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也只是一瞬間，轉念就放棄了這個可笑的想法，他從未安全過。

    “不疼……”林過聲音帶著很重的鼻音。

    “怎么不睡覺？”段旭扶著膝蓋彎下腰。

    “他睡……睡我床了?！绷诌^哭得有些抽抽，想說一句完整的話很困難，“他不讓……讓我睡他床?！?/br>
    段旭在他腦袋上揉了揉，直起身子說：“起來……”

    林過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可還是聽話地扶著墻站起來——

    腿麻。

    麻得表情都有些繃不住，忍不住「嘶」了一聲。

    段旭回頭看他，視線挪到他腿上，雖然看不清，但看站姿也知道。

    “緩緩……”

    “沒事，我媽過段時間就回來了?！绷诌^說。

    段旭沒應。

    這事兒八字沒一撇，但說出來林過就徹底沒希望了，他得瞞著。

    段旭一直不說話，林過也不會主動提起什么話茬——他不會社交。

    除了段旭，沒人理他。

    一直到自己腿完全緩過來了才問：“段旭哥，我好了，我……”

    段旭「嗯」一聲，“走……”

    林過沒懂，“我不能回去。”

    段旭停下步子，“我沒讓你回去?！彼仡^對林過伸出手，很輕地笑了一下，“跟我睡?！?/br>
    晚上一點風都沒有，林過睡不著，翻一次身就帶起一點熱氣，段旭一抬手將他胳膊壓住，連帶胳膊將人圈住，小聲在他耳邊說：“別動……”

    天一亮林過就跑了，他怕被段旭爸媽看見。

    他知道，沒人愿意和他扯上關系，他就代表著林建義。

    他怕段旭因為他挨罵。

    “林過，作業(yè)幾次不交了？”班主任是個女老師，談不上溫柔，但講理。

    林過的家庭她了解過，知道他的醉鬼父親和常年不回家的母親。

    “你家庭情況老師知道，可是這不寫作業(yè)，學校查作業(yè)的時候我拿什么交差？”

    老師有些上火，揉了揉眉心，“而且，在家不能寫，為什么在學校也不寫？課間的時間為什么不利用起來？”

    林過低著頭，一言不發(fā)。

    “報告……”一道熟悉的男聲傳來，林過下意識將頭壓得更低。

    “哪個班的？”班主任問。

    段旭：“九一……”

    班主任了然，指了指一邊堆滿了作業(yè)的桌子，“放那吧?！?/br>
    班主任是語文老師，最近給初三代課。

    段旭臨出門還回頭又看了林過一眼，后者就像是能感覺到一般，又縮了縮。

    段旭眉頭擰起，“老師再見?！?/br>
    林過經常不交作業(yè)。

    經常到一周大概三天都不交，剩下兩天是早上來抄的。

    段旭晚上走到林過家門口敲了敲窗框，林過「嗖」地一下站起來，迎著林建義的目光走了出去。

    “段旭哥。”他低聲喊。

    段旭：“去拿你作業(yè)?！?/br>
    林過愣了一下，剛想下意識地照做，轉過身時才反應過來，“啊，我不寫了?！?/br>
    讀書對他而言不是出路，是折磨。

    他只要一拿出書本，林建義就會沖過來打他，把作業(yè)本或練習冊卷起來，在他頭上打。

    書打不爛不罷休。

    一邊打一邊問他，讀這破玩意兒有用嗎？怎么沒見你拿回來錢？天天花老子錢買這破玩意，充面子?。?！

    書角很硬，他的頭被打出血過。

    “徹底不學了嗎？”段旭很認真地問。

    林過堅定地點了一下頭。

    讀書對他而言，太折磨了，他初中畢業(yè)就去找工作，他對前途沒要求，只想離開林建義。

    “那你以后放學來我班門口等我。”段旭說完就回去了。

    林過不明所以，但還是乖乖等了。

    初三比他們多一個一小時長的晚自習，他就坐在墻角等了一個小時。

    段旭出來的時候一眼就看到他了，走過去說：“別坐，地上臟。”

    學校是地磚，林過覺著可干凈了。

    他聽話地站起來，“不坐了。”

    到院兒外，段旭從林過肩上取下書包，“你以后作業(yè)都我給你寫。”

    林過愣了幾秒，急急地跟上去，“這不行……這打擾你學習，哥我……”

    “怎么打擾我學習了？多寫一份作業(yè)還能少考十分不成？”段旭笑了，“不想寫就不寫了，哥給你包了?！?/br>
    “記作業(yè)沒??？”段旭問。

    林過點頭，“語文數第二頁，畫了紅圈圈的那塊。”

    他每天都記作業(yè)，只要林建義不在家，他就可以寫。

    “嗯……”段旭往里走，“他還睡你床你就來門口喊我，我床大。”

    林過臉紅了一下，撓著頭低聲應，“哦，好?！?/br>
    “那我寫去了?！倍涡裉崃颂崴臅瑢α诌^示意。

    今天林過又挨打了。

    挨打像吃飯一樣平常，他悶著一聲都沒出。

    唯一的念想就是他媽過段時間就回來。

    可他不知道這個「過段時間」是多久，往年都是夏天。

    現(xiàn)在六月已經過半了，還沒消息呢。

    但只要夏天沒結束，就還有希望。

    六月二十號段旭中考，林過起了個大早搬了個小板凳坐在門口等。

    段旭一出來就看到他，“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