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澤宇：“師父，別念了。你是人吧……你咋不姓海喬梅孫呢？”

    “我不是四大家族的?！瘪R醫(yī)生慢吞吞道，“但我是陰陽眼?！?/br>
    治妖可能不太行，但治鬼非常在行。

    “我啊，通常用念經(jīng)的方法，來讓鬼安定，你聽啊，我給你念……”馬醫(yī)生翻開帶來的一本黃皮參考書，問道，“你聽哪里的經(jīng)？道家的佛家的還是外國的？據(jù)說，英文課上睡著的概率最高，我就給你來一段英文的經(jīng)吧……2020英語考研黃皮書，你聽啊?！?/br>
    三分鐘不到，葉澤宇的眼皮支撐不住了。

    第36章 手把手教學(xué)   夷光：是真的手把手。

    啟明的妖鬼綜合辦來了幾個外勤, 把葉澤宇的經(jīng)紀(jì)人細(xì)犬周傲帶走了。

    護(hù)士長攔住詢問，得到的答復(fù)是：“帶去問話，了解情況。”

    半夜, 葉澤宇又哭嚎起來。

    剜rou后, 他要一直趴在病床上睡, 這個姿勢時間長了, 會相當(dāng)?shù)碾y受, 仿佛身上的骨和rou生生被躺分離了, 被自己慢性凌遲。

    海吹紗給他打了一針安定，還加了安魂香的劑量，但葉澤宇還是沒有睡著。

    妖比人類更加棘手的一點(diǎn)，在于他們的耐藥性不明。

    根據(jù)海吹紗的經(jīng)驗觀察，她認(rèn)為可能是葉澤宇的本體塊頭太大, 以致于普通的安定劑量效果不顯著。

    葉澤宇道：“求你了，把我兄弟叫來吧……我快死了。”

    “死不了。”海吹紗冷靜道, “你經(jīng)紀(jì)人被帶走了?！?/br>
    葉澤宇沒有回應(yīng), 海吹紗一低頭，看見他把臉偏在一旁, 默默垂淚, 枕頭濕了一大片。

    有時候，妖的情感，會比人類更坦誠。所以他們大多數(shù)在正常人看來，是相當(dāng)戲精的, 但這并非他們浮夸, 最根本的原因，還是因為他們的情緒更強(qiáng)烈些。

    會比人類更容易笑，會比人類更容易哭, 會比人類更容易憤怒，會比人類更容易傷感。

    唯獨(dú)這點(diǎn)，海吹紗羨慕非常。

    她道：“說實話……我更喜歡你們似人非人的這一面。很多妖一直在追求徹底成為人類，然而你們路子走錯了，只是模仿人類的世故，越模仿越油滑市儈，反而討人厭。”

    葉澤宇：“你再說什么啊……我不想聽?！?/br>
    他跟海吹紗根本不在一個頻道。

    海吹紗：“聽不懂嗎？”

    這倒讓她有些寂寞。

    海吹紗有時知道，自己是個很復(fù)雜又內(nèi)心戲多的人，她很喜歡揪著某個問題，往深處想，把那簡單的東西，想得不接地氣。

    說好聽些，叫哲思，說不好聽，那就是思想上產(chǎn)生的無用且多余的廢品。

    海吹紗醉心于此，對這份多余的思考產(chǎn)生獨(dú)一無二的驕傲感后，又常常覺得寂寞。

    寂寞——我周圍的人，跟我都不一樣，他們不懂我。

    這點(diǎn)寂寞感剛剛又被葉澤宇未搭上聊天線路的事實給激了出來，空虛和苦澀泛起后，海吹紗轉(zhuǎn)念一想，突然就想起了夷光。

    如果這些話說給夷光，他一定會懂，會懂她為何說這些話，想這些東西，也會懂這莫名其妙前言不搭后語的半吊子哲思從何而來，因何而起。

    他絕對知道。

    海吹紗目光是在葉澤宇臉上，但思緒早跑到了隔壁。

    葉澤宇在痛苦中瞥到海吹紗的臉，嘆息道：“meimei，聽哥一句勸，人和妖呢，可以及時享樂，但不要動真感情。你想得到快樂，你就看中誰睡誰，淺嘗輒止，把妖當(dāng)骨rou皮用一用，剩下的就算了……除非你吃飽了撐的還想得到痛苦。”

    “干嗎呢？宣傳你的約炮合理理論來了？”

    “還真是！”葉澤宇道，“你們?nèi)四?，就活這一世，跟妖是萬萬走不下去的?！?/br>
    “我們?nèi)擞休喕?，你們才是死了就消失了?！?/br>
    “哎喲meimei，別被騙了。人死，魂魄是散的，碎成一片一片的，再轉(zhuǎn)世也絕不可能是現(xiàn)在的你?！比~澤宇指著自己的眼睛道，“你想，我死了，我的眼睛被另一個人用了，那他是我嗎？同理，你們?nèi)税?，就活這一世，死了就再也不會見到了?！?/br>
    “那鬼呢？”

    “靠，你沒上過理論課嗎？”葉澤宇打起精神說道，“人死的時候，通常情況下是要散了魂魄，打碎重組，這種是不會成為鬼的。鬼這個玩意兒，就是死的時候運(yùn)氣好，天時地利人和，陰司出小bug了，這個人的完整魂魄就被保留了下來，留在陽間做了鬼?！?/br>
    “啊……這個還有理論課？”海吹紗重點(diǎn)跑了。

    “當(dāng)然有??！你們四大家族，連個像樣的理論課都沒嗎？不是吧，我聽說你們的先祖一代代傳下來，留下了好多典籍，這些肯定都成書了??！”

    “哦……你說那些?！焙４导喌?，“都沒了，那些都存在喬家，戰(zhàn)亂時一夜之間燒沒了。妖典和醫(yī)典保留了大概半本書，剩下的都是靠梅承的記憶力還原的?！?/br>
    “怎么會突然斷了呢？”

    “戰(zhàn)爭不就這樣?！焙４导喌?，“四大家的人也是那時候斷的?！?/br>
    葉澤宇道：“國脈吧?！?/br>
    “嗯？”海吹紗是第二次聽到這個詞了，她問，“跟國脈有關(guān)嗎？”

    “對啊，國脈受損，這些文化傳承就會突然斷代。以前的戰(zhàn)爭都是自家人鬧鬧，地面上搞搞，同根同源，大家都不會去動國脈。但清末開始就不一樣了，那些可都是粗人，從外土來，要么是不懂不信這一套，想怎么毀就怎么毀，要么就是懂行的，想毀了咱們的國脈，再接上他們的，俗稱偷?！?/br>
    海吹紗連上之前獲取的信息，問他：“這種說法在你們妖界是不是很普遍？”

    “什么叫這種說法……”葉澤宇笑了一聲，道，“明明是事實好吧。你們?nèi)苏媸恰恳黄恋厣希粌H僅長了人，還有非人。你們?nèi)俗o(hù)的是山河，我們妖，自然就護(hù)的是山河里面的心，也就是國脈了。咱們的又叫龍脈，是一點(diǎn)點(diǎn)綿延生長出來的，像龍一樣蜿蜒著，幾乎每個歷史上繁華的地方都有龍脈，其中有九顆最關(guān)鍵的要害，就埋在土地下，這些只有我們非人能看見，所以保護(hù)它們的任務(wù)也都是我們妖的?！?/br>
    葉澤宇稍微換了個姿勢，也不顧屁股上的疼痛了，開始給海吹紗補(bǔ)課。

    “那別的國家，人家也有人家的非人，妖嘛……其實是滋生于土地文化的，所以比你們?nèi)烁蓄I(lǐng)地意識。一般來說，能意識到國脈這東西的，都是跟咱們這片土地連接的鄰居，比如東洋的妖。它們就跟著它們的人一起出征，但它們心知肚明，那點(diǎn)國脈來侵略咱們，很吃力。所以它們就玩陰招，隨著戰(zhàn)火來趁機(jī)毀咱們的龍脈，之后嫁接它們的?！?/br>
    海吹紗：“我怎么覺得這段很熟悉……”

    想了想，海吹紗道：“以戰(zhàn)養(yǎng)戰(zhàn)？”

    風(fēng)格類似。先小范圍占領(lǐng)一部分，之后圈地，用豐富的資源養(yǎng)戰(zhàn)，進(jìn)行下一階段的侵占。

    “它們毀了多少龍脈？”

    “一開始，咱龍頭就被斬了。關(guān)鍵那時候，咱們也沒想過它們能那么陰，人打打就算了，媽的，你們妖也來搞這一套？怎么？想集體搬家？”葉澤宇道。

    “然后呢？”海吹紗的第六感忽然敏銳了起來。

    “然后就損失了一大片小關(guān)節(jié)?！比~澤宇語氣也神秘了起來，壓低嗓音道，“你知道，龍脈龍脈，有頭有尾，自然就有心臟?！?/br>
    “心臟在哪，北京？”

    “對吧，大多數(shù)人都會這么想。”葉澤宇搖頭道，“但其實，心臟是在黃河一道上，我們也不知道到底哪個才是。咱這邊在找，東洋那群也在找。當(dāng)年有風(fēng)聲，說是有個東洋大妖幾乎通神了，很快就找到了心臟所在?！?/br>
    “然后呢？”

    “然后沒霸占成功??！這么明顯的事……”葉澤宇道，“龍脈心臟沒被毀掉奪走，它們自己帶的氣運(yùn)也差不多耗盡了。天地自有公道在，你發(fā)動侵略，你要占別人家的氣運(yùn)，你自己氣運(yùn)肯定就掉得快。它們血條薄，耗不起，人類還在持久戰(zhàn)的時候，那些東洋妖就先撤了，因為它們已經(jīng)知道了敗局……”

    海吹紗：“你說的，幾分真，幾分假？”

    “大姐！”葉澤宇的稱呼又變了，“這是我們妖屬地每個妖都知道的事好吧！相當(dāng)于你們這里的教科書，人人都學(xué)過！”

    隔壁病房，夷光咳了幾聲。

    葉澤宇擺手：“去吧去吧，看你那表情……喂，我真心建議你，看上了就睡，不睡白不睡是吧，他可是個狐貍精??！你們?nèi)瞬皇亲钕矚g狐貍精了？”

    這番話，有夠酸。

    夷光醒了，他主動找到海吹紗，說自己想起了來到現(xiàn)世后，第一眼看到的景物。

    “是河。”

    海吹紗皺起眉頭，眼睛望著天花板，比劃著：“出了昆侖，不是柴達(dá)木盆地嗎？”

    “過了妖屬地，向東出妖界……是河?！币墓忸D了頓，說，“黃河?！?/br>
    海吹紗有了個大膽的猜想。

    她道：“我感覺我這個人，第六感一直很強(qiáng)?！?/br>
    “你資質(zhì)很好的?！币墓饪隙怂@句略帶些小自戀的話，“悟性也好。”

    葉澤宇又痛吟起來，連續(xù)拍著緊急呼叫燈。

    “要死要死！”他喊。

    夷光揉了揉眉心，說道：“妖咒可用凈化來祛除?！?/br>
    “我知道……”海吹紗遺憾道，“以前有過這種方法，我爸提到過，但已經(jīng)失傳了?！?/br>
    “巧的是，我憶起了方法?！币墓饫『４导喌氖?，要拿葉澤宇做治療范例。

    “剛剛嗎？”

    “嗯?！币墓獾溃昂芮砂?，就像要解你燃眉之急一般?！?/br>
    他指著葉澤宇的屁股，說道：“你能看到咒的黑氣嗎？”

    海吹紗搖頭。

    “你可以的，用魂魄去看。”

    “……”海吹紗把呼吸放緩，找尋著發(fā)動十方六塵時的感覺，皺著眉去看。

    夷光看她凝神時，不小心成了斗雞眼，偷偷笑了笑，笑容含糖量極高。

    “放松?！?/br>
    海吹紗：“我好像……找到了點(diǎn)感覺。”

    “手給我。”夷光握住了她的手，“慢慢呼吸，靜下心。”

    葉澤宇：“草?！?/br>
    原來這倆還是雙箭頭嗎？這么言情小說嗎？

    海吹紗還好說，人類小姑娘嘛，看上狐貍精，饞狐貍精身子，這正常，不饞才不正常。

    但這狐貍是不是有點(diǎn)不要臉了？你老都多大了？千歲了吧？

    呸，不要臉。

    有夷光引導(dǎo)，海吹紗很快就掌握了要領(lǐng)：“唔，看到了?！?/br>
    幾縷非常薄弱的黑氣，淡淡黏在葉澤宇的屁股上。

    “好孩子。”夷光笑瞇瞇翻過手掌，輕輕搭在她的手心，說道，“現(xiàn)在，讓我們一起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