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jié)
視線逐漸聚焦,皇帝陛下招了招手,又將候在一旁的羅公公招了過去的開口問道:“可有消息了?” 羅公公有點腦門帶汗,遲疑著只恭敬應(yīng)道:“回陛下,人派出去還沒多久,恐怕尚還需些時日……” 皇帝陛下擺了擺手,羅公公看眼天日又退了回去,心里想著這已是今日第二回 問了。 石桌旁,圣人的視線很快又回到了前方場上,眼前只見被人偶包圍住的蒙眼小太監(jiān),正興奮的試探著往耳邊聽得的細(xì)微聲響處撲去,但遺憾的是又再次撲了個空。 這是多少次撲空,小太監(jiān)估計自己也已不太記得了,但沒想很快,某號總是近前來挑逗他的娟人偶,這接下來的一次湊近,很不幸便被小太監(jiān)給一把的抓住了。 蒙眼小太監(jiān)激動的將人偶給牢牢抱住,一手扯下了眼上布條,便高興的朝著北方坐著的圣人道:“皇上,皇上,奴婢抓到了,抓到二號了!” 小太監(jiān)還在興奮著,對面的人影卻支著頭遲遲未回應(yīng),只直直的看向小太監(jiān)抱著人偶的樣子,突然卻瞳孔不著痕跡的微微緊縮。 人影的眼前似乎出現(xiàn)了一個同樣的場景,只是場景中的人物卻完全的變換了。 十年前的汾陽公主府中,溫柔夜風(fēng)下的小廣場上,一個男孩蒙著眼正在獨自與母親做的娟人偶做游戲,雖再沒其他跟小男孩一樣的玩伴,只有這些完全沒有絲毫生命,只能機(jī)械運作的人偶,但小男孩兒卻似乎也并不在乎,依舊兀自玩的開心,只是眸光在月色下,漸漸似乎還是稍顯了暗沉。 小男孩當(dāng)時試探著往前想捉住逗弄他的人偶,但卻總也不成,正面色不虞,有些泄氣時,耳邊突然卻聽得一點細(xì)微聲響,少年又抓住機(jī)會撲了過去,如往常抓住人偶時那般歡呼道:“抓住了,我抓住你了!” 男孩說著,在還沒反應(yīng)過來懷中異樣時,便激動的摘下了蒙眼的布條,沒想入目,看清眼前人的瞬間,卻只能呆愣在原地,怔怔聽著被他緊緊抱住腰的人,目光沉柔的笑著對他道:“既然被你抓住了,那阿姐是不是,也該給你一點獎勵?” …… 園中的侍從不自主都注意著石桌旁一直沒反應(yīng)的主子,但沒想,很快卻見人突然便直直的站了起來,然后就朝著人偶圍著的中心方向走去。 正站在中央的小公公看著尊貴主子近了前來,卻沒看他一眼的只對旁人道了一句:“打賞。” 接著便從旁側(cè)公公手里舉著的托盤內(nèi)拿過了一條純白色的布帶。 小公公見狀反應(yīng)過來,謝了恩,趕緊退到了一邊,有些摸不著頭腦的瞧了眼一直站在石桌旁的羅公公。 但羅公公卻并沒其他指示,只專注的看向了場上他們這突然心血來潮的主子。 畢竟以往他們這主子都只會命令大家湊趣給他看,沒想今日卻會自己親自來上場了。 眾人只見出現(xiàn)在場中的男子,身量欣長,著一身明黃色的盤領(lǐng)窄袖袍,胸前織著金線的盤龍紋,腰間系透犀帶鞓,渾身上下似乎無一處不透著金尊玉貴。 男人蒙上了眼之后,一時并未有其他動作,待得四周人偶在專人的提前cao縱下,也開始了行動,以水袖招惹了男子一番之后,男子才總算也開始了邁步。 似是逐漸找回了以往的某些感覺,這位皇帝陛下,終于還是如幼年那樣向那些娟人偶撲將了過去。 好幾次聽聲辯位的都失了手,這位圣上便更放緩了些步調(diào),只更加謹(jǐn)慎的出手。 蕭辰意跟著邱其真來到這處地方時,見到的便是這么一幅景象。 在石桌旁的羅公公第一眼見到陵淄侯時,面上神色沒起什么變化,但再一乍見到跟在陵淄侯身后的女人,只突然便雙目圓睜,有些控制不住的往前邁了一大步。 但很快反應(yīng)過來又退了回去,并給了一旁正準(zhǔn)備給皇帝陛下通報的內(nèi)侍監(jiān)一個眼神,阻了他的動作。 站在與場中人十幾米距離處的地方,蕭辰意看著前方那有些熟悉的娟人偶,以及人偶中心那早已經(jīng)歷了十年成長,現(xiàn)今已不再是當(dāng)初那個少年的修長人影,她胸口不知不覺間,竟似是突然般若有似無的浮上了絲澀然。 但很快卻只嘴角微彎的又帶上了點笑。 接著才提步往前方視線中的人影方向走去。 有侍衛(wèi)見這情形,剛想上前,卻就被羅公公的一個眼神給制止在了原地,只擰眉有些為難的手按刀鞘,全身戒備著,一時也并沒更進(jìn)一步的動作。 陵淄侯在場外,只微抬頭,眼微闔的看著女人走向場中央那位陛下的方向。 場上的年輕帝王,微偏頭似乎是注意到了什么,只耳尖微動,向著一個方向撲將了過去。 沒想?yún)s撲了個空,很快順著慣性便微轉(zhuǎn)了方向,朝著另一方位又一把抱將了過去。 沒想這次卻抱了個滿懷,皇帝陛下一時沒反應(yīng)出不對勁,只滿意的挑唇輕笑道:“終于還是讓朕給抓著一個了。” 末了,又聽這位陛下又就這么蒙著眼的微偏頭問道:“羅公公,朕此番抓著的可是最難得手的三號丫頭了?” 四周一時寂靜無聲,過了幾秒,一旁才響起了羅公公有些遲疑的聲音,他似乎是清了清嗓子:“……陛下,這……” 清風(fēng)漸起,聽著這猶豫的回應(yīng),這位陛下這才似乎是終于也察覺到了懷中觸感的不對勁,立時便想松開手,沒料他剛準(zhǔn)備松手,耳邊卻突然傳來一句輕柔的稱呼,一瞬便讓這位圣上的身體就這么的僵住了。 “秦昭……” 極陌生又似乎極熟悉的嗓音與語調(diào),蕭秦昭反應(yīng)過來,有些不可置信般的很快便松開手,后退了一步,但卻條件反射的雙手又緊抓住了面前人的手臂,微有些控制不住的發(fā)抖:“你叫朕什么……?” 蕭辰意沒在乎手臂上的輕微疼痛,她只看著面前人半晌,才又緩慢的開口道:“秦昭,我回來了——” 蕭秦昭終于松開了手,一把猛的便將布條扯下,光線入目,似乎有些乍然失明。 但很快他的視線就聚焦在了此番突然出現(xiàn)在了他面前的女人面上,對上女人溫柔笑看著他的那雙眼,蕭秦昭微怔愣,但很快就回過了神來,又往前一步,單手緊抓住了女人的一側(cè)手腕,雪白清秀的面上似乎突然便充盈了些血色,很有些難以置信的艱難道:“你……你方才說什么?你說你是……是阿姐……” 說完,男人視線便完全的落在了她面上,仔細(xì)打量,似乎是不想放過她臉上的任何一處地方。 蕭辰意見眼前人反應(yīng),她只心下微微發(fā)熱,也看著面前青年,漸漸竟抬起了另一只手,毫無顧忌的撫上了面前人的眼角,然后似是有些疑惑的問道:“秦昭你,是不是又有很長時間沒好好睡覺了,這眼下的青黑色,瞧著跟當(dāng)年常來我府中之前那段日子……似乎也有的比了。” 面前男人見了她這舉動,以及聽了她這話,身體似乎一瞬更加僵硬,只手上力道還在不由自主的加強(qiáng)。 蕭辰意終于忍不住痛呼了一聲,蕭秦昭才恍恍的緩慢松開了握住女人手腕的手。 只神色復(fù)雜的看著面前女人,似乎也有些冷靜了下來。 很快視線便越過女人,又犀利的看向了站在前方不遠(yuǎn)處的陵淄侯方向。 蕭秦昭便見邱其真似乎看了他面前的女人一眼,然后才向著他恭敬的微點頭示意。 蕭秦昭只眉尖輕動,很快又將視線轉(zhuǎn)回了女人面上,保持了些高高在上的距離挑唇道:“你說你是朕的阿姐,是當(dāng)年的汾陽公主,但僅憑這七八分相似的樣貌以及一點不甚特別的說辭就想讓朕信你是當(dāng)年的汾陽公主,是朕的阿姐了?” 蕭秦昭說著,話音漸冷,不知是說給面前女人聽的還是說給誰聽的般又接了句:“這位小姐最好仔細(xì)斟酌一番接下來的說辭,否則——冒充皇親貴胄,欺君罔上的罪名,朕想應(yīng)該沒多少人能擔(dān)當(dāng)?shù)闷鸬摹!?/br> 沒料皇帝陛下的話音剛落,女人便似乎完全無需多想一般,竟膽大包天的又走近一步,看著年輕君主微微一笑,便一側(cè)手扶上了這位君主的肩頭,然后湊近,僅兩人可聽的開始啟唇說著什么。 眾人只見他們的圣上,聽著女人在他耳邊說的話,面上表情短短時間內(nèi)似乎經(jīng)歷了許多復(fù)雜的變化。 然后眾人又見他們的圣上,突然便緊抓住了面前女子的一只手,就著急的對人道:“你跟我來——” 接著,就這么拉著人往離開御花園的方向快步離去了。 等眾侍從反應(yīng)過來,才也緊隨著圣駕而去。 只留下邱其真站在原地,看著人群離去的方向,緩緩終是微揚了唇角。 他腦中突然想起那晚在侯府,女人拜托他幫忙時在他耳邊讓他去給這位皇帝陛下傳的話—— “煩請侯爺就這么告訴當(dāng)今那位陛下——” “就說您最近聽說了一樁秘聞,那便是據(jù)說——汾陽長公主的陵墓其實……是空的……” 邱其真突然便就想到了十年前的一樁舊案。 當(dāng)年汾陽公主突然暴斃,先皇驟失愛女,悲痛之下很快便將棺槨下葬。 這之后,悲傷似乎很快也被時光泯逝,眾人漸漸也就忘了當(dāng)年的這位汾陽公主。 但沒想,四年后,公主陵墓中卻出了件對皇家來說很有些不太光彩的事,那便是,其中兩位公主的陵墓竟被某位藝高人膽大的盜墓者給掘開了,而這兩位中的其中一位,正巧在那盜墓者剛掘開準(zhǔn)備進(jìn)去大肆偷掠一番時便被巡守的侍衛(wèi)給抓住了。 當(dāng)時,盜墓者被處以極刑,而公主墓重新修繕,這事兒在那時處理的極快,邱其真原先只以為是為著顧全皇家顏面,但如今想來,恐怕是現(xiàn)今的這番原因才對了。 那就是——陵墓里其實……根本就沒有汾陽公主的尸骨。 這么想來,當(dāng)年不知是何緣由,先皇似乎是有意隱瞞了…… 所以當(dāng)時才會沒幾人涉足了此事…… 這么思襯著,邱其真突然便想到了一人,他只眼睫微動,面上忍不住的笑了笑,心道,所以也怪不得那位趙大人的眼神會比他好了。 畢竟當(dāng)年,出了公主陵被盜一案,當(dāng)時身為刑部侍郎的這位趙大人,可是為數(shù)極少親自去到了案發(fā)現(xiàn)場的人之一啊。 邱其真突然就有點好奇,不知那位趙大人當(dāng)初乍見到這一幕,得知這尸骨不存的真相時,到底是什么感覺了。 第31章 回歸 蕭辰意被蕭秦昭給這么突然的一路拉著走,她一開始想問他這是突然要帶她去哪兒,但被牽著手,跟在人身后,蕭辰意看眼自己被拉住的手,腦海中畫面翻飛,突然便又什么都不想問了。 她還記得當(dāng)年曾有個陰柔貌美的小少年偶爾向她撒嬌討巧,或因獨眠困難而想到她房中蹭睡時,慣會做的動作。 便就是像這樣,走近到她跟前,然后一只手輕牽住她的手,抬頭可憐巴巴的望著她…… 蕭辰意又抬頭看了眼前方現(xiàn)今瞧著似乎已比她高了一個頭的年輕天子,只靜默無言的跟著人一路來到了一處金瓦琉璃的寢殿。 當(dāng)今這位皇帝陛下休息的寢殿,乾清宮。 蕭秦昭將人給拉到了殿內(nèi),視線投向了屋內(nèi)東側(cè)的一處墻角邊,然后才看了眼自己現(xiàn)下抓住的手,終是緩慢松了開來的面朝東側(cè),看著墻角邊蜷縮在錦毯上,似乎是在沉睡又似乎是醒著但卻毫無半點精神氣的一團(tuán)白,身側(cè)手緩慢握了拳的輕聲道:“你……還認(rèn)得它嗎?” 聞言,蕭辰意的視線也順著身旁人的目光往墻角的那團(tuán)白看去。 只見墻角處擺置著一個十分眼熟的,放在這年代似乎很有些出格式樣的貓爬架。 而在爬架最下方鋪著一面錦毯的地方此時則窩著一只胖軟的大白貓,白貓胡須也皆白,此時似乎是在閉目養(yǎng)神,又似乎更像是生了病般的很有些怏怏。 看墻角白貓那起伏明顯的身軀,似乎也能感覺到白貓的呼吸應(yīng)該是有些困難,而白貓不時還發(fā)出的沉悶呼嚕聲則仿佛更預(yù)示著某種不祥的預(yù)兆。 貓咪似是聽見了聲音,頭抬了抬,漸漸往蕭辰意兩人所站的方向看了來,一雙眼輕輕開合,露出了一對青綠如琉璃珠子般空靈漂亮的眼珠。 蕭辰意還在呆愣著,便聽身旁人又輕聲如自言自語般的道:“前幾日本來還好好的,最近這兩天突然就這樣了,太醫(yī)院的人說應(yīng)該是這小家伙的年齡有些大了,所以可能已經(jīng)沒多少時間了……” 說著,蕭秦昭似乎是回憶起了什么,微勾動唇角似是有些好笑但卻又笑不出來的接著道:“……當(dāng)年你突然離去之后,這小家伙整日整夜的在你的寢宮內(nèi)叫喚,連父皇后來知曉,都有些看不下去了,才允準(zhǔn)我將它給抱進(jìn)了東宮……” 蕭辰意自聽見身旁人開口說的話,再注視前方那雙正望著她的干凈琉璃眼珠,她怔然間眼前突然便似瞧見了很多紛繁變換的畫面。 耳邊似乎也響起了某些久遠(yuǎn)而熟悉的聲音—— “呀,好漂亮的貓兒!” 彼時,深宮禁院,朱紅墻頭,桃紅初綻。 一個異界女子剛來到這世界,在“使命”開始前,臉戴面紗的隱在這深宮高墻之內(nèi),孑然一人,無聊又無趣。 在某個初春剛過,初雨剛下的清晨,女子便在某個冷宮的紅墻之上,第一次瞧見了這一只……似乎也同樣孤獨長于深宮的白貓。 白貓通體雪白,只一雙青綠色的眼珠子,盯著人,似乎淬玉含珠的引人不得不注目贊嘆。 后來這只貓便時常的跟在了這位帶面紗的女子身邊。 畫面紛飛,又是一場雪中景象。 女子此時已沒了面紗,而是一身彩繡朱衣,額飛花鈿,金釵環(huán)佩的行在雪地里,有些著急的喚著前方在雪地里撒潑奔行似精靈的白貓。 女子的聲音婉轉(zhuǎn)清揚,“團(tuán)年,快回來!聽話,小心可別把爪子給凍傷了呀……” “團(tuán)年……” 團(tuán)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