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臨川身為男人的自尊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大手一揮，“以后再想這些東西，與孤說一聲便是了，想要多少有多少?！?/br>
    小內(nèi)侍呆呆地看著陛下與這位不知名的妃嬪越走越遠(yuǎn)，神情也愈加恍惚。

    兩人的談話聲隔著將散未散的薄霧隱隱傳來。

    陛下問：“這些糞你不直接澆？”

    這位妃嬪認(rèn)真地回答道：“還不能澆呢，直接澆上去菜會被燒死的?！?/br>
    忙活了一大早，兩人已是饑腸轆轆。抻了個大大的懶腰，拂拂想到了什么，一時得意忘形，直接拽著牧臨川的胳膊，帶著牧臨川噠噠噠奔出了冷宮。

    “陛下！你隨我來！”

    少年看了一眼挽著自己胳膊的拂拂，面色一頓，風(fēng)云變幻，分外復(fù)雜。

    陸拂拂哪里知道小暴君如此嬌弱敏感的少女心，七繞八繞地帶著牧臨川在宮道上橫沖直撞。

    作為個昏君，牧臨川他雖然放著后宮這眾妃嬪不睡，偶爾卻還是裝模作樣揉兩把的。被她拽著個胳膊，神情一時間有些繽紛，用陸拂拂的話來說，渾身上下都覺著不得勁。

    他僵硬著身子想抽開，沒抽動。

    也就這一眨眼的功夫，少女已經(jīng)興沖沖地帶他趕到了目的地。

    第23章

    宮門不遠(yuǎn)處正立著個小內(nèi)侍。

    這天，宗卿打了個哈欠，像往常一樣，照例出宮門采買，走到一半?yún)s突然被人攔住。

    陸拂拂好像和面前這內(nèi)侍頗為熟稔的模樣，牧臨川不解地看著陸拂拂拽著他徑直走到了他面前。

    “宗卿大哥早??！”

    這正是之前在永巷幫著陸拂拂代購的內(nèi)侍宗卿。

    “不早啦，阿陸，日頭都這么高啦?！?/br>
    抬眼看到陸拂拂，宗卿笑著往前走了幾步，卻在眼角余光瞥見陸拂拂身邊的少年之后，陡然頓住，一個滑跪，當(dāng)場在陸拂拂面前跪了下來。

    “陛陛陛下？？！”宗卿失聲驚呼。

    這俊俏的少年郎不是大雍朝可親的幼君還能有誰？陸拂拂怎會與陛下走在一起？

    拂拂從袖子里翻出個錢袋子：“宗卿大哥，能不能再幫我?guī)z餅，就之前帶的那種胡餅，多放點(diǎn)兒羊rou和胡椒?！?/br>
    宗卿心都皺成了一團(tuán)，他面容抽搐了一下，擠出個又像哭又像笑的表情：……在陛下和善的注視之下，他也不敢接啊 飩猩叮叫私相授受。

    完了。幫宮人外出帶貨這事兒被陛下逮了個現(xiàn)行，宗卿差點(diǎn)兒掉了眼淚，趴在地上，將頭磕得砰砰響。

    “陛陛陛下饒命，奴——”

    牧臨川懶洋洋地發(fā)話：“接?！?/br>
    宗卿呆住，滑稽地抬起了臉，雙眼迷茫，哆哆嗦嗦地接了拂拂遞來的錢袋子。

    “不是叫你出去買餅嗎？”少年反手握住了拂拂的手，狹長的眼里似笑非笑道，“還不快去？”

    ……

    宗卿一走。

    牧臨川忽道：“阿陸？”

    陸拂拂不明所以：“?。俊?/br>
    牧臨川：“哼?！?/br>
    不是對他有幾分好感嗎？

    少年臉色微有些難看。

    這內(nèi)侍又從哪兒冒出來的。他就算不把陸拂拂當(dāng)個玩意兒，那也是他的妃嬪。

    又打量了陸拂拂一眼，牧臨川皺緊了眉。

    清晨日光正好，少女半張臉都朦朧在熹微的晨光下。最吸引牧臨川目光的是她那一頭蓬松的青絲。

    牧臨川目光微微閃爍，抿緊了唇，強(qiáng)忍下想要動手薅一把的沖動。

    這幾天里他來永巷來得比較少，陸拂拂好像……變漂亮了不少？

    少女眼睛像初融的冰雪，青絲披散在身后。仿佛在山林間閑庭信步，頗有幾分慵懶的幼獸，說不出的神氣好看。

    可惜雖然人變漂亮了不少，眼光卻差得夠可以的。

    少年半晌沒吭聲。

    拂拂一頭霧水：……？？

    這又是怎么了？怎么比姑娘家還愛耍小性子？

    牧臨川你吭個聲兒？你光“哼”不說話？她心里怪沒底的。

    牧臨川忽而又張口，有點(diǎn)兒子陰陽怪氣的味道：“宗卿大哥？”

    拂拂差點(diǎn)兒跳起來，左看右看，雀躍道：“宗卿大哥回來了嗎？這么快？”

    牧臨川：……

    那廂，宗卿如蒙大赦地退下，一退出牧臨川的視線，立刻拔腿狂奔到了胡餅店前。

    他從前與陸拂拂關(guān)系雖然好，但親兄弟明算賬，總要收些跑腿費(fèi)的，路上也慢悠悠的，并不多上心。

    畢竟關(guān)系好能當(dāng)飯吃嗎？

    絕無像現(xiàn)在這般火急火燎，仿佛身后有惡鬼在追。

    買回來的餅子還是燙的，接過餅，宗卿終于繃不住了，捂著胸口直喘氣，回想剛剛發(fā)生的事，還像是如墜夢中般不真切。

    陛下抓到了他現(xiàn)行，卻未曾責(zé)罰他。難道說，宗卿遲疑地想，傳言阿陸得圣寵這事兒是真的？可陛下也不曾提拔阿陸的位份??？

    沒一會兒功夫，宗卿便滿頭大汗地將餅買了回來。

    拂拂大大方方地分了一個給牧臨川。

    牧臨川哼了一聲，還是接過了，嫌棄地直皺鼻子。

    “你平常就吃這玩意兒？”

    “好吃啊?！鄙倥佳蹚潖澋匦ζ饋?，熱情安利，“陛下你嘗嘗！嘗嘗?。　?/br>
    牧臨川神情莫名地盯著手里的餅看了一會兒，大早上的，他覺得這餅子里的羊rou格外刺眼，格外腥膻。

    但架不住陸拂拂熱情安利，高張尊口咬了一角下來，淡淡地下了個評價(jià)：“還行?！?/br>
    拂拂松了口氣，心道，要討好這小暴君還當(dāng)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幸好今天牧臨川有閑心與她糾纏。她能趁這個時候多刷刷好感度。

    大早上被牧臨川拖起來，可不能浪費(fèi)了這個機(jī)會。

    與宗卿告別之后，陸拂拂領(lǐng)著牧臨川繼續(xù)走，一路走到王宮里一處用以觀景的高亭大榭上。

    飛梁跨閣，秀出天際，高臨王宮。

    四處是雕墻畫壁，檐牙涂金。檐下角角皆垂金鐸，微風(fēng)徐來，寶鐸和鳴，發(fā)清微之聲。

    兩人比肩席地而坐，一塊兒啃餅。

    拂拂指著遠(yuǎn)處道：“陛下，你看，這兒能看到宮外呢?！?/br>
    此時才剛剛?cè)粘?，一輪紅日直掛天際。霞光中朦朧著上京百姓的房屋影子，一如海市蜃樓。

    遠(yuǎn)遠(yuǎn)看去，能看到諸羅綺戶，小橋流水，亦能看到大菩提寺的佛塔，看到走卒商販，引車賣漿，看到熙熙攘攘的長街，書生牽著驢子走過。

    牧臨川一擰眉：“你想出宮？”

    拂拂給了個謹(jǐn)慎的回答：“還行?！?/br>
    “小騙子，”牧臨川明顯不信，又嗤笑，“想去就是想去?！?/br>
    陸拂拂惆悵了，她的確是想去的，來到古代這么久了，她還沒看過這古代的繁華呢。

    之前坐馬車，也是掀起車簾往外走馬觀花地看一眼，一路日夜兼程，緊趕慢趕，根本看不到什么風(fēng)景。

    拂拂抬起手咬了一口餅，又放下了。

    神情怔忪出神，默默地想。

    如果有機(jī)會出宮的話，她一定要好好看看這個世界。

    等能給幺妮換腎了，再好好跟她講講她穿越這事兒。

    一想到自家可愛的妹子，拂拂就忍不住露出個有些雀躍的笑來，眼睛里亮晶晶的，像是有小星星。

    牧臨川瞥了她一眼，不由一愣，眼里有幾分困惑。

    身旁的少女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臉上露出了個堪稱柔軟的笑意，柔軟蓬松的長發(fā)披散在肩頭，經(jīng)由晨光照射，熠熠生輝。

    牧臨川臉上一陣陰晴不定，抿緊了唇，心里動搖了一會兒，最終還是不大確定地想。

    陸拂拂這幾日好像變好看了不少。

    “我也想出去看看，不過外面哪有宮里舒服啊，衣來伸手飯來張口?！?/br>
    “更何況，宮外……”拂拂眨眨眼睛，不大熟練地拍著馬屁，“宮外沒有陛下?！?/br>
    宮外沒有陛下。

    這幾個字像是猛地撞入了心里，牧臨川眉心和心頭齊齊一跳，拉下了臉。

    臉上沒多少表情地盯著拂拂看了半秒。

    他不信她說的半個字。

    卻不妨礙他忽而笑了。

    “這可是你說的?！?/br>
    微風(fēng)吹動了少年鬢角微曲的碎發(fā)，牧臨川眼里倒映著彩色的煙霞，唇瓣潤澤動人，挑起了個弧度，一字一頓，語調(diào)輕而慢。

    “你若是騙孤，孤就扒了你的皮，做一面人皮鼓，日日置于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