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節(jié)
然后蕭秦昭便攬著人往前走了,似乎是有些不方便,趙侍新只見前方男人突然將女人給打橫抱了起來,還有耐心的等女人在他胸前尋了個舒服的姿勢才就這么轉(zhuǎn)頭又朝他看了過來,微笑了笑道:“趙卿怎么還杵在這,早些回去吧。” 說完這句才終于邁步離開,跟在人身后的一群人也跟著離去。 等所有人都離開的再看不見,趙侍新眉心輕攏,手在袖中無意識的握緊,須臾又松了勁,眸光卻注視著前方人影消失的方向,沉的深不見底。 蕭秦昭本是抱著人直接往景粹宮去的,但他此時站在御花園的一處廣場中,看著面前趴伏在太湖石桌面上的女人有點無奈。 女人在他懷里一開始還挺消停,后來就心血來潮的嚷著要去御花園的太液池邊賞魚,蕭秦昭招架不住,只得就近將人帶到了一處夏季專用來夜游納涼的廣場。 第87章 87 廣場前方就是一方清澈的水池,池中養(yǎng)著不少名貴的賞魚,周邊也俱是人高的花草藤本類攀援植物,很好的圍成了一方供人休憩的小天地,只是沒想……女人到了此處之后卻很快就趴在桌面上睡著了。 夜風(fēng)帶著涼意,輕輕拂動人柔軟的發(fā)絲,四周蟲鳴聲聲,此起彼伏,卻并不鬧耳,反使人心更加的安謐。 明明只是個普通的日子,普通的夜晚,但因此時陪伴在身邊的人不同,一切便都似乎顯得如此不同。 蕭秦昭見人不再鬧騰,本想直接抱人回去,但垂首見到女人偏頭趴在手臂上睡著,呼吸清淺,面頰因喝了酒而染上紅暈,在靜夜的月光下白里透紅,如泛著香的熟果般惹人采拮的模樣,蕭秦昭看著看著,清明的目光染上了一絲混沌,他微彎下腰,一只手手指將女人頰上的幾撇發(fā)絲攏到耳后,陰柔的下顎微頷,薄唇輕抿,便忍不住就著此時姿勢更深的……俯下了身去。 廣場上此時除了正仰頭看向別處的羅海公公外,并無他人,為了免于打擾,其余人皆被安排在了遠處。 夜風(fēng)陡然刮起,但石桌前的男人為女人遮擋住了大部分冷風(fēng),只有幾縷發(fā)絲輕輕的落在了女人偏著的一側(cè)面頰上,俊顏麗影,溫柔相親,本是一副很美好的畫面,但這幅畫面落在距廣場上彎腰俯身男人側(cè)身而對幾丈遠的一處地方所站立著的某人眼中,卻是足以掀起驚濤駭浪的畫面。 但這般風(fēng)浪卻被花木虛虛掩住身形的男人很快的壓制了下去,男人再看眼并無太多侍從守衛(wèi)的廣場四周,他后退一步,許久,神色冰冷似乎還帶著點幾乎快抑制不住的怒意般笑道:“竟是如此……” “原來此前是我一直不肯相信,如今,卻是不得不信了?!?/br> 不知何時出現(xiàn)一直跟在男人身后一身黑衣打扮的長業(yè)也十分不可置信的低聲道:“這……大人…………皇帝陛下怎會?這著實令人難以置信。” 趙侍新平復(fù)著胸腔內(nèi)激蕩著的各種情緒,見前方男人已抬起了頭,他轉(zhuǎn)身不再透過稀疏的枝蔓看向前方,而是良久,語氣發(fā)涼的道:“最近南境的情況怎么樣?” 長業(yè)心頭輕跳,應(yīng)道:“回大人,南境安穩(wěn),只是戚無大將軍知曉了之前大人遇刺的事,很是有些擔(dān)憂。” 趙侍新想到方才,面容愈加冷肅,卻只是道:“嗯,最近派人去給將軍送個信吧。” 說完便不再停留,停留在此處方才竟碰巧見到這樣一幕的地方。 --------------- 蕭辰意那日醉酒,第二日頭疼欲裂的醒來后,又如當(dāng)年般什么都記不得,只宮中伺候的婢女告訴她是皇帝陛下夜里將她送回來的,蕭辰意略略放心,但如當(dāng)年般她同樣潛意識里覺著自己似乎是錯過了什么重要的事,但想想估計也就只是記憶斷片之后的后遺癥吧。 想不到那東夷的果子酒原來還真的是后勁十足,她其實酒量還不錯的,所以在她的印象里當(dāng)年好像也沒醉過幾場,這回來大半年了,倒還是第一次再次喝醉。 她又想到,原來趙侍新讓她少喝,是沒錯的。 在宮里待了一天,快至黃昏時,蕭辰意坐在殿前院中的合歡樹下,看著桌面上擺置著的清酒瓷器,蕭辰意不由得想到了之前曾陪她在樹下對飲的某人,謝玉京…… 他此時也不知境況如何,據(jù)探子傳回的消息,前不久那位竇靈國國主此次好像是身體真不太行了,但確定下一任國主的詔書卻依舊遲遲未發(fā),朝中風(fēng)聲鶴唳,各大勢力暗潮涌動,想必他的日子也不太好過吧。 想到系統(tǒng)當(dāng)初讓她助他的緣由,蕭辰意當(dāng)時理解為此人定是未來能幫得上她一把的,但現(xiàn)在謝玉京估計也是分身乏術(shù),因為她曾傳信去過他離開時交代給她的風(fēng)京錢莊,卻一直都沒得到回信,而且此次乃是大陳國國中內(nèi)事,外國也不便插手,所以蕭辰意便未想過再聯(lián)系謝玉京,若他真是在未來某處才能幫得上她…… 蕭辰意不自主打了個寒顫,不,世事難料,沒有什么絕對,任何事只能做了才能知曉結(jié)果,蕭辰意便只希望此時不需謝玉京,未來,也不需他相助才是最好不過了。 外邦使臣的接見宴結(jié)束之后,待了幾日,使者們便又開始了他們的回程之旅。 而經(jīng)過那日宴上蕭辰意與邱其真的互動之后,蕭辰意偶爾在下朝時派人去請邱其真或是她親自去等,許多大臣都見怪不怪了。 而那位侯老夫人聽見外間如今流傳的消息,也到宮里來找了她一趟,但令蕭辰意訝異的是,這位候老夫人此次試探她一番之后,竟沒當(dāng)年那般不喜她了,也不知是邱其真對人做了點思想工作,還是因她如今已比當(dāng)年收斂了許多才令這位侯老夫人瞧著她還算是能接受了。 就這么過了一段時間之后,時機終于成熟,秦昭終于將她這位長公主殿下即將與陵淄候大婚的消息廣布于外。 外間大都猜測著是她這位長公主殿下死纏難打,再加之皇帝陛下愛姐心切,才讓陵淄候勉為其難的求娶了她這位長公主殿下。 但也有少部分人開始抱有其他想法,覺著陵淄候可能也是被這位表妹的真情所打動,這么多年終于還是決定接受這位公主殿下了。 雖說這位公主殿下以往的名聲是不太好,但此次回歸后倒也還算得安分守己,并未再傳出當(dāng)年的那等荒唐之事,雖說應(yīng)該也有陛下管束的作用,但到底這門姻親也算得是一門皇室貴胄的錦繡良緣了。 而且也算得是大陳國許久未再臨的喜事。 婚期定在下月的冬月初八,是個良辰吉日。 因著每年邊境將領(lǐng)回京述職的日子在臘月底,除夕之前,此次因著這大喜的日子,為了讓婚事能再置辦的盛大隆重些,也為了讓眾人皆蹭蹭好事臨門的喜氣,皇帝陛下便命邊境將領(lǐng)提前一月回京述職,正巧也參加婚宴。 而陵淄候也廣發(fā)請?zhí)?,皇帝陛下與這位侯爺?shù)拿孀?,自是無人敢不給。 盛京里一派喜氣洋洋,宮中好些地方開始提前布置上了紅綾,眾人在朝中見了陵淄候邱其真也已提前開始笑臉賀喜了。 邱其真皆謙虛的笑應(yīng)了,過了兩日他才發(fā)現(xiàn),朝中好像就只剩一位……有身份的大人未向他近前來道喜了。 邱其真有些意味的思量,今日下朝后便遣了人去長公主殿下此時住的宮中通報,他今日就暫且不去見她了,自不知蕭辰意此時卻在從御花園回宮的路上,被一人給阻了去路。 距宣布大婚已過了兩日,蕭辰意在宣布大婚的消息后就一直有股難言的預(yù)感,今日見到面前擋住她去路的男人后,她終于明白是什么預(yù)感了。 此時站在她面前的男人還是慣常的一副冷漠樣子,只是眼瞳不知怎的,竟布滿了顯而易見的血絲,他看著她,終于開口問道:“你要嫁人?” 蕭辰意在園中側(cè)過身道:“自然,想必消息已滿城皆知,趙大人又何必再來問一次?” 聽得耳邊淡淡的低笑,蕭辰意的一側(cè)胳膊突然被人扯住,那人將她拉了過去,全無顧忌,掐住她的下顎問道:“蕭辰意,我以為你前段時間是心血來潮,沒想到你來真的是吧?!?/br> 心血來潮?蕭辰意掙動著卻掙不開,她微怒道:“我當(dāng)然是來真的,倒是趙大人,你怎會以為本宮是心血來潮的?” 跟在蕭辰意身后的侍衛(wèi)見小廣場上兩人的爭執(zhí),手按刀鞘就想上前來,趙侍新一個眼鋒掃過去,那幾人面面相覷,有些猶疑,蕭辰意自覺現(xiàn)下不宜多生事端,她便揮了揮手,讓那些人退下去不用管。 趙侍新終于緩緩放開了人,手剛松開她下巴,視線不知掃到何處,又突然的移到了她衣襟前,趙侍新眼睛死盯住一處地方,按在她衣襟處的手好像是在微微的發(fā)抖,似是氣的狠了,蕭辰意見他眼中好似愈加紅了,她有點莫名其妙,卻聽趙侍新語氣森冷,幾乎咬牙的問她道:“你這是什么?” “什么什么?” 蕭辰意勉力掙開趙侍新的箝制,抬手往趙侍新盯住的地方摸去,這地方今日一直有些癢,想必方才被她抓過,有些紅腫吧,她便道:“你發(fā)什么神經(jīng),沒見過皮膚發(fā)紅發(fā)癢嗎?” 趙侍新見她全然不知,他后退幾步,開始冷笑,笑得蕭辰意心下發(fā)憷,然后便見趙侍新似乎深吸了口氣,接著他竟對她施了一禮道:“長公主殿下,你還真是有一個好弟弟——” 說完便直接轉(zhuǎn)身離開,似乎怒氣滿盈,不想再多看她一眼,又似乎有些決然,修長身影很快便消失在了她面前。 留下蕭辰意一人手撫著方才還在發(fā)癢的地方一臉莫名。 一個時辰后,趙府,此時慣常近前服侍的下人們都察覺到了府中氣氛的不同尋常,只因大人周身似乎都在散發(fā)著平日里幾乎從沒見過的恐怖氣場。 大人平時何等的清冷,而且到了這時候,以大人如今的權(quán)勢,想來也不該會再有什么事能讓大人氣成這樣了才對。 仆從們的感覺,在長業(yè)這里尤甚,他覺著他好像許久都沒見過大人如此盛怒的模樣了,不……也不是,不久之前在夙陽大道上意外見到那位長公主殿下時,大人好像還是有這么盛怒過的,但今日……卻似乎比那日還更甚了,而且除了怒意,長業(yè)覺著應(yīng)該還有什么其他的情緒才對,似乎是某種男人因女人常會生的情緒。 在這樣的情況下,眾人伺候著都是極小心謹慎的,生怕出了半點差錯。 此時卻碰巧來了個笑臉和煦,一瞧就適合拉做擋箭牌的人物,長業(yè)便趕緊老大夫長老大夫短的將人給迎進了書房。 仆從還未沏上茶來,林老大夫見眼前這位趙大人此次竟如此反常,燥亂的情緒幾乎是完全的壓不住,他看著人繞過書桌后便上前去直接把人的脈,趙侍新便停下了腳步,默然的站立著。 林老大夫一手捋著胡須,習(xí)慣性的點頭,就這脈象來看,除了突然的脾生怒意之外,并未有其他異狀,不過……老大夫鼻子又湊近人身前嗅了嗅,他突然好奇的道:“趙大人近日可是睡眠不好?” 趙侍新疑問道:“林大夫何出此言?” 林清河便道:“老夫嗅到你這身上竟有遠眠香的味道,此香有極強的助眠功效,對身體并無損害,只是香氣特別,而且沾染上后許久都散不掉,大人若不是用了此種香,緣何老夫會從大人您身上聞到?” 趙侍新眼神一凜,緩慢道:“你說什么,助眠?” 林老大夫便又道:“對啊,夜間燃此香,人便會睡得很沉,對夜長夢多,而且易驚醒之人來說尤為有效?!?/br> 趙侍新聲音更冷了,“你說我身上有?” 老大夫便接著道:“大人莫不是在同老夫開玩笑?或者是大人從其他何處地方沾惹上的?不過此種香氣也確實只有老夫這種慣常用藥的人才會如此敏感,若是從旁處沾惹上的,那怪不得大人會不知了?!?/br> 說完,許久沒聽見人回應(yīng),林清河看向面前人,卻只覺被他把著脈的手似乎突然在微微的發(fā)抖,面上也是一片風(fēng)雨欲來之色,林老大夫狐疑問道:“趙大人?你這是怎么了?” 趙侍新垂下手,他此時似乎是在強抑著自己的情緒,讓聲音盡量冷靜,他對林清河緩慢道:“還請林大夫先稍坐片刻,我還有點事要安排,待會兒恐怕得需林大夫為侍新認認你方才所說的那種香……” 林老大夫便被人引去了書房外東側(cè)的茶廬,而趙侍新在書房內(nèi),直接吩咐道:“五影,去景粹宮內(nèi)把殿中各處所用的香,都盡快取些來?!?/br> 趙侍新的話剛說完,房梁上便有黑色的人型狀霧氣凝成,一瞬又散開了去。 等吩咐完后,趙侍新便就坐在書房里等著,面上一直籠著寒霜。 直到一個時辰后,林老大夫面前終于擺來了好幾根長香。 他捻起來仔細打量一番,再聞聞,便指著其中的兩根道:“對了,就是這種香,遠眠香。” 而老大夫所指的這兩根,便就是景粹宮中那位長公主殿下寢殿中所用的。 趙侍新吩咐人將林老大夫送出府去,他看著桌面上那香,怒到唇角竟不自主有了絲笑紋。 坐回桌案,趙侍新一手將兩根香攔腰折斷,他腦中又想起那夜池邊,男人彎腰俯身親吻女子面頰的畫面以及今日所見……那女人頸上的痕跡,趙侍新指骨用力,面容黑沉。 蕭秦昭—— 還真是好一個姊弟情深……! 趙侍新閉了閉眼,許久,他突然道:“長業(yè)。” 長業(yè)自屋外進到跟前,揖手道:“大人,屬下在。” 趙侍新問道:“之前讓人去給大將軍帶我無虞的信,你安排下去了嗎?” 長業(yè)想到那日大人只說了一句話,之后都沒有其他吩咐,便道:“尚未?!?/br> 趙侍新便徑直對著空寂的一室喚道:“五影?!?/br> 書房暗處有人影閃現(xiàn),趙侍新正準(zhǔn)備吩咐人時,長風(fēng)在屋外敲了敲半開的房門,趙侍新讓人進屋,長風(fēng)便將一封信遞到了趙侍新的跟前道:“大人,季先生又來信了,同時也捎了句話,他說——” 調(diào)整了一下語氣,長風(fēng)力求與季先生的語氣相似,才道:“大人,事不可怠了?!?/br> 趙侍新眼一瞇,將信拆開了來,見到上方之前所見過的那“年輕公子”幾個字,而此次,這幾字之后又跟了好些字,卻是說明這位年輕公子身份的,見到“皇帝陛下”這四字,回想這一段時間朝堂上發(fā)生的事,趙侍新其實已不太意外,他捏著信,笑了笑道:“看來果然是成長了,既然這樣,那不妨就看看……咱們這位陛下到底已成長到了怎樣的程度?!?/br> 說完,趙侍新眸中方才的嫉怒之火尤盛,但此時卻又多了股興味。 很快想到蕭秦昭對那女人深隱禁忌的心意以及某個女人即將大婚的消息,還有幾方邊軍將領(lǐng)都將提前回京述職的命令,趙侍新腦中此時早已料到大婚當(dāng)日應(yīng)該是有怎樣的預(yù)謀了,但他突然卻有點不知自己是該高興還是該更加生氣,只捏著信,緩緩低聲的道:“蕭辰意,你此次這樣,最好別是真對那人還余情未了?!?/br> 等情緒平復(fù),將方才擬好的信拿到桌邊,趙侍新對隱在暗處的人道:“你親自帶著這封信去南境找大將軍,并且告訴他,就說我——” 趙侍新微頓,又毫不猶豫的目光深冷道:“改變主意了?!?/br> 黑影將信拿走,然后朝人一拱手,便又一瞬消失在了暗色中。 趙侍新捏著額角,靠回了身后的椅背上。 而一個時辰前,右僉都侍郎夏焱的府中,季邯看著幾個仆從將這日方才同他喝酒飲醉了的大人給送回房中,站在院中的樹下,看著前方闔上的房門,季邯攏了攏身上外袍,然后輕言道:“夏大人,謝謝你的信任,不過……” “季邯早已有主,可惜了。” 說完,便轉(zhuǎn)身離開,徒留一地漫溢開來的酒香。 離大婚的日子越來越近,蕭辰意最近偶爾便還是會在下朝時,在殿外某處稍顯僻靜的地方等著邱其真,倒真像是個戀慕未來夫君,尤其恨嫁的女子一般,眾人現(xiàn)下都知邱其真下朝后若不徑直出宮,便就定是與那位長公主殿下私會去了。 蕭辰意今日等著邱其真本也只是做做樣子,想著他來了之后,說兩句話就行,沒料同邱其真一道近了前來的人竟還有個讓蕭辰意不太招架得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