎在瑠歌的眼眸中跳動，如同熒熒燭火。

    “請您容許我查看一下任務(wù)內(nèi)容，”瑠歌重新解鎖了屏幕，一目幾行迅速掃了一下大概，她讀道，“德沃拉·摩根，指定任務(wù)內(nèi)容為：獲取克倫威爾親王的源血?！?/br>
    “獲取一位親王的源血？我有沒有看錯？哈哈……哈哈哈哈！”

    少女忽然放聲大笑起來，如同遇到了什么喜不自勝的天大好事。她的肌膚光滑如雪，笑起來的時候染上了淡淡的紅暈，在色彩斑斕恍若虛幻世界一樣的游樂場中，她美得像是從遠(yuǎn)古神殿中走出來的神明的小女兒，美得奪目且純真。

    她笑了好一會兒，才拍了拍膝蓋，摸了摸眼角并不存在的生理鹽水，深呼吸了幾口氣來平復(fù)心情。

    “整個合眾國被兩個氏族所占領(lǐng)。南部以紐約城為代表的是摩根氏族，中西部以洛杉磯為代表的是克倫威爾氏族。陛下，您是想讓我和沈雁月，單槍匹馬去取得一位親王的源血？”

    “您不覺得這個任務(wù)要求有些可恥了嗎？德沃拉女士，你們氏族自己做不到的事情，就隨意扔到我們頭上，還想建立不平等條約，不覺得有些……臉大如盆嗎？”她的聲音清越靈動，說起話來陰陽頓挫，如同在復(fù)習(xí)荒謬好笑的臺本。

    “這個任務(wù)，如果我能親自出馬，絕不會為難你這種性格天真的小姑娘，你距離氏族紛爭的漩渦還太遠(yuǎn)了，你不適合。”摩根女王不為所動道，“雖然我原本以為我們是同類人，你幫我取得源血，我助你毀滅梅爾維爾氏族，就從今日的海德公園開始?！?/br>
    “可惜……你和我想象的有點(diǎn)兒差距。既然決絕了這個條件，我只有改變策略了?！彼f著，擺弄了一下手中的老式相機(jī)。

    “你知道嗎，瑠歌小姐，克倫威爾親王最喜歡像你這樣長得一派天真爛漫的小女孩。只要你近得了他的身，獲得他的寵愛，相信很快能把他迷得七暈八素?！?/br>
    “我知道你或許想對我說些什么，但在我眼里，在所有上流血族眼里，女人的貞cao始終形同無物。我十三歲的時候，就被那個老東西給上了?！彼f著，面部表情露出了一絲裂縫，那裂縫很快被笑容代替，“但這并不影響我之后爬上他兒子的床，你認(rèn)為呢？這種東西，只要雙方你情我愿，也是可以享受的?！?/br>
    “可您顯然也是厭惡的。”瑠歌指出道。

    女人的身體僵硬了一瞬。

    她沒有咄咄逼人，反而開始詢問其他，“既然任務(wù)的內(nèi)容是爬上一位親王的床，那您一開始指定我一個人不就夠了，為什么還要牽扯上沈雁月？”

    “男人的嘴臉在這種時候最容易讓人看清楚了，不是么？”德沃拉咯咯笑著，“你在不知情的狀況下與人交換了源血，不如趁這個機(jī)會測試一下，他到底是不是值得交換源血的人。你說呢，瑠歌小姐？”

    瑠歌扯了扯嘴角。

    她停頓了一會兒。

    “您知道嗎，世界上最美好的感情，一旦涉及到金錢糾紛、法律糾紛、刑事責(zé)任糾紛，那些美好的感情都會變得破碎不堪、無比丑陋?！?/br>
    “噢我的小公主，你的意思是……想繼續(xù)活在這個虛幻的夢里嗎？”

    “我有權(quán)決定自己要不要做夢，不是嗎？有時候，這樣的測試除了挖掘出人心中的丑惡，什么意義也沒有?！?/br>
    “你害怕了，恐慌了，擔(dān)心出來的結(jié)果不是那樣。”德沃拉一語中的道。

    “不是的，”瑠歌緩緩搖頭，“單純感慨而已。我始終相信，人在不同的情況下，既能活得像是最虔誠的使徒，也能形同惡魔。說起來，您倒是篤定我不會放棄這個任務(wù)？如果我說這個任務(wù)內(nèi)容觸犯到了我的原則，將會拒絕呢？”

    “噢，不會的，瑠歌小姐?！钡挛掷母吒p輕點(diǎn)地，她往前走了幾步，點(diǎn)了點(diǎn)自己的心臟道，“女人，必然有疑心。而這個疑心一旦放大，她們會愈加好奇這個結(jié)果?！?/br>
    “比如，沈先生到底會不會讓你上克倫威爾親王的床呢？類似的問題，你會不斷思考，不斷懷疑，甚至在夢中也會模擬即將發(fā)生的情形。當(dāng)你知道這個答案的時候……”她輕點(diǎn)心臟的指尖模擬成了一把手|槍，“砰！究竟是心碎還是墜入甜美的深淵……你覺得會是哪邊呢？”

    瑠歌輕聲笑了笑。

    “哪邊都無所謂了。一旦我們拿到克倫威爾氏族的源血，整個合眾國的土地幾乎都被你們摩根氏族所擁有……”說到這里，她微妙地停下了。

    她能想到的問題，沈雁月也能想到，為什么他還是接下了這個任務(wù)？

    難道拿到一個親王的源血，壯大摩根氏族的領(lǐng)區(qū)，就能真的威脅到元老院嗎？

    誰知道摩根氏族會不會成為第二個元老院？

    瑠歌臉色難看。

    她回想起艾肯所說的關(guān)于沈雁月的夙愿，好像這個世界上誰都知道沈雁月想要做什么，只有她不知道。

    “哎呀，看來已經(jīng)開始了呢，懷疑。”

    女人掩唇輕笑，眸光閃動，“洛杉磯好萊塢，是克倫威爾氏族引以為豪的產(chǎn)業(yè)。你的照片我已經(jīng)拍下，會以街頭星探的名義發(fā)送給好萊塢那邊……具體的偽造身份在到達(dá)紐約后我會發(fā)送給你，之后他們會主動進(jìn)行聯(lián)絡(luò)?！?/br>
    “路我都會鋪好，最后怎么選擇、怎么進(jìn)行試探，這就是你的權(quán)利了，瑠歌小姐?！?/br>
    “不過，請你務(wù)必相信，我一定會給你一份值得這滴源血的報(bào)酬，我們船上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