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旭八月十七號要去軍訓(xùn)，眼看日子要到了，他最放心不下的是林過。

    他不在，就徹底沒人護(hù)著了。

    林過媽還是沒有回來。

    段旭能感覺到，最近這小孩悶悶不樂。

    段旭準(zhǔn)備去學(xué)校的前一天林建義又發(fā)瘋。

    拿拖鞋打林過，打不盡興就拿皮帶。

    林過跪在地下挨著，咬緊了牙，疼得渾身都顫抖。

    “你他媽的再給老子亂跑試試！”

    “狗雜種命真硬啊，老子怎么就還打不死你了！”

    這種話林過天天聽。

    說實話，都快聽膩了。

    完全麻木，一點兒反應(yīng)都不給。

    “你那婊子媽跟人跑了。”

    “臭婊子都快爛了還他媽能找到男人?！?/br>
    林過仰頭看他，“你別說我媽?！?/br>
    林建義火燒得更旺了，一皮帶打在林過臉上，鼻血瞬間涌出。

    “還他媽敢頂嘴？你再說一句？再說！你他媽沒長嘴啊老子他媽讓你說話！”

    臉上疼得發(fā)麻。

    眼睛也疼。

    鼻子最疼。

    林過感覺自己鼻梁被打斷了。

    他看著落在地上的鼻血，抬手在鼻子上抹了一把，滿手都是紅。

    “你他媽——”

    林建義手中的皮帶再次揚起，還未落下就被一股力擋住了手腕。

    眼前瞬間多出一道白色身影，少年人總是清瘦，力量終歸敵不過成年人，段旭也不例外。

    皮帶雖然減了不少力，但最終還是落下來了。

    打在了段旭背上。

    段旭沒忍住悶哼了一聲。

    “別打了。”段旭說。

    做鄰居這么些年了，這是段旭第一次掙脫爸媽的阻攔來直面林建義。

    段旭爸媽就跟在身后，站在門外看著林建義的皮帶落在兒子身上。

    “段旭？給老子滾，我打我兒子輪不著你管！”林建義瞪著他。

    林過推了推段旭，“你快走，不用管我，你扛不住他打。”

    段旭媽走過來，聲音尖銳地對林建義說：“你打我兒子？呵，我和老段這么些年都沒舍得動過段旭，你說打就打？”

    林建義眼睛都?xì)獬溲耍俺羝拍?，這沒你說話的份，這狗崽子自己跑過來要挨，老子就打了，能怎么樣！”

    段旭媽抬手就是一巴掌，“把你嘴放干凈一點，一天到晚嘴里噴糞，忍你多少年了？你真當(dāng)我們都沒脾氣，就你有氣性你就有火？”

    林建義受不得氣。

    一點點氣能把他點燃，氣多了整個人都發(fā)抖，眼底一片赤紅。

    段旭把林過帶回家，幫他收拾鼻血。

    段旭媽坐下，“個不要臉老東西，一天就知道打個娃娃，咋不打我呢？??？咋不給我也來一皮帶？”

    段旭爸揉著腰笑了一聲，“你可行了。”

    轉(zhuǎn)頭就看向林過，“咋樣能止住不？”

    林過一邊擦一邊匆忙轉(zhuǎn)頭，“能！”

    剛一說話又流出來不少，趕忙低頭繼續(xù)擦。

    林過臉上還斜著一道寬寬的皮帶印。

    鼻子都擦疼了血才止住，段旭蹲在他面前用打濕的紙幫他擦臉。

    “疼？”段旭問。

    林過緊緊抿著嘴，就是不說話。

    “你跟我走吧?！倍涡裾f。

    這回不等林過有反應(yīng)了，段旭媽先說：“那不行，你要學(xué)習(xí)呢，我和你爸照看著點就行了?！?/br>
    段旭雖然也是窮人家孩子，但從小也算捧著長大的，聽說住宿條件不太行，段旭爸媽二話不說就在學(xué)校附近租了房。

    五十來平米，一月九百。

    他們工作忙，能過去的時間很少，但對段旭放心。

    現(xiàn)在段旭說要把林過帶過去一起，那不能。

    林過可憐，他們也覺得可憐，可是再可憐也不能耽誤自己兒子的前程。

    人總是自私的。

    合乎常情。

    林過也笑說：“謝謝段旭哥，我還是把初中念完吧。”

    高中學(xué)習(xí)壓力很大，段旭一去就一個月都沒回來過。

    段旭媽想兒子了就周末去看看，回來偶爾會給林過帶點小零食，說是段旭給買的。

    林過從小沒吃過什么零食，五毛錢一包的辣條他都買不起。

    邊吃邊哭，被林建義看到了還得挨頓打。

    林過一連半個學(xué)期都沒見過段旭了。

    林建義自從上次被段旭媽說過之后會稍微收斂一點了，但沒有持續(xù)多久。

    有次打麻將輸?shù)锰珔柡?，把全麻將館的人都打了，回來就打林過。

    一邊打一邊殘忍地告訴他：“你媽不會回來了。”

    其實夏天已經(jīng)過去這么久了，林過心里已經(jīng)沒什么期待了。

    只是這僅有的希望被林建義這個施暴者這樣直白地說出，林過忍不住開始發(fā)抖。

    “你那婊子媽不要你了?！?/br>
    “狗雜種。”

    林過早就知道，他媽不要他了。

    要他怎么能一年就回來半個月。

    現(xiàn)在徹底沒了影子。

    “隔壁那小子也走了，我看現(xiàn)在誰能護(hù)你?！?/br>
    林建義大笑著。

    他常年抽煙喝酒，聲音早就渾濁不堪。

    林過呼吸有些上不來，他猛地站起來推了林建義一把，拿起桌上的十塊錢跑了。

    林過兜里一直塞著段旭寫給他的紙條，上面是個地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