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了也是死，不說也是死，算了……”他低聲自言自語，嘆了很長的一口氣，他始終沒有抬起過頭，擠出三層下巴。

    “你都猜對了，讓我說什么呢？你說得沒錯，我就是自卑，我從第一眼看到嘉瑩，我就愛上她了。但我因?yàn)樽员?，連和她說話都要緊張出一身汗，她那么漂亮那么可愛，一定很多人追，怎么會想認(rèn)識我呢。”

    “我叫彭志新，大家都叫我肥新或者肥彭，只有嘉瑩從來不喊我的外號。”表哥腦袋越來越低，更不敢回頭看嘉瑩，肩膀發(fā)著抖：“嘉瑩，我知道你也在聽，你一定很恨我，聽完可能會更恨我?！?/br>
    嘉瑩面無表情，捏著他肩膀的手用力收緊：“別廢話?！?/br>
    “嘉瑩，你還記得嗎，每次見面，你都笑著和我打招呼，我真的好喜歡你。”就連嘉瑩變成了怨靈，彭志新也不敢當(dāng)面告白，只能以背相對，像個懦夫：

    “我經(jīng)常控制不住關(guān)注你的欲望，但我不敢明目張膽地看，只能偷偷的看你，我想……要是我不長這個樣子，我沒有那么胖，是不是有機(jī)會接近你，就算不能擁有，我也滿足了。

    “接著我用小號加了你，我們開始聊天，你不是總驚奇我能猜對你愛吃什么喜歡什么東西嗎……哈哈……我一直在收集關(guān)于你的一切信息，每天刷幾百遍你的動態(tài)，怎么會不知道呢，這個世界上沒有比我更了解你的人?！?/br>
    在他背后的嘉瑩臉上露出震驚的表情，想到生前有個人一直背著自己偷窺她的生活，盯著她的背影，以分析那些動態(tài)來揣測她的喜好聊天，也是挺恐怖的。

    這種癡漢行為，只有癡漢本人覺得感動吧，被盯上的人只會覺得驚悚。

    “那天你和我說，我是你的靈魂伴侶，無關(guān)長相和年齡，我們的靈魂無比契合，你知道那一刻我有多激動嗎……”

    彭志新縮成一團(tuán)：“直到那天，你說要見我，如果被你知道是我刻意接近她，你一定會覺得惡心，從此和我斷絕關(guān)系，所以我決定，找一個長得好看的人替我去見你。”

    嘉瑩確實(shí)把彭志新當(dāng)過很珍惜的朋友，所以才會信任他，才會想和他見面。

    但正是這份沒有經(jīng)過驗(yàn)證的信任讓她把自己送到了絕路。真相逐漸揭露的時刻，她身上的怨氣不斷累積，已經(jīng)快達(dá)到了頂點(diǎn)。

    她幾乎要捏碎彭志新的肩膀，厲聲質(zhì)問：“那個人是誰？”

    第78章 短篇靈異漫畫（空房子9）

    彭志新疼得冷汗淋漓, 他吸了口冷氣，在幾道冷冰目光的盯視下開了口：“他是我打游戲認(rèn)識的一個男生，我和他傾訴過暗戀你的事, 你約我見面后，我跟他吐苦水, 他說他也是我們市的, 可以替我去見你。

    “我讓他發(fā)了照片給我, 照片看著還挺帥的，我走投無路，他又符合我心中對自己的想象，于是就答應(yīng)了?！?/br>
    彭志新就是想用別人的臉在嘉瑩心里構(gòu)建一個完美的靈魂伴侶，以便繼續(xù)欺騙她, 滿足自己日漸扭曲的心理。事到如今, 還要用“走投無路”這種詞來營造很慘的假象，真是人不要臉天下無敵。

    “別侮辱‘暗戀這個詞了?！痹茢讘械煤退麖U話，掀了掀眼皮：“我要知道他的全部信息?！?/br>
    被鬼發(fā)陰氣籠罩的云敘白冷著臉，氣勢特別能唬人, 彭志新微微抬起頭, 下意識把對話者從嘉瑩換成了他：“我和他也是網(wǎng)友，他的游戲id是‘復(fù)仇者’，名字叫明玉軒, 自稱在一中讀高三, 平時有空會在清吧兼職, 我們商量了下時間, 決定約嘉瑩在清吧見面。我告訴他嘉瑩認(rèn)識我, 我那天不會過去, 實(shí)際上我放心不下, 還是悄悄跟去了，反正他又不知道我長什么樣子，認(rèn)不出我……”

    “復(fù)仇者？”云敘白輕聲重復(fù)了遍這個詞，這個游戲id似乎別有意味，是在暗示兇手的一系列作案是為了復(fù)仇嗎？復(fù)什么仇？向什么人復(fù)仇？

    彭志新點(diǎn)點(diǎn)頭：“對啊，我一開始就是被他的id吸引了，一起打了幾局游戲，互相欣賞對方的技術(shù)，就成了網(wǎng)友?！?/br>
    云敘白不想聽他講故事，冷聲道：“繼續(xù)，說重點(diǎn)?！?/br>
    彭志新咽了咽唾沫，接著之前的話：“跟著嘉瑩到了清吧之后，我沒有看到明玉軒，我怕被嘉瑩發(fā)現(xiàn)，不敢靠太近，中途我喝了杯飲料，忍不住要去上廁所，等我回來的時候，嘉瑩已經(jīng)不見了。我慌慌張張地去問，清吧的人說她喝醉了，朋友來接她回家，我感覺不太對勁，給明玉軒打了電話，他沒接。然后我又給嘉瑩打了電話，結(jié)果被掛了。

    “我感覺事情沒那么簡單，急急忙忙跑到清吧外面，結(jié)果發(fā)現(xiàn)她被一個男生扶著上了一輛車，我連忙打車跟上。那輛車一直開到偏僻的郊外才停下，我擔(dān)心自己目標(biāo)太明顯，不敢跟太近，差點(diǎn)就跟丟了。下車之后，我一路小心翼翼地尾隨，看到那男的帶嘉瑩上了山，頓時意識到大事不好，顧不上那么多了，只好偷偷報(bào)警……”

    彭志新一口氣說完，飛快地抬頭看了眼云敘白，音量提高了些：“我不敢沖上去，只好眼睜睜看著他挖了一個坑，當(dāng)時嘉瑩還是昏迷狀態(tài)，警察又遲遲沒到，我怕來不及了，只好咬牙沖過去偷襲，結(jié)果臉都沒看清，就被他一鏟子敲暈了，等我醒來，我已經(jīng)在這個詭異的世界里面了?！?/br>
    嘉瑩聽著彭志新以旁觀者角度敘述當(dāng)時的情景，又不自覺地回想起痛苦恐怖的遭遇。

    更令她憤怒的是，好不容易有了線索，追到了彭志新身上，結(jié)果逼問一通，彭志新也不知道兇手的真實(shí)身份。

    線索在這里又?jǐn)嗔耍疽詾榧磳⒏〕鏊娴恼嫦嘣俅纬寥牒５住?/br>
    真兇可能會永遠(yuǎn)逍遙法外！那她的怨氣該往哪里發(fā)泄，她的冤情要往哪里申？

    “天道不公!”

    想到這里，嘉瑩身上的怨氣不可控制地傾瀉而出，整個房子被冷氣覆蓋，在場的人深受影響。

    彭志新感受到強(qiáng)烈的殺意，比那把懸在心臟上的刀更令人恐懼，他雙目爆凸，扯著破鑼嗓子大喊：“嘉瑩，我不是不想救你，我救了！我只是沒救成功，你看我現(xiàn)在……我變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我也是受害者！”

    “害我至此，難道還要我謝謝你嗎？！”嘉瑩咆哮一聲，捏碎了彭志新的肩膀。

    嘉瑩雙目染上血紅，發(fā)繩斷裂，一頭烏黑的鬼發(fā)散開，在空中飄動、飛快生長，卷起一縷縷陰風(fēng)，像鮮活的毒蛇，“嘶嘶”地著信子，纏上彭志新的身體。

    嘉瑩的情緒已經(jīng)在暴走的邊緣。

    彭志新感覺靈魂也一并被捏碎了，嚎得撕心裂肺，高分貝的尖叫讓房子里的擺設(shè)劇烈晃動。

    “砰！”脆弱的瓷器摔落在地，砸了個稀巴爛。

    云敘白離波動中心最近，耳膜都快被尖叫聲震裂了，臉上的皮膚被陰氣刮得生疼，逐漸麻木。

    他不能退，要是嘉瑩徹底暴走，還隱藏著線索的彭志新會被撕得粉碎，線索會斷掉，他和嬌淮也會很危險。

    云敘白稍微撤回刀刃，凝眸看著嘉瑩，用沉穩(wěn)的語調(diào)說：“你控制一下情緒，我一定會為你討回公道！”

    嘉瑩此時已經(jīng)聽不進(jìn)去了，慘白的臉上爬上一縷一縷的紅色血管，眼神變得麻木不仁。

    嬌淮被陰氣凍得打了個噴嚏，他看向縮成一團(tuán)瑟瑟發(fā)抖的折耳，皺起眉頭，朝云敘白喊了一聲：“哥，小貓快被凍死了！”

    聽到自己的名字，折耳蔫蔫地抬起小腦袋，兩只清澈的海水眼睛受陰氣影響，已經(jīng)染上了陰霾，軟趴趴垂下的耳朵弱弱地動了動。

    “喵~”折耳的聲音也小小的，擔(dān)憂地看著嘉瑩，清亮的淚水慢慢浮現(xiàn)，充盈著它的眼睛。

    它感受到了主人的情緒，為她的痛苦而悲傷。

    悲觀相通，它既難過又無助。

    它只是一只小貓，不能為主人排憂解難。

    眼看著折耳被陰氣折磨，精神越來越差，嬌淮盡力克服心理的障礙，閉起眼睛，一把抱起折耳塞進(jìn)懷里。

    暖暖小小的身體蜷縮在懷里，一人一貓的心臟隔著薄薄的胸膛，仿佛以同一個頻率跳動，嬌淮的心臟越跳越快，血液的流動速度也比平時更快。

    云敘白的臉色越發(fā)蒼白，咬著后槽牙沖嘉瑩喊話：“你聽到了嗎？折耳快因?yàn)槟闼赖袅?！?/br>
    聽到“折耳”兩字，嘉瑩眼神稍微清明了些，她僵硬地轉(zhuǎn)頭，血紅的雙眸對上折耳淚眼朦朧的眼睛，那些在身體里橫沖直撞的負(fù)面情緒忽然找到了一個小出口，一點(diǎn)一點(diǎn)地抽離。

    “喵~”折耳沒有被這個樣子的嘉瑩嚇到，柔軟的爪子扒在嬌淮的手臂上，勇敢地呼喚她。

    “折耳……我的小折耳……”嘉瑩低聲喃喃，眼睛里的猩紅緩緩?fù)嗜?，漂浮在空中的鬼發(fā)垂下，身上的怨氣倏地散了大半。

    盤旋在天花板上的恐怖氣息隨之散去，震震作響的玻璃窗平復(fù)下來，溫度一點(diǎn)點(diǎn)回溫。

    嘉瑩被折耳從暴走的邊緣拉了回來，又從惡鬼變回了普通的高中女生。

    以前折耳流淚的時候，嘉瑩覺得流淚貓貓頭非?？蓯郏€要抓緊時間拍照留念，做成各種各樣的表情包。

    現(xiàn)在看到折耳流淚，怎么覺得那么難過呢。

    云敘白被凍麻木的臉頰恢復(fù)了知覺，他直視嘉瑩的眼睛：“冷靜下來了嗎？”

    嘉瑩點(diǎn)點(diǎn)頭，表情有些抱歉。

    經(jīng)此一折騰，彭志新的魂體透明了許多，肥rou橫行的臉煞白煞白的，劫后余生地喘著粗氣。

    這次他總算認(rèn)識到了生魂與惡靈之間的差距，不敢再有僥幸心理。

    云敘白拔出冰饕刃，揪住他的衣領(lǐng)，鳳眸揚(yáng)起：“你剛剛都說完了是嗎？”

    彭志新喉結(jié)不安地滑動了下：“說完了，我知道的都說了。”

    “你確定？”云敘白用刀柄抬起他的臉，看進(jìn)他的眼睛深處。

    彭志新硬著頭皮說：“確定?！?/br>
    “好，那現(xiàn)在我問你答?！痹茢渍Z速飛快地問：“既然電話打不通，你為什么不在嘉瑩被帶上車的時候就報(bào)警？”

    “我……我沒想到事情那么嚴(yán)重，所以想再觀察一下?！迸碇拘履樕系姆蕆ou抖了抖。

    “事情發(fā)生在夜晚，郊外偏僻車少，山上植物多，夜晚走路聲響不小，你是怎么做到尾隨一路不被發(fā)現(xiàn)的？”

    彭志新縮了縮脖子：“我謹(jǐn)慎小心，沒發(fā)出多大的聲音……”

    “呵?！痹茢桌湫α讼拢骸安皇强桃獬爸S，但以你的體型很難不發(fā)出什么動靜，也很難隱藏行蹤?！?/br>
    “他真的沒發(fā)現(xiàn)！可能他聽力不好，這、這我怎么知道！”彭志新不知不覺地提高了音量。

    “原來是這樣啊，很合理呢。”云敘白佯裝被說服了的樣子，語速再次加快：“那你告訴我，兇手是以什么方式把嘉瑩帶上山的呢？”

    “背上去的?！迸碇拘孪乱庾R回答。

    “這樣哪怕在路上遇到人，也可以說是女朋友睡著了，確實(shí)可以掩人耳目。”云敘白像是想象了下當(dāng)時的畫面，漫不經(jīng)心地說：“山路不好走，他得雙手抱著嘉瑩的腿?！?/br>
    彭志新還沒有意識到問題所在，甚至有點(diǎn)奇怪他為什仫問這種廢話：“是啊?！?/br>
    “你當(dāng)時就跟在他們身后?！痹茢椎暤?。

    彭志新認(rèn)為云敘白已經(jīng)無話可問了，心里稍微放松了下：“我說好多遍了，我是跟在……”

    云敘白點(diǎn)點(diǎn)頭，隨口帶出一句：“你拿鏟子？”

    “對，我拿鏟子……”彭志新話音一頓，猛地抬起頭來，此時他已經(jīng)說不出話了，豆大的冷汗布滿他的臉，讓他看起來活像長了一臉?biāo)弧?/br>
    彭志新看到了云敘白的眼睛，那雙清冷的眼眸里不知何時浮起了厭惡，像一根根鋒利的冰針釘入他的心臟。

    “你跟在他們身后，手里拿著鏟子和麻繩，找到合適的地方后，一個人開始挖坑，一個人負(fù)責(zé)捆綁‘獵物’的手腳?！痹茢奏土艘宦暎骸坝H手埋葬自己得不到的高嶺之花，很刺激是吧？”

    彭志新的話乍一聽沒問題，其實(shí)漏洞多如篩子，他的說辭里，兇手背著嘉瑩上山，根本無暇拿鏟子和繩子，那挖坑的鏟子如果不是事先藏在山上，就是在第二個人的手里。

    云敘白故意快問快答來詐他，輕松詐出了真相。

    彭志新，就是幫兇。

    “我不是我沒有……”彭志新嘴唇一直在發(fā)抖，還是不肯承認(rèn)：“我就是說太快，說錯了！”

    云敘白在他衣服上慢條斯理地蹭了蹭刀刃：“謊話連篇，可是會被割舌頭的?！?/br>
    彭志新雙膝一軟，差點(diǎn)跪下。

    至今為止，彭志新真話假話摻在一起說，還偽裝出一副深情模樣，就是為了掩飾他的共犯身份。

    嬌淮想不到還能等來這么一個反轉(zhuǎn)，不由得贊嘆一聲：“敘哥，精彩?！?/br>
    也就這個時候，嬌淮才心甘情愿喊一聲敘哥。

    嘉瑩氣急攻心，五指曲起，掐向彭志新的脖子：“我要?dú)⒘四悖　?/br>
    “聽話，再忍忍。”云敘白瞥了她一眼，平靜地阻止。

    嘉瑩堪堪收回手，幾乎要把手骨捏碎。

    還有一個兇手躲在暗處，她不能沖動，不能為了泄一時之憤，壞了大事。

    云敘白略一思考，用刀刃拍了拍彭志新的臉：“既然你不肯說實(shí)話，那我們?nèi)タ纯次镒C。”

    “物證？什么物證？”彭志新已經(jīng)怕了云敘白，覺得他就是人rou測謊儀，比嘉瑩更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