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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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器?”沈雁月古怪地瞧了她一眼,從儲物戒指中拿出通體漆黑的兵刃,“你是說風(fēng)雪刀?” “你沒扔?”瑠歌小心翼翼地望著他,“我看你沒用,還以為你不要了。” 在風(fēng)雪刀現(xiàn)世的剎那,整個地下的溫度瞬間降低了許多。粗壯的羅馬柱上兀自出現(xiàn)了風(fēng)割的裂痕,隨后攀爬上細密如刺的冰棱。除此之外,漆黑的兵刃周身縈繞著狂戾的氣旋,伴隨著冰粒噼啪作響,恍若隨時能夠大殺四方。 “你覺得我拿著這把刀走在人類隊伍中合適嗎?”沈雁月仿佛被逗笑了,“瑠歌,你腦子都在想什么?兩百年前隨手把自己的天賦送給我,你覺得你的天賦是可以說扔就扔的么?” 吸血鬼的血脈極為重要,越是純血,不斷濃縮淬煉過后的血脈之力越為強大,更別說能夠迅速凝結(jié)源血——但這并不代表吸血鬼擁有與生俱來的天賦。 與東陸的人類修仙不同,吸血鬼不屬于人類,沒有氣海,更沒有東陸那些修仙世家的法門秘籍。雖然在壽命上有著得天獨厚的優(yōu)勢,但在打斗這一方面,吸血鬼沒有任何捷徑可以走。 天賦無法傳承。 所謂的天賦,能夠cao縱風(fēng)水|雷電等等等等,這些都需要吸血鬼們自己在自然界中尋找可以為己用的天然精魄——找到了還不一定有用,如果與血脈融合失敗,吸血鬼自身也會遭受重創(chuàng)。 在兩百年前的雪山之巔,瑠歌發(fā)現(xiàn)了足以融入血脈當(dāng)做天賦使用的風(fēng)雪精魄。她歷經(jīng)千辛萬苦,廢了諸多心思馴服了風(fēng)雪精魄,隨后……直接為他打了一把刀。 ——風(fēng)雪刀。 哪怕是純血種,終其一生,能找到并為己用的天賦實在寥寥無幾,她居然那樣暴殄天物,就將精魄融入了刀里。 ——“我覺得風(fēng)雪刀和你特別相稱,之前在天演賽旁觀你打斗的時候我就在一直在想,如果你甩出彎刀的瞬間能引來狂風(fēng),召來冰雪,那在被圍困的時候就能有破局之法了?!?/br> 沈雁月還記得,當(dāng)初瑠歌將刀遞給他時說了那么一番話。 如今,兩百年過去了,她竟一點改變都沒有,剛見到他又要把最好的給他。 沈雁月揉了揉眉骨,感到了一絲頭疼。 “瑠歌,你或許該找個氏族效力,”他建議道,“你的世界太簡單了,除了那些死去的女巫、梅爾維爾氏、波伊爾親王、我?!?/br> “你還認識誰呢?” 瑠歌緩緩睜大了雙眼。 “你是要趕我走嗎?”瑠歌輕聲道,“其實這次來我沒想過會見到你。你看,我剛才也認識了新的朋友?!?/br> “給你風(fēng)雪刀是我自己的主意,你當(dāng)初為了還波伊爾親王的情才來幫我的確沒錯。但我自己想感謝你,這都不可以要被你抨擊嗎?” “沒有不可以?!?/br> 只是作為給傭兵的酬金,這個酬金未免太高。 “你應(yīng)該優(yōu)先考慮你自己?!?/br> 血族都是自私的生物,送出天賦這種做法……太過天真了。 瑠歌默不作聲地走上前,彈了彈風(fēng)雪刀犀利的刀身,出乎意料的是氣旋在接觸到她指尖的剎那竟然溫順地繞了繞,如同示好。 瑠歌微微俯下身,親昵地與刀身打了個招呼:“好久不見啦風(fēng)雪刀,我找到了更好的材料,等這件事解決后我就把玄冰鐵熔給你?!?/br> 說完,她又重新抬頭,對之前的事情避而不談了,“你們的任務(wù)不是獵殺那只木乃伊嗎?現(xiàn)在木乃伊逃跑了,任務(wù)不算失?。俊?/br> “任務(wù)要求是在城堡內(nèi)獵殺,如若出逃不算在獵殺范圍內(nèi)?!?/br> “那波伊爾親王怎么開設(shè)了人類的傭兵團?”瑠歌又問。 “弦月傭兵團人類吸血鬼混雜,非要說的話,算是一個‘混血’傭兵團?!?/br> “唔,”瑠歌頷首,“進入傭兵團后會經(jīng)常見到波伊爾親王嗎?” “不會?!鄙蜓阍潞币姷爻聊艘粫?,過了許久后,才再次緩緩開口。 “波伊爾親王,大概率已經(jīng)消逝了?!?/br> 寂靜如虛空的地下宮殿內(nèi)部,連呼吸聲都清晰可聞。少女規(guī)規(guī)矩矩地站在男人面前,整個身體在聽到那句話后先是變得僵硬如石,隨后微微顫栗,像是情緒克制不住的波動。 “不可能!”她的嘴唇上下啟合,費力蹦出心里私藏了許久的話,“你知道我為什么要下山嗎?元老院給我賜婚了,對象就是——” “波伊爾親王?!?/br> 早在兩百年前,瑠歌對吸血鬼世界幾乎一無所知的時候,曾認真地問過沈雁月這個問題。 “吸血鬼不老不死,容貌年輕,這樣不會很容易發(fā)生亂輩分的愛情嗎?” 孤傲難馴的少年當(dāng)時瞥了她一眼,似乎在笑話她的愚蠢,“你覺得人類的皇室不亂么?” “光輝下總會埋藏一些臟污不堪的東西?!鄙倌昊揖G色的眼眸映著清冷的月光,珍珠耳環(huán)晃蕩不已,“僅僅是隔的年代有些遠,又沒血緣關(guān)系,對吸血鬼來說不算什么?!?/br> “當(dāng)然,如果你堅持覺得這是個錯誤,那我拭目以待。” 然而現(xiàn)在,昔日的少年,如今的沈雁月,竟然產(chǎn)生了違和的荒謬感。 “你……” “和波伊爾親王?” 瑠歌頻頻點頭。 說回正事,她飛到天際的神魂又像是回來了,“你說波伊爾親王有可能消散了,這個消息擴散范圍廣嗎?” 沈雁月?lián)u頭。 “那元老院應(yīng)該就是想通過我的手尋找波伊爾親王?!爆姼璺治龅溃盎蛘叩炔ㄒ翣栍H王主動出來。” “不,”男人再次搖了搖頭,“你覺得能讓一個親王消逝,敵對方需要什么水平?” “根據(jù)18世紀修訂的《血族權(quán)利法案》,為保護珍稀的血脈,親王與親王之間禁止自相殘殺。若有違抗,將遭到元老院的全力追捕。”瑠歌道,“起碼得是親王等級,甚至之上……” “你說得沒錯。況且,波伊爾親王就在這里?!?/br> “你是說你襲位波伊爾家主之位了?”瑠歌一愣,下意識問道。 每一個氏族一旦家主去世或是卸任,繼任的家主會重新以氏族為名,頂上這個稱號,并且得到上一任家主的源血。 “不,你知道,既然他的源血在我體內(nèi),我就會有源血感應(yīng)?!鄙蜓阍峦回5睾笸肆藥撞剑瑒佑醚}之力頃刻間換了一副容貌。 眼前的青年變得比之前矮了些,黑色的長發(fā)鋪散到腰際。他披著一襲青色大氅,大氅上繡著白色的飛鳥,右手持一把折扇,上面用水墨畫著什么縹緲的云霧,一看便是東陸的手筆。 男人琥珀色的眼眸深望著她,音色從原先的低沉魅惑變成了如清泉般的怡人,甚至氣質(zhì)都溫文爾雅起來。 “小殿下,好久不見?!?/br> 瑠歌打了個寒顫。 她像是覺得眼前一切不堪入目似的,立刻用手捂住了眼睛,連連擺手,“沈雁月,你先變回去,我心臟承受不了這個沖擊?!?/br> 波伊爾親王對她來說是亦師亦父的存在,元老院弄這么一出,實在讓她無顏面對。 她思忖道:“那現(xiàn)在問題來了,元老院究竟是想借我的手尋找真的波伊爾親王,還是他們知道你假冒了波伊爾親王,已經(jīng)懷疑,想要拿我來試探?” “源血感應(yīng)確實說明波伊爾親王已經(jīng)隕落,”沈雁月道,“雖然我也不愿確定這個事實。” “傳聞梅爾維爾親王丟了一只眼睛,”他變了回去,眼神眺望地下宮殿深處,“在他失去一只眼睛的時間點,恰巧是波伊爾親王失蹤的時間點?!?/br> 聽聞這個熟悉的名字,瑠歌撇開腦袋,再次退后幾步,單手捂住了臉頰。 梅爾維爾親王啊。 每次提到這個名字,心臟便會有一種被攥緊的疼痛感,這種疼痛綿密且細膩,又像是身體被萬千火蟻啃噬,高高吊在虛空中,摸不到底。 “親王一般不可隨意離開自己的領(lǐng)區(qū),更何況東陸?!蹦腥说穆曇舨灰撞煊X地放溫柔了一些,“你知道波伊爾親王對東陸狂熱癡迷,因此我與他做了交易。在他離開探索東陸的時間里,我來頂替他的身份。與此交換,他的部分勢力必須為我所用?!?/br> 能見到親王尊容的吸血鬼少之又少,更別說大多親王都在沉睡修煉,因此假冒親王并不算什么難題,何況沈雁月還擁有波伊爾親王的源血。 一位吸血鬼,哪怕是最頂尖的純血種,一生終極只能修煉出三滴源血。源血具有進化后代血脈、延長壽命的功效,同時也能模擬出源血主人的氣息招式。 在主人消逝的瞬間,得到源血饋贈的吸血鬼也會有所感應(yīng)。 畢竟吸血鬼,修煉的就是血脈,沒了那一身血液,什么也不是。 “也許除了你之前那些推測外,元老院或許是想借你的手對上梅爾維爾氏族?!鄙蜓阍碌统琳T惑的嗓音天生帶有蠱惑人心的作用,如果他想,完全可以用來安撫人心。 然而現(xiàn)在,他的話語竟如永不停歇只會勇往直前碾碎一切障礙物的時間齒輪般,述說著最殘酷最讓她清醒的事實,“瑠歌,無論如何,從你邁出雪山的剎那,你已經(jīng)入局了?!?/br> “我不明白?!?/br> “有你假扮波伊爾親王的話,親王與我的婚約消息你應(yīng)該第一手知道才對,畢竟你就是‘波伊爾’。但你不知道,也就是說元老院對你的身份懷疑了,想借我的手來找‘你’?!?/br> “但為什么元老院這么篤定我不會逃婚,反而一定會去尋找波伊爾親王的蹤跡呢?” “你在見習(xí)生隊伍里不是挺聰明的,怎么現(xiàn)在想不明白了?!鄙蜓阍虑们盟哪X殼,“你的人際關(guān)系太簡單了,你認識誰元老院了若指掌。在他們的推測里,你被賜婚,就算不去找親王本人,也會暗自找我打探消息,而我必定會告訴你,親王大概率已經(jīng)死了。” “被誰所殺?所有矛頭都指向了梅爾維爾,況且梅爾維爾早在兩百年前就滅了圣彼得堡派女巫全族,你知道消息后,一定會奮不顧身地去找梅爾維爾報仇。” “殺親族之仇、殺指引者之仇?!鄙蜓阍鲁冻隽艘粋€冷冰至極的微笑,“可惜了?!?/br> “女巫協(xié)會被他滅了,其實兩百年前這件事——”瑠歌僵硬地扯了扯嘴角,“你說我是忘恩負義的畜生么?女巫協(xié)會將我養(yǎng)大,可是梅爾維爾殺光了她們,我竟然不恨他,一點都沒有?!?/br> “你現(xiàn)在又說他和波伊爾親王的死有關(guān),我的第一反應(yīng)竟然是為他開脫?!爆姼栎p嘲道,“那是波伊爾親王啊,我的指引者,帶我入世的前輩。為什么跟我有關(guān)的總跟他梅爾維爾有關(guān)呢?他是見不得我有親人嗎?” “如果是討厭我的話,那他當(dāng)初就別對我那么好啊?!?/br> 瑠歌說著說著,蹲下身體,雙手抱住膝蓋,聲音有些模糊,“沈雁月,也許源血感應(yīng)可以偽造呢?也許元老院只是想讓波伊爾親王有個后代呢?” “你發(fā)什么瘋?!鄙蜓阍乱话褜⑺酒饋?,毫不留情道,“元老院的守衛(wèi)有兩個,一條是見人就咬動不動發(fā)瘋的狗,一個是心如磐石從不問情的劊子手。元老院自己不好下手,只有從你這邊尋找突破口?!?/br> “就算要猜測,你還真想自己去給波伊爾親王生個后代嗎?”大抵是察覺到自己的聲音莫名嚴厲,手中的少女看起來又太過可憐,沈雁月調(diào)整了一下語氣。 他低緩道:“你應(yīng)該猜,源血感應(yīng)可以偽造,只是元老院不想要那條看門狗了,打算借刀殺人?!?/br> 說罷,見蹲在地上的少女默不作聲,他上前一步,拉開少女捂住自己臉頰的手,彎下腰,不自然地將她重新攬在懷中。 “你不是想喝我的血么?”他輕拍她的背,無奈道,“先把肚子吃飽,其他事一會兒再說?!?/br> …… 胸口前上濡濕的痕跡仍在,這種濡濕的感覺慢慢從胸前轉(zhuǎn)移到了脖頸。 少女的獠牙輕輕掃過的地方像是水上漣漪般泛起一片酥麻,沈雁月被人吸血的經(jīng)歷可所謂是少之又少,那少之又少的幾次對象還都是同一人。 感覺有些熟悉亦有些新奇,他干脆放手,任瑠歌為所欲為。 瑠歌泄憤似的咬了口沈雁月漂亮的鎖骨,如同確認氣味一般嗅了嗅,肯定了對象就是沈雁月后,終于露出獠牙,怕他痛一般,輕輕地咬了下去。 方才被木乃伊回憶沖擊到的時候,她也被激起了吸血的欲望。那種感覺如同被放在了地獄之火上炙烤,整個人有種快渴焦了的感覺。 然而,女巫,不,吸血鬼獵人的血脈以吸血鬼血液為食。當(dāng)時除了沈雁月這只秀色可餐的吸血鬼以外,在場唯有那只木乃伊勉強算得上變異過后的“吸血鬼”,她可不想失去理智到去咬木乃伊。 那東西能咬嗎?實在太惡心了。畢竟它不僅吃了那么多見習(xí)生,還有工業(yè)革命時期那么多尸體…… 至于多米尼克,聯(lián)想到他隸屬于的氏族,瑠歌僵硬地扯扯嘴角。 尚且稚嫩的獠牙刺進了男人玉石一般蒼白的肌膚,流出暗紅色的鮮血,少女的眼眸瞬間轉(zhuǎn)為鮮紅。 好久沒有吸食新鮮的血液,這種感覺像是隨風(fēng)飄蕩的蒲公英終于扎根到了大地,那種全身舒緩如同喝著清酒浸泡在溫泉中的感覺令她沉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