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你有新訂單   請查收

    西院的二樓，熏療區(qū)和住院部之間，是沐浴區(qū)。

    夷光洗了個澡，換好衣服，頭上搭著塊毛巾，徒手擰干了尾巴上的水，甩了甩，到值班室去借吹風機。

    海吹紗到東院取外賣了，值班室里只有熊貓護士黑盼在。他剛到，來值班室換衣服交接工作。

    夷光進門時，剛巧看到他胳膊和胸口的傷疤。

    “等等?！币墓鉁惿锨叭ィ瑑芍坏傻么蟠蟮暮傃鄱⒅膫炭?。

    “這是……”

    “招兵咒。”黑盼不自在地摸了摸后腦勺，說道，“海醫(yī)生祭新娘問名時，那個蛇妖在我身上畫的?！?/br>
    “不不不?！币墓鈸u頭，“這可不是招兵咒，招兵咒不是這么畫的，這么畫沒效果的。”

    黑盼繃緊了肌rou，問他：“但這個招兵咒把你招來了啊?！?/br>
    “我？”

    黑盼就把當日的經(jīng)過仔細說了。

    夷光若有所思地打量著黑盼身上的傷：“能看得出……他起初是想畫招兵咒，招陰兵妖鬼之類的。但從這一筆起，走勢就變了，走勢變了，這符就……”

    夷光：“有點眼熟，你且等等?！?/br>
    他取來信紙，握著筆在紙上畫了起來。

    “啊……”夷光道，“是祈仙符！”

    祈仙符，顧名思義，就是畫個小符，求此處的地仙保佑。通常出行到異地時，小妖們會畫一張，算是給當?shù)氐拇笱蟼€供，續(xù)個精神食糧，讓本地大妖的大運氣護佑它們。

    “你們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知道祈仙符了嗎？”夷光詫異，“基本上，我們那個年代，大家出門走動，到新的地方去拜訪，都會畫個祈仙符，這是禮節(jié)。”

    黑盼道：“還真不知道……感覺這些都是建國前流行的，現(xiàn)在大家出門都方便了，妖也好人也罷，都不會把出門到外地去當做什么大事，這些沒什么實際作用的小符箓也就失傳了吧。它就是個問候符嗎？”

    “嗯，通知所在之地的主人，客人只是友好經(jīng)過短暫停留，求主人保佑他們出入平安一路順風?！?/br>
    夷光這么一解釋，黑盼聽懂了，這不就是跟大家經(jīng)常轉(zhuǎn)發(fā)的錦鯉圖一樣嗎？敢情那個蛇妖一頓狂舞，畫出來的卻是張錦鯉符。

    “那個蛇妖學藝不精，靠母親投喂，獲得了一副好底子?！币墓庑χ鴵u頭，“可其實是個能力不足的小家伙。這小家伙判刑了嗎？”

    黑盼道：“沒啊，他死了?！?/br>
    夷光一愣：“……是他還犯了什么大案，害了人命，被死刑了嗎？”

    “不是，聽說牽扯的幾樁命案都是他師兄白敏敏做的，他自己沒什么大的罪過?！焙谂握f道，“但心態(tài)不好，所以案子還在審理，他就自殺了?！?/br>
    夷光沉默了好久：“窩窩囊囊渾渾噩噩一輩子，也是可憐?！?/br>
    海吹紗端著披薩拎著奶茶水果回來了。

    “你問蛇妖那事？”她進門時，聽見了幾句，咬著披薩說道，“蛇妖這事有點復(fù)雜，前兩年東北有個地頭蛇造反，被中央特案處的外勤干部隊給一鍋端了，結(jié)果這兩年，那邊的小妖犯罪案件比以前還多……特別猖獗。”

    “也符合事物發(fā)展規(guī)律，大樹倒下，野草就會狂長?！焙?cè)绱苏f道。

    “蛇妖畏罪自殺，應(yīng)該是身上還背的有案子，所以啟明的綜合辦向全國發(fā)布了通緝令，通緝和蛇妖合伙作案的白敏敏，想把白敏敏當突破口調(diào)查?！?/br>
    夷光舌頭卷著菠蘿粒，唔了一聲，瞇起了眼。

    “這是什么？”他指著菠蘿粒，“好吃?！?/br>
    海吹紗：“菠蘿。喜歡？我給你買。”

    她站起身，掏出手機：“醫(yī)院門口就有賣的，你等我會兒?！?/br>
    夷光先說不必，但目露期盼。

    海吹紗望著他的眼神，笑了起來：“不貴，水果想吃還是能隨便吃的?！?/br>
    她特地跑到醫(yī)院大門口，給夷光買水果去了。

    梅封來蹭披薩吃，聽說海吹紗親自出門買水果，驚奇萬分：“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小紗那么懶，以前外賣都不愿意取，都是我到東院給她取的，現(xiàn)在竟然會主動邁開腿到大門口買水果……”

    梅封感慨：“孩子真是長大了?！?/br>
    吃完飯，是個專家坐診會，交流一下本周的棘手病例，集思廣益尋找最佳的治療方案。

    “葉澤宇的，就先保守治療。”海吹紗道，“我已經(jīng)通知給特殊綜合辦進行配合了，但大家別抱什么希望，他們的辦事效率很糟糕，何況這次的提議也不一定能通過，因為葉澤宇懷疑的對象是個人，嚴格來看，不歸他們特殊綜合辦管……”

    海吹紗開會，夷光無所事事，翻來覆去看報紙。

    報紙是醫(yī)院門口小商販們發(fā)的廣告報，沒什么內(nèi)容，但夷光卻如饑似渴地看。

    電視劇刷完后，夷光對現(xiàn)代網(wǎng)絡(luò)的興趣似乎就已到頭了，比起新式的觀看體驗，他更喜歡的還是傳統(tǒng)的閱讀。

    他想看書，他想摸一摸書紙，再次感受書籍帶給他的平靜。

    “恩公！”心臟不好的小狐妖戴著墨鏡，來向夷光辭行，“恩公祖宗！我好了！我今天出院！”

    “魂魄回來了呢?！币墓庑Φ馈?/br>
    “是??！多少年了，終于找回一身輕松，渾身朝氣蓬勃的感覺了！”小狐妖擁抱了夷光，說道，“您以后要是去北京玩，就聯(lián)系我。”

    他塞了張名片給夷光：“我絕對全心全意招待您！”

    “……影視公司？你是做那些電視節(jié)目的？”夷光問。

    “差不多，我前幾年做地產(chǎn)賺了些錢，這幾年一直都在做影視投資?！毙『溃敖衲瓴痪皻?，賠了不少，但恩公來，我還是有能力招待的?！?/br>
    小狐妖還告訴夷光：“其實能來這家醫(yī)院就醫(yī)的，經(jīng)濟水平都不錯，在人間混得好，才有這閑錢看病，恩公多多走動走動，大家念著恩情，以后都能幫上忙?！?/br>
    “不是有……基金會嗎？”夷光想起海吹紗說的話。

    “啊，你說那個啊，那個是國家補貼加上咱們妖們交的稅，但只給需要就醫(yī)的案犯報銷，別的不管?！?/br>
    “為什么？”

    “你問為什么，我也回答不上來……”小狐妖道，“反正社會就這樣，你說它合理吧，的確也合理，荒謬吧，也確實荒謬。沒錢沒正經(jīng)工作的小妖們，有病了就找小的蒼蠅醫(yī)館看，一般不會到昆西醫(yī)院……”

    夷光說：“聽起來充滿了絕望。”

    “是啊，誰說不是，大大小小，都是絕望。”小狐妖嘆氣，指著昆西醫(yī)院的牌子，說道，“就算是昆侖西院，也滿是絕望，我們眼睜睜看著有治愈能力的人，慢慢的只剩下海醫(yī)生一個，人命短暫，再過三五十年，海醫(yī)生沒了，那我們就真的無處可醫(yī)了?！?/br>
    夷光憂心忡忡，眉頭也不由地蹙了起來。

    他好似現(xiàn)在才突然意識到，海吹紗的生命同妖比起來，是短暫一瞬的。

    幾十年后，她就會逝去。

    “跟四大家來往密切的大妖們，天天著急海醫(yī)生的婚事，若不是因為龍之子梅承是個前車之鑒，是大悲劇中的大悲劇，我看大妖們都想把那些沒用的人類男人丟掉，親自來和海醫(yī)生結(jié)合，不管生下來好的壞的，先保留幾份海醫(yī)生的血脈要緊，萬一有中簽的，繼承治愈能力，那不就皆大歡喜了？”

    “她現(xiàn)在的境遇，竟然是這樣嗎？”夷光自語著。

    “因為著急啊！”小狐妖道，“海醫(yī)生也著急，但她啊……有點倔，越是大家按頭想讓她快些成家生孩子，為大家延續(xù)希望，她越是不愿意。這些年大家雖不明說，可各方面壓力越來越大，畢竟人生短暫，再蹉跎幾年，希望就更渺茫了……”

    夷光幽幽嘆息：“怎可以如此逼迫她……”

    “未來都壓在她身上啊?！毙『鑫髟?，“咱們的人類庇護，越來越稀少了。明明幾十年前還興旺著，大小戰(zhàn)爭無數(shù)，也平安延續(xù)了千年都未斷絕，可偏偏一場浩蕩國戰(zhàn)，戰(zhàn)火之后，醫(yī)療式微，四個橋梁突然就衰落成了這個樣子，真是世事無常?！?/br>
    “……國運?！?/br>
    “嗯？”小狐妖問，“祖宗，您剛剛說什么？”

    “是不是和……國運有關(guān)呢？”

    “醫(yī)生！！醫(yī)生呢！！”昆侖西院大廳處，一個脖子上掛著四根金鏈子，糟蹋了一身名牌的中年胖子嚷嚷著，“海吹紗是誰？我跟你們梅院長打過電話了，快看看我兒子的?。　?/br>
    “什么情況？”小狐妖驚訝道，“竟然有比我還粗魯?shù)耐链罂?？?/br>
    夷光瞇起眼，看向中年胖子身后的小胖子男孩兒。

    那男孩兒大約十二三歲，腆著胖肚子，圓臉卷毛，胳膊打著吊板，一臉不高興。

    “身上有黑氣?！币墓庹f，“是咒?！?/br>
    又是咒。

    第21章 家庭罵戰(zhàn)   夷光表示，你們?nèi)苏娴目膳隆?/br>
    一樓又拉起了警戒線。

    梅封大喇叭廣播, 讓各位病患不要在醫(yī)院到處走動，以免發(fā)生意外。

    夷光收起尾巴，送別小狐妖后, 拐向一樓的急診室。

    他狐還沒到, 就聽見急診室熱鬧的像個菜市場……不, 像戰(zhàn)亂時逃亡的車站, 仔細聽, 其實就是一男一女在大聲的說話, 中間夾雜幾句小孩子的尖叫聲。

    一家三口的聲音吵到了夷光的耳朵，夷光在門外抖了抖鉆出來的狐貍耳朵，顫巍巍讓它們藏回去，做好心理建設(shè)，這才走進急診室。

    急診室里, 戴金鏈子的胖男人手里頭攥著個小手機，一刻不停地打電話。

    男孩子坐在凳子上玩著手機, 時不時尖叫一下, 說自己傷口疼。

    還有一個異常年輕漂亮的女人半跪在小男孩兒身邊，兩眼含淚滿是心疼, 聞氣味, 應(yīng)該是這男孩子的mama。

    不過令夷光驚訝的是，急診室內(nèi)并非一家三口，而是一家四口，這里還有個十五六歲的姑娘, 處于發(fā)育期, 身體的各個部位都長得渾圓結(jié)實。

    她看起來仿佛和這邊的父母弟弟并非一家人，她一聲不吭地站在墻根，偶爾看到弟弟踢打尖叫, 臉上會浮現(xiàn)出鄙夷厭惡的神情。

    海吹紗解開了小男孩兒吊著繃帶的手臂，旁邊，男孩子的爸爸掛了電話，粗聲粗氣道：“夏天時劃傷的，當時沒想那么多，沒想到傷口一直沒長好，天天化膿流膿的，碰一下就疼，又趕上疫情，醫(yī)院也不敢去，我就托人找醫(yī)生上我家去給孩子擠膿?！?/br>
    “這么久了嗎？”海吹紗揭開繃帶，見傷口附近泛白，膿液血液凝在一起，欲裂不裂的，眉頭緊緊皺著。

    “后來我是找我兄弟問了問，我兄弟說昆侖西院治這個最拿手，幸好我認識那個文什么的，做建材生意的，他姑奶奶是你們院長的頭一個老婆，你曉得不？”

    海吹紗正看著傷口判斷歸類，這時，夷光湊上來道：“是咒傷?！?/br>
    那個土豪胖男人還在講：“你們要是好好治，錢少不了的，何況我跟你們院長認識?！?/br>
    土豪說著，伸出了手，旁邊的年輕mama見狀，立刻打開手提包，拿出一個厚實的信封。

    土豪把裝滿錢的信封拍在桌上，手指點了點：“我就這么一個寶貝兒子，你們盡心盡力治，治好了還有。”

    海吹紗心中狂翻白眼。

    這種事，就是梅封來處理了，梅封上前一臉笑容軟話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