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是魔。”

    第46章 來~玩~游~戲~吧   來玩游戲吧，mama……

    魔, 《妖典》中對它有獨特的定義。

    魔分兩類，一從鬼，為魔鬼。人死后作鬼, 鬼未修鬼道, 經(jīng)旁門左道強留人間, 幻成魔；另一類從妖, 指妖魔。妖死不散, 縛于地, 囚于憤懣，久積化魔。

    也就是說，不管是哪種魔，都屬死靈。

    死靈會因某種契機、約定附身活人或者活妖，附身后只有七天的存留期, 等到死線逼近，死靈就會爭奪身體。

    它們不會蠶食魂體, 但會通過使魂體過熱, 病態(tài)的方式，將虛弱的魂體擠出身體之外, 鳩占鵲巢。

    海吹紗見到那個男孩的第一眼, 就聞到了他身體散發(fā)出的死靈味道。

    那是一種很濃重的潮濕氣味，如同梅雨時期，堆在陰暗發(fā)霉角落的濕抹布。

    海吹紗緊咬著牙，走上前去, 伸出手, 似安撫這個小男孩兒，拇指按在了他的眉心。

    小男孩兒眼睛微微瞇著，樣子困倦, 仿佛隨時能睡著，但又異常的安靜，連那眼縫中透露出的一點眸光，都似冷芒，偷偷盯著海吹紗。

    沒錯，是魔附了。

    《妖典》有記載，魔附，妖魔附妖，魔鬼附人。

    男附男，女附女，老人附老人，孩童附孩童。

    魔是極其遵循規(guī)則的一種死靈，這也就是說，附身在這個小男孩身上的死靈魔物，是個魔鬼，且是個年齡相仿的小鬼頭。

    特殊醫(yī)療中，眾所周知的難度分級，兒童是排在第一位的。

    另外一個眾所周知的，就是魔的治療難度，大于其他類別。其中，魔鬼的治療難度，又遠遠大于妖魔。

    這種分級是合乎道理的。因為妖能修人形，在社會中行走的，除開特殊情況，百分之九十九都是成年體態(tài)。

    成年體態(tài)的妖死后化妖魔，那也是成體的妖魔。無論是治療還是驅(qū)魔，直接放手按照規(guī)矩和經(jīng)驗來就是。

    但魔鬼的花樣就多了。比方眼前這個，人類孩童去世，化魔，就是個小魔鬼，小魔鬼再找年齡相仿的孩子附身，那就不能來狠的，必須用保守和安全的方法，進行仁慈的驅(qū)魔。

    這種情況下，沒有經(jīng)驗的，手法不純熟的，控制不住自己力量的，都無法對孩童進行治療。

    棘手。

    連海吹紗自己都忍不住吐槽，自打從事了這個行業(yè)后，用了多少次棘手這個詞？

    海吹紗又去看了其他的孩子，那些孩子還好，只是被煞到了，魂體驚厥。

    六歲以下的小孩子，魂體還處于半開放狀態(tài)，與身體的契合程度還不牢靠，因此很容易受到驚擾。比如，受到驚嚇丟魂，與鬼擦肩而過后入夜就會發(fā)燒，周圍環(huán)境的大運走衰時會敏感多動……

    現(xiàn)在這種情況，就是身邊的小伙伴被魔鬼附體，其余和他走得近的孩子就也會驚魂不定，發(fā)燒疲倦。

    所幸這些孩子都無礙，只要睡好覺，休息好，癥狀就會緩解。

    只是有一點，是誰提出把孩子送到昆侖東院來的？難道有知情人？

    “是我。”一個中年大嬸走進來，與海吹紗說了事情的經(jīng)過。

    “……妖？”盡管這位大嬸身上滿是蔥花油煙味，但海吹紗仍然嗅到了她的妖氣。

    大嬸點頭：“我在雷澤幼兒園做廚師?！?/br>
    她是個c級妖，無毒無害。就如有的人類喜歡毛茸茸的動物幼崽，這個妖大嬸喜歡軟乎乎的人類幼崽。

    后來，被人間美食征服的大嬸，終于在摸爬滾打后，找到了她最喜歡的工作，到幼兒園給孩子們當(dāng)廚師。

    她關(guān)心每一天的飯菜和每一個孩子的健康狀態(tài)，也是她，第一個嗅到了不妙的氣味。

    “那是魔的氣味，腐爛的死靈味道，就沾在孩子們用過的碗上?！彼f，“晚上家長群里有家長說孩子精神狀態(tài)不太好，我就私信了這些家長?！?/br>
    “無論如何，感謝。”海吹紗道。

    胖大嬸搖頭：“不不不，說動家長們到昆侖醫(yī)院的不是我，家長們先把孩子送到了雷澤人民醫(yī)院，還好醫(yī)院里有個同類在，他在那里當(dāng)醫(yī)生，要不是他，家長們肯定不會把孩子往這里送?！?/br>
    一個郊縣的人類醫(yī)院中潛伏的有妖，海吹紗半點都不驚訝。畢竟啟明附近多妖，離開妖屬地后，沿著黃河一路東行，往祖國的腹地走，第一個大型妖鬼一線城市就是西安，而西安又有嚴(yán)苛規(guī)定，非妖鬼人才無法拿到長居證，所以妖們都分散在了西安附近的小城市中。

    據(jù)說，啟明市以及附近轄區(qū)的妖鬼數(shù)量去年統(tǒng)計就有一千三百多個，醫(yī)院學(xué)校警局這些地方有妖，也不足為奇了。

    基本情況了解后，海吹紗把其他的孩子留在了東院，又回到那個被附魔的小男孩身邊。

    魔在這個男孩子身上，那重點治療對象，就是他了。

    海吹紗思索著，驅(qū)魔的話，西院有個電話名簿，上面印著所有旁門左道驅(qū)魔除鬼的行家，打電話找?guī)讉€有檔期有經(jīng)驗的就是。

    目前麻煩的是，要不要和孩子的家長簽治療合約？

    家長會信嗎？

    如果家長不信，帶著孩子走了，她該不該留？如何留？

    海吹紗頭痛不已，打算先和家長交流，也好試探家長的類型和態(tài)度。

    “孩子叫什么？”

    “皮皮?！?/br>
    海吹紗與皮皮的母親簡單交流了起來。

    皮皮的父親在外地工作，她則在家經(jīng)營著線上預(yù)約的美甲店，老一輩都在鄉(xiāng)下，平時都是她自己一個人帶孩子。

    海吹紗再問皮皮的發(fā)病情況，皮皮的母親詳細說出了發(fā)病時間和細節(jié)。

    這是個認(rèn)真的母親，從幼兒園接孩子回來后，就一直和孩子在一起，洗澡，檢查身體變化，詢問在幼兒園的一天都吃了什么，做了什么，并且留意孩子的每一個表情變化。

    母親說道，從幼兒園回來后，皮皮十分反常的沒有玩手機看動畫，而是追著自己走，她去哪里，他就跟到那里，軟軟叫她mama。

    她只要閑下來玩手機，回復(fù)客人，他就會打翻手機，要她陪自己玩游戲。

    “非常粘人，我想那個時候孩子應(yīng)該就已經(jīng)不舒服了，所以才會依賴我……”皮皮的母親說道。

    母子倆玩拍手游戲，還玩了翻花繩，一直玩到十一點左右，她催促孩子睡覺。

    “入睡前，都很正常?！?/br>
    十一點半，她洗漱好睡覺，發(fā)現(xiàn)孩子眼皮劇烈跳動著，眼睛翻白，嘴里嘟嘟囔囔念念有詞。

    最開始，她以為孩子做了噩夢，摟在懷里安撫了，孩子忽然抓住她的頭發(fā)，哭喊著：“我要mama，我要mama……”

    再次哄睡后，到凌晨一點左右，她忽然被一串笑聲吵醒。睡在身邊的兒子嘻嘻笑著，磨著牙齒，見她醒來，挽著她的胳膊，輕輕說：“來玩游戲吧，mama。”

    海吹紗聽完，佩服的同時，也知道無法找個理由搪塞這位母親，事到如今，只能如實說了。

    “到西院來吧?！焙４导喌溃熬唧w的，我會給你看治療方案和保密協(xié)議。”

    穿過長長的走廊，母親仔細觀察著周圍的景物變化。

    等來到西院，海吹紗將保密協(xié)議交給她，同她坦白說了西院的治療范圍和出院條件后，皮皮的母親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您是不信嗎？”海吹紗道。

    “不……我是想起一件事，剛剛沒有同醫(yī)生說。”皮皮的母親坐直了，瞪大了眼睛，用縹緲的語氣說道，“我們家……養(yǎng)了個貓?！?/br>
    她家養(yǎng)了一只貓，黑色的貓，八歲了。

    每天皮皮放學(xué)后，就會抱著那只老貓看動畫片或者玩游戲。那只老貓也很是寵孩子，會安安靜靜陪著他。

    但昨晚，事情有些不同尋常。

    皮皮進門后，原本等在門口的貓?zhí)_了，而后不停地沖著皮皮叫，后來，皮皮做了個鬼臉，追著那只貓嚇唬。

    貓窩在了床底，拉開了距離。

    “我沒往……這種方向想?！逼てさ哪赣H說，“所以也就沒跟醫(yī)生您提。”

    現(xiàn)在，海吹紗告訴她，孩子身上可能跟著不干凈的東西，皮皮的母親就回憶起了更多的異常細節(jié)。

    “那……怎么治療？”

    “原則上講，我們這里是不允許家屬過夜的?！焙４导唶@氣，“考慮到孩子還小，我把值班室給你。”

    皮皮的母親還飄游在信任和懷疑之間。

    海吹紗道：“另外，如果你答應(yīng)治療結(jié)束后，進行催眠干預(yù)，就在這上面簽字吧?！?/br>
    皮皮的母親猶豫了好久，搖了搖頭。

    果然，最后仍然是不信任。

    海吹紗只好道：“七天，治療黃金期是七天，如果三天之后癥狀還未減緩，就帶孩子來這里。”

    母親帶著孩子回了家。

    海吹紗洗了把臉，翻開通訊錄，給幾個驅(qū)魔的行家打了電話。

    “我覺得她應(yīng)該會回來。”海吹紗道，“能抽一周時間準(zhǔn)備嗎？”

    大家的答復(fù)都很勉強，這些高人分布在全國各地，整日在外接活，不確定日期的活兒，根本沒辦法接手。

    “遇到什么事了？”夷光的聲音從她背后飄來。

    海吹紗一轉(zhuǎn)身，狐貍尾紅云般從她眼前拂過，細小的花瓣洋洋灑灑飄落。

    “不要皺眉頭。”狐貍說，“笑一笑?！?/br>
    海吹紗：“對哦！”

    她一手抓住夷光的尾巴，拂開礙事的花瓣，整個人似要貼在他身上，問道：“你會驅(qū)魔吧？”

    夷光思索道：“大約，應(yīng)當(dāng)……是會的？”

    “五歲左右的小魔鬼，你能在不傷苦主宿體的前提下，把魔鬼給驅(qū)出來嗎？”

    夷光：“……啊?！?/br>
    他道：“怪不得你的眉頭會皺在一起?！?/br>
    “能嗎？！”海吹紗拽著他的衣領(lǐng)。

    夷光握住她的手，笑瞇瞇道：“具體問題具體分析，總要見了才知道能不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