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說……”

    我的小猴子呀，你一輩子都擺脫不了我的。哈，哈哈，哈哈哈哈……

    伏見提著蛋糕盒的手猛地收緊，恍惚中他好像真的聽到了伏見仁希輕佻的聲音，帶著他這個人特有的惡意，像一陣風(fēng)盤旋過走廊，又朝著他吹過來。

    他的神經(jīng)一跳，覺得腦仁有些刺痛。大貝阿耶的聲音和嗡然震響的耳鳴混在一起，某個熟悉的高挑身影隱隱約約地走廊末端一晃而過。

    是那家伙……

    伏見的心跳停了一拍，身體略微一晃，背脊靠上了墻。他伸手按了按額角，似乎聽到了自己體內(nèi)血液加快了速度沖過血管“轟隆”作響。

    嘖，混蛋……

    “伏見?！?/br>
    四面八方騰起的幻聽幾乎要將他包圍，就在這時，澤田彌的聲音破開層層渾濁的空氣突然出現(xiàn)，像一聲清脆的鈴響撞在精神已經(jīng)有些混沌的人的耳膜，伏見抽刀的動作倏然一頓。

    “噠噠噠?！?/br>
    伴隨著飛快接近的腳步聲，他眼前被耳鳴震得有些模糊的視界逐漸清晰。小女孩披在身后的銀色長發(fā)隨著她跑動的動作劃過空氣，像一抹銀色的清澈月光，泉水一般流動到他面前。

    “伏見?！?/br>
    澤田彌在伏見猿比古身邊停住，她抬頭看了看面前的人，然后抬起了手，右手還拉著他的小臂往下拽了拽。伏見猿比古的腦袋這時候還是渾噩的，不自覺地就著她的動作低下頭，將前額抵上了她的手心。

    一向冰冷桀驁得像在向整個世界亮著刺的少年在這一瞬間莫名籠上了幾分柔和乖順的假象。站在不遠(yuǎn)處看到這一幕的大貝阿耶垂在身側(cè)的手猛地收緊，指尖掐入了掌心。

    “伏見，你發(fā)燒了。”

    澤田彌摸了摸伏見猿比古明顯溫度有些高的額頭，又摸了摸自己的，再開口時軟軟糯糯的聲音帶上了真切的擔(dān)憂。

    “我們回去吧，我給隆一打電話。”

    伏見猿比古抓住了小蘿莉再次伸過來的手，額頭抵在她的掌心里長長吐了口氣。耳鳴聲煩人的蚊子一樣還在他耳邊嗡個不停，澤田彌手心的溫度比他的前額要低，像一塊溫涼的玉。伏見再抬頭時，臉色除了較之平日里白了一些已經(jīng)恢復(fù)了正常。他嗤笑了一聲，直起腰靠回墻上，語氣回歸到了他習(xí)慣性的嘲諷調(diào)調(diào)，開口的嗓音里帶了點啞。

    “你把忍足家的二公子當(dāng)成了私人醫(yī)生了嗎？”

    “隆一說讓我有什么事情都可以找他的。”

    小蘿莉絲毫沒有要跟人家客氣的意思，她的手還被伏見握著，她也沒讓他松開，就著這個姿勢抬起了頭。

    “伏見，我們回去吧?！?/br>
    澤田彌清澈的眼睛像一汪泉水，浸在她目光里的人好像也被泉水洗過了一般，那些莫名騰起的煩躁和陰郁都被流水沖走。伏見的腦袋往墻上靠了一下，感知一會兒自己現(xiàn)在頭重腳輕的狀態(tài)。

    哦，的確是感冒了。

    他晃了晃另外一只手里的盒子，有氣無力，“你的蛋糕，算了，我給你拿。”

    黑發(fā)少年從墻上直起身，背脊挺直，像一棵已經(jīng)長出了枝蔓的樹。

    “回去吧。”

    最后幾個音節(jié)像是從嗓子眼里滾出來的，帶了點疲憊的沙啞。

    但是，很好聽……

    大貝阿耶有些怔愣地站在原地，然后看著伏見壓根沒有看她一眼，拉著那個銀發(fā)小女孩的手往通道口走去。

    伏見……

    這個熟悉的發(fā)音卡在了她的喉嚨里，它的主人猶豫著要不要把它發(fā)出來。這時，伏見牽著的小女孩突然回過頭看了她一眼。

    大貝阿耶的身體整個僵在了原地。

    第59章 異變

    十二月三十一, 新年夜。

    這天晚上無星無月，整片天空都暗沉沉的。

    大城市里光污染嚴(yán)重，即便月亮星星都沒冒頭，走在沒有街燈的路上居然都不影響看清楚路面。

    東京是個大都市, 高樓間的霓虹燈照亮了大半個城區(qū), 一排一排的路燈城市衛(wèi)兵一般筆直地戳在街道兩邊。光明, 敞亮, 不夜之城。

    某條光明照不到的破落街道里，幾個流浪漢七歪八扭地裹著破舊的毯子在擠在角落里躲風(fēng)。地上間或還躺著一兩個西裝筆挺喝的酩酊大醉的上班族，黑暗將那些見不得光的東西統(tǒng)統(tǒng)掩蓋下來。白天里衣冠楚楚的皮被扔到了一邊, 在不認(rèn)識的人面前醉酒醉得丑態(tài)畢露。

    街口的路燈不知道壞了多久, 也一直沒人來修。外面大街上的燈光只往里鋪了一米多的距離, 再往里就是沉沉的黑暗。這條黑漆漆的巷子就像是光鮮亮麗的大城市身上, 被霓虹歡場的燈光蓋住的膿包, 躲在巷子里的流浪漢們是膿包里生出的蛆蟲。如果有一天默默無聞地死在了這條窄窄的巷道里, 也不會有人在意。

    大抵人還是有點社交性的, 念著大年夜里躲在了同一個地方的緣分, 幾個流浪漢一邊哆哆嗦嗦地打著抖，嘴里還不知不覺地搭上了話, 順帶猜測了一下那邊那個醉倒在巷子口的上班族是怎么回事, 目光也不可避免地在他手腕上的手表和褲兜里放錢包的位置來來去去。

    幾個人剛把這夜里冰冷的空氣聊得熱乎了一點, 巷子口突然傳來一陣清晰的腳步聲。

    流浪漢們抬頭看過去, 一個高高瘦瘦的人站在街口, 背著光看不清他的樣子。他在那兒站了許久, 也不說話，像個地里長出來的木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