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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唇瓣微彎,扯出個譏誚的笑,對上了顧清輝黑白分明的雙眼。 在驚愕過后,她好像終于認(rèn)清了現(xiàn)狀,她緩緩闔上眼,身體顫抖得厲害,認(rèn)了命。 少年笑容滿面,可稱之為可愛: “不要這樣看著文殊啊,嫂嫂?!?/br> “嫂嫂,你這眼神到讓文殊覺得自己是個畜生。” 他身上流著牧家瘋狂的血,他心里好似有個黑洞,空虛得可怕,吞噬一切道德標(biāo)準(zhǔn),一切七情六欲,一切為人為畜的區(qū)別。 沒有任何人或事能夠約束他,黑洞在隨時隨地叫囂著,欲要破胸而出。 只有他踏出這一步,足可踏入萬劫不復(fù)的深淵,或許會成為一個沒有意識的,只知曉吞噬人恐懼的野獸也未可知。 很可惜,他不愿意被這種沖動所支配。 少年席地而坐,神情陰晴不定地看著手上沾血的長劍,沉默了半晌,這才開了口。 嗓子不復(fù)從前如云雀般的動人,喑啞如破鑼。 “將王妃送回桂宮。”牧臨川面無表情道,“托人去給長樂王送去消息,就說王妃已死于孤的劍下?!?/br> 顧清輝愕然地睜大了眼,劇烈地掙扎起來:“文殊!文殊你!!” …… 是夜,石頭城外,上京使臣來報。 兩國交戰(zhàn)不斬來使,已是約定俗成的規(guī)矩。而這一次,素有賢名的長樂王牧行簡,卻下令叫來使自城墻下丟了下去。 牧行簡神情疲倦,眼下青黑,望著城外濤濤淮水。 男人嗓音沙啞,目光幽深,低喃道: “明月,是我負(fù)了你?!?/br> 他何嘗不知曉顧清輝對他用情至深。早在他決心將明月送入上京那天起,他就已經(jīng)明了此舉早晚會害死她。 就算她不死,他為了師出有名,亦會打出“辱臣妻”的名號,將她往死路上逼。 這數(shù)十年的夫妻,縱使沒有男女情愛,亦生出了割舍不斷的親情。 眾將止步在他身后憂心忡忡,“殿下……節(jié)哀啊?!?/br> “若王妃知曉定然是要擔(dān)心的。王妃今日是為大義而死,殿下更應(yīng)振作起來,殺入上京,取那暴君的項上人頭,替王妃報仇!” 牧行簡沉默了半晌,這才轉(zhuǎn)過身來,眼里泛著紅血絲,明顯是已經(jīng)痛哭過一場。 看得眾人心中五味雜陳。 “諸位將士的好意,仆已知曉?!蹦腥顺谅?,嗓音鏗鏘有力。 “仆絕不會辜負(fù)諸位將士的信賴,從明日起,將有一場硬仗要打,還望諸位將士能助我一舉攻破上京??!” 霎時間呼喝聲如浪潮般,一波接一波。 江濤如雷鳴震天響。 “我等愿誓死追隨殿下!” “攻破上京!去那暴君項上人頭!” 永熙八年六月二十八日。 長樂王牧行簡以“辱臣妻”之名攻入了上京,直言牧臨川枉顧人倫,強(qiáng)行扣押了入京省親的長嫂顧清輝,將其折辱至死。 上京防務(wù)空虛,這場毫無懸念的戰(zhàn)役無需贅述,未幾,荊州鐵騎便踏破了城門,長驅(qū)直入。 入城之后,牧行簡未多加耽擱,便沉聲向左右隨從下了命令,軍中各分出一批人馬,前往諸位大臣府邸扣押家眷。 至于牧行簡本人,則親帶其宿衛(wèi)親兵進(jìn)宮南門。 荊州的鐵騎一路東下,踏破了王城,嘉木成灰,血流成河,多少亭臺樓閣,競付之一炬。 熊熊烈火在傾頹的宮室間燃燒,余燼點點的灰屑如云般飄灑在王城上空。 少年天子,衣衫襤褸,衣擺被火舌吞燒了大半,殘破染血。 終于還是到了這一天。 少年面無表情地提著金錯刀,猩紅的眼中如古井無波,絲毫未被王宮中這震天的哭聲所驚擾。 “陛、陛下!!” 或有內(nèi)侍,或有宮婢,或有他的妻子,在宮道上遇到他,淚流滿面地扒著他的衣角,求他帶上他們一同逃命。 “好啊?!?/br> 少年眨了眨眼,擠去了眼睫上的血珠,露出個堪襯驚心動魄的艷冶微笑。 手起刀落。 鮮血飛濺。 這并不是他的修羅地獄。 相反這是他的盛宴。 眼看著身前的妃嬪睜大了眼,頭顱滾了幾圈,落入熊熊烈焰中。 少年捂著臉,眼眶通紅,淚如雨下。 “是孤之錯,是孤之錯啊?!?/br> “孤不忍爾等落入叛軍之手受辱而死?!鄙倌瓯话l(fā)跣足,一邊走一邊大聲嚎啕,“愿來世爾等不要再入這帝王之家?!?/br> 正如所有亡國之君,不忍見自己妻子兒女受辱,而提劍親手砍死了自己妻子一樣,少年眼睫上掛著一串淚珠,手起刀落之時卻未曾見遲疑。 他殺得幾乎失去了理智,胸腔中的心臟發(fā)出沉悶而有力的心跳之聲。 全身上下的血液,好像一同往臉上與頭上沖。 少年臉上泛著不正常的嫣紅,呼吸guntang而急促,猩紅的眼中迷離癲狂。 這里才是他的盛宴。 他早就知道,活著并無任何意義。 他等了這么多年,終于等到了這一刻。終于等到了拉著所有人入火海入地獄為他陪葬的這一刻。 …… 自從牧行簡駐守石頭城中的那一天起,拂拂就沒睡過好覺了。 將刀墊在枕頭底下,拂拂雙目炯炯,日日夜夜嚴(yán)陣以待,等著叛軍攻破上京的這一天。 “哐當(dāng)!” 門被人從屋外狠狠撞開。 方虎頭突然一身是血,神情冷冽,厲聲呵斥道:“拂拂!快隨我倆走!” “方j(luò)iejie!袁jiejie!”看到方虎頭與袁令宜一身是血的出現(xiàn)在,拂拂驚得從椅子上跳起來,差點兒閃了舌頭。 就連袁令宜也一身是血,少女窈窕身姿被長裙所裹,勾勒出纖細(xì)的腰身,烏發(fā)直垂臀際,發(fā)間血色星星點點。 袁令宜柳眉緊蹙,眉眼沉而利。 她提著一柄長劍,全然沒了從前那副文靜羞怯的模樣,此時青竹雪松,一身的錚錚傲骨險些晃了拂拂的眼。 饒是不合時宜,拂拂也忍不住怔怔感嘆。這就是古代正兒八經(jīng)的世家女嗎?文能提筆,武能提刀,堅韌不屈。 “你們怎么還沒走?”拂拂語無倫次地問道。 她明明一早就通知過方虎頭與袁令宜啊。 方虎頭抹了把臉,冷聲道:“啰嗦什么?快跟我走!” 拂拂一怔,沒有動。 方虎頭還以為她是嚇傻了,皺緊了眉。 眼下情勢非比尋常,只好又耐著性子,勸慰道:“別怕。我出生軍戶,自幼生活在邊關(guān),足以保你二人周全。” “是啊。”袁令宜也難得露出了幾分焦急之色,朝拂拂招了招手,“拂拂,快隨我們一道兒離開吧?!?/br> “你是王后,真以為叛軍入城他們會放過你?” “現(xiàn)在不來,不過是因為不知道你在此處?!?/br> “可是……可是?!狈鞣鞫辶硕迥_,急得渾身冒汗,“我還不能走?!?/br> 方虎頭一愣:“你這什么意思?!” 她不可思議地看著她,“別告訴我,你是要去救牧臨川?” “陸拂拂!!”方虎頭氣得幾乎七竅生煙,“現(xiàn)在是什么時候了!你還想去救他?!他是給你下了什么迷魂藥?你瘋了不成?” “對不起,方j(luò)iejie,袁jiejie,我、我不能走?!狈鞣饕灰а?,鼓起勇氣伸手把方虎頭與袁令宜往外推,磕磕絆絆地道:“我說不清,對不起,但是我必須要救他?!?/br> “你瘋了?!這昏君將你打入冷宮,一連數(shù)日問不聞不問,你還要救他?你犯賤不成?” 是挺犯賤的。 “對不起,”拂拂愧疚得幾乎不敢抬起頭去看方虎頭的眼睛,“但我有我必須要做的事?!?/br> 方虎頭被她的冥頑不靈氣得不輕,火爆脾氣上來了,指著她鼻子道: “陸拂拂,我再問你一遍,你到底跟不跟我們走。你是選擇他,還是選擇我們?” “你可想好了。他是皇帝,人人都想要他項上人頭交差。若是跟著他,你就休想再活著逃出這王城?!?/br> 拂拂搖搖頭,繼續(xù)咬著牙將方虎頭和袁令宜往外推:“我意已決,方j(luò)iejie、袁jiejie你們快走罷?!?/br> 眼看推不動,方虎頭像扎了根一樣,紋絲不動地站在原地。 拂拂著急地抬起眼道:“再不走就都走不了了?!?/br> 一抬眼,就對上了方虎頭黝黑的雙眼。 “……好好好?!狈交㈩^盯著她看了半晌,忽然嗤地笑出了聲,“本來以為你聰明,沒想到卻還是腦子糊涂,自甘下賤。” “既然你選擇了他,那你就去!” “就當(dāng)我和袁令宜從來沒來過,也從來沒認(rèn)識過你,到時候死在叛軍手下,被□□至死的時候,還希望你別哭?!?/br> 袁令宜面色微微一變:“虎頭!你在亂說些什么呢!” 方虎頭勃然大怒:“別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