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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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事獻(xiàn)殷勤非jian即盜。 拂拂皺緊了眉, 山區(qū)里走出來的姑娘,心思大多明凈單純,拂拂剛出來打工的時候,曾經(jīng)為此吃過不少苦頭,也難免多長出來了幾個心眼。 小鄭貴人笑道:“真是個實(shí)誠的孩子。走吧,我?guī)阋坏纼喝??!?/br> 前方未知是龍?zhí)痘ue,拂拂心中不愿意,但身旁那個小內(nèi)侍橫眉冷目,大有不同意就找個理由將她幫殺了的意思。 小鄭貴人與她地位懸殊,拂拂尋不得脫身之法,只好任由小鄭貴人帶著往華林園里去。 大雍朝歷經(jīng)數(shù)朝,到牧臨川手上的時候,已經(jīng)腐爛到了根子里,帝族王侯作風(fēng)豪奢。 牧臨川崇佛,華林園仿照西方極樂世界修建,掘有“七寶池”,細(xì)金沙鋪底,階道以金、銀、琉璃、玻瓈合成。池中蓮花競放,或紅或白,大如車輪。 飛梁跨閣,重樓起霧,牕戶之上,以琉璃、玻瓈、硨磲、赤珠、瑪瑙裝飾,遠(yuǎn)遠(yuǎn)望去,碧浪浮金間,牧臨川坐在軟氈上,支棱著一條腿,懷里捧著一面鼓,悠閑地?fù)艄母吒瑁纳砝L著諸天神佛像。 唱的調(diào)子是拂拂從沒有聽過的,蒼茫疏朗。 拂拂目光落在少年懷抱的那面羯鼓上,喉口一緊,一眼就認(rèn)出來,那是記憶副本里那面人皮鼓?。?/br> 和當(dāng)初親吻鼓面的男孩兒完全不同,八歲的牧臨川,冷淡漠然。而十六歲的牧臨川,卻喜怒無常,瘋瘋癲癲。 牧臨川今日沒束冠,烏發(fā)垂落在腰后,一襲黑色的衣袍,袍袖如同流云般流暢順滑,衣襟大敞,露出蒼白的胸前肌膚。 衣擺上的金色蓮花紋好像也順著纖細(xì)的腳踝,攀沿而上。 身旁或跪,或站,或坐十多個美人,俱都是天人之姿,恍若仙子下凡,手上也都各捧著琴、瑟、篪、鼓等諸多樂器,或是水晶缽,琉璃碗,瑪瑙杯。 拂拂唇瓣微動,喉口又干又澀間,又好像被一陣無措的慌亂擊中了。 少女縱使再機(jī)靈再成熟,看著那幾個美人身上穿的戴的,難免也有些歆羨。 此時,拂拂覺得自己就像誤入了天庭的鄉(xiāng)巴佬,腦門上都寫著四個大字“格格不入”。 那天,對于陸拂拂而言,是非比尋常的一天。 她雖然知曉自己這樣貌這風(fēng)格在牧臨川哪兒不能長久,但心里到底還是有幾分女孩子的得意。 此刻,親眼見到這些美人,拂拂腦子里一片空白,心中也有些惶惶。 她這才失落地意識到,自己在牧臨川的后宮中的確不值一提。 牧臨川擊鼓的手一頓,目光輕巧一瞥,落在了她臉上,或者說鬢角。 小鄭貴人不由屏住了呼吸,扯出一抹笑,走上前:“陛下。” 其余幾個美人聞聲抬首,目光落在拂拂身上時,俱都露出了或驚愕或恐懼之色。那目光好像她下一秒就死定了。 陸拂拂一怔,直覺有些不對勁。 怎么都這么看她? 忍不住低頭去檢查自己的打扮。 她的打扮應(yīng)該是沒出錯的?除了小鄭貴人塞給她的那支發(fā)簪…… 發(fā)簪! 拂拂猛然想起來,這發(fā)簪似乎是月亮式樣的。 一聲尖叫壓抑在了嗓子里。 明月發(fā)簪……顧清輝……清輝明月…… 拂拂眉心急急一跳,心高高地提到了嗓子眼里,錯愕又無語地想。 有沒有搞錯?就因?yàn)榍遢x等同于明月,所以連明月簪都不能帶? 然而陸拂拂只猜中了其一,卻沒猜到其二。 其一是顧清輝小字明月,平日里喜愛佩戴明月樣式的首飾。 其二是牧臨川一向喜怒不定,反復(fù)無常。少年一向厭惡自作主張,恃寵而驕的女人。這宴會既然沒叫她過來,她便不該過來曾有位美人就是個血淋淋的教訓(xùn),這位美人得了牧臨川寵愛之后自以為飛上枝頭變鳳凰,當(dāng)牧臨川正與眾人在華林園中擊鼓作樂之時,這位美人徑直而入,還沒走到牧臨川面前,就被他叫人拖了下去。 事后抽出這位美人的髀骨,作了一把琵琶。少年笑道,這琵琶名叫美人骨。 帶在身側(cè)數(shù)月,就連上朝也要時時帶著,很是愛不釋手了一陣子,還不滿老虎將這髀骨啃得丑了,又叫工匠涂粉描金,重彩了一番。 底下一眾大臣正在商議朝政,牧臨川懶懶散散地聽著,要是不滿意了,就撥弄一下琵琶,諸位大臣見狀紛紛噤聲,再不敢多言。 空氣好似一瞬間陷入了安靜,呼吸間,這濕漉漉的薄霧仿佛也染上了血腥味兒。 眾美人心道,陛下又要?dú)⑷肆?,這小鄭貴人好生歹毒,明知道陛下?lián)艄亩钑r最不喜歡有人打擾,偏偏還帶這冷宮阿陸來。 這冷宮阿陸也是昏了頭,被寵得得意忘形,衣著打扮竟然敢往顧清輝身上去靠。 明月簪。 也就是說……嫂嫂。 少年唇瓣微微一動,低聲呢喃。 見陸拂拂不知天高地厚,竟然東施效顰,模仿嫂嫂的衣著。牧臨川面沉如水,可謂是又驚又怒。 垂下眼睫,心中彌散開淡淡的殺意與失望。 他愿意縱容陸拂拂,無外乎是那雙與嫂嫂十分相似的雙眼。 然而,不論再作多少矯飾,腐草之螢光,怎及天心之皓月。 這支可笑的明月簪,是自作聰明,是冒犯亦是玷污。 他抬起眼,面上卻并未流露出多少惱怒之色。 “阿陸?!鄙倌晏羝鸫浇?,將手上的羯鼓就地一丟,腳步輕快,微卷的鬢發(fā)伴隨著腳步跳躍,語氣親昵,“誰叫你來這兒的?” 第17章 他赤著腳走上前掐住了拂拂的下頷,手指冷得像冰,冰涼的指腹在下頷上流連了一陣子,拂拂一抬眼就對上了牧臨川那雙紅瞳。 少年面色古怪,眉眼彎彎,笑吟吟地看著她,眼里卻蘊(yùn)著冰冷和疏遠(yuǎn),眼里更是掠過了不加矯飾的厭惡與殺氣。 拂拂猛然間想起來,《帝王恩》里好像也出現(xiàn)過類似的劇情。 不過,明月簪卻是小鄭貴人送給崔蠻的,女主崔蠻不疑有他,直接戴上了,沒想到牧臨川看到之后大發(fā)雷霆。 而作者也沒揭示過牧臨川為何動怒。 少年反復(fù)無常,陰沉厭世,唯有顧清輝是他可望不可及的一輪明月。 顧清輝身份尷尬,《帝王恩》里對顧清輝的著墨并不多,只依稀提到過這位荒唐的少年天子似乎迷戀過自己的嫂嫂。 但在崔蠻入宮后,少年很快就將視線,從顧清輝的身上轉(zhuǎn)移到了崔蠻身上。 仔細(xì)想想,這位顧清輝倒也是夠慘的。 拂拂不合時宜地想。 老公和自己原本的追求者,都被女主撬了墻腳。 現(xiàn)在說這些又有什么用,最倒霉的還是自己。 匆匆整理了思緒,拂拂對上了牧臨川的視線。 明明前幾天她還和牧臨川一道兒吃魚膾,四仰八叉地躺在一張榻上睡覺,然而此時此刻,牧臨川的目光卻十分涼薄。 拂拂咬緊了唇,一腔熱情喂了狗,說不難受說不憤怒是假的,這小暴君的態(tài)度就好像前幾天培養(yǎng)的感情全然不存在一樣。 牧臨川會在這兒殺了她嗎? 陸拂拂混亂不安地想。 會怎么殺了她? 此時此刻她就算是待宰的牛羊,在心里飛快地勾勒著自己的一百種死法。 可是牛羊也不想死。臨死前,也尚求一搏。 拂拂從來就不認(rèn)命。 就算牧臨川要?dú)⑺?,就算她任?wù)失敗,她也不能白白等死。大不了,拂拂喃喃自語,大不了就和這小暴君同歸于盡,也算是為民除害了。 小鄭貴人見狀,眉梢微露喜色,又自覺失態(tài),匆忙壓下了眉頭。可她做夢也沒想到,少年竟然撲哧笑出聲,隨即爆發(fā)出一陣大笑,笑得渾身直哆嗦,張開雙臂徑自將拂拂打橫抱起,走到了軟氈上。 騰出一只手,拍拍大腿,低聲道:“來,坐到孤這兒來?!?/br> 少年瞬間變臉,陸拂拂呼吸卻都好像結(jié)了冰。 搞、搞什么?少女睜大了眼,反應(yīng)慢了半拍。 牧臨川嘴角漫開個訝然的笑:“阿陸?” 拂拂邁動了僵硬的腳步。 少年的懷抱冷極了,牧臨川懷抱著她,撐著下巴,嘴角還掛著笑。 少女牽著裙子,在眾目睽睽之下一被陛下抱著放到了其尊貴的大腿上。 陸拂拂感覺自己全身上下的汗毛一根根炸起,實(shí)在捉摸不透牧臨川葫蘆里到底賣的什么藥。 小鄭貴人似乎被牧臨川這番神態(tài)嚇到了,臉上喜色飛快褪去,勉強(qiáng)扯出個笑,也順勢坐下來。 牧臨川支頤而笑,悠悠開口:“孤讓你坐下來了嗎?” 小鄭貴人屁股立刻像被火燒著了一樣,匆忙站起身,跪了下來。 唉。 雖說他不樂意看到陸拂拂邯鄲學(xué)步,東施效顰。 牧臨川難過地想,但小鄭貴人這點(diǎn)兒小心機(jī)他還看不出來??當(dāng)真以為他是話本里那些昏聵的帝王??被些個女人耍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 他真的很難過,少年露出個似哭非笑的表情,掩袖擦干凈了眼淚,重新整理好了思緒。 少年調(diào)整了舒服點(diǎn)的姿勢,眼圈紅紅地盯著小鄭貴人笑起來,“怕什么,孤又不吃了你?!?/br> 小鄭貴人哪敢再說什么,慘白著俏臉尷尬賠笑,“陛下說笑了?!?/br> 方才這短暫的交鋒就好像是個無足輕重的小插曲。 少年抽了抽鼻子,不再多說,沒一會兒就又偏著腦袋,繼續(xù)笑吟吟地與美人談?wù)摌防砘蚍鸾?jīng)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