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了，云秋接著看動畫片。

    房中異常安靜。

    云秋其實習慣這樣。醫(yī)生每次都是晚上才能過來，白天他就一個人。他怕完全的黑暗，但是喜歡白天不開燈時朦朦朧朧的這種光影，這讓他感覺很溫暖。只是這溫暖持續(xù)了不大一會兒，被一陣風輕輕打破了。

    云秋只看見一線光漏了進來，越來越亮，白色的天光從玄關爬了進來，輕薄的納米門在風中被吹得輕輕搖晃。

    這扇門是蕭家定制的，幾乎是全聯(lián)盟最牢固的一扇門，進出都要指紋鎖。家里幾個人，蕭問水，蕭尋秋，乃至醫(yī)生和機器人，都有開關房門的指令，但是云秋自己沒有。他的狀況不允許他獨自出門。云秋也從來沒有想過要出去看一看，即使他知道外邊有個小院子，醫(yī)生經(jīng)常在那里打理花。

    他唯一一次出去，就是上輩子生孩子的時候，可是他那時已經(jīng)沒什么意識了，并沒有來得及看外邊世界的樣子。

    蕭問水這次出去，居然沒有關門。

    舒緩的風持續(xù)不斷地從外邊吹過來，是云秋從來沒有接觸過的，帶著一點塵埃、草木和雨水的氣息。

    云秋愣愣地看著那扇半開著的門，很久之后，他才動了動，慢慢地、慢慢地往那邊挪了過去。

    第十一章

    庭院不大不小，一大片可以遛狗的草坪，一些種了花的地。醫(yī)生給他栽的龍牙花已經(jīng)長出了亭亭枝葉，在yin天的微風中飄搖著。

    腳下的土地濕潤，前幾天剛下過雨。而云秋是頭一次知道這件事——他家的機器人常年控制家中的溫度和濕度在一個恒定合適的范圍內，而云秋只能從動畫、書本上想象四時風物、節(jié)氣變換。他不知道雨后的空氣和雨前有什么分別，四月和六月的空氣中含著哪種不同的花香。

    他也抬起頭，看見了頭頂?shù)奶旌驮?。那是他曾?jīng)無法想象的闊大，雖然他僅僅站在自己家房屋前的院子中。他是偶然被洪流帶出來的井底之蛙，是夏日突逢寒冰的小蟲。他的視線每多在這外邊的天地中停留一次，萬物細微的變動就帶給他一次強烈的震顫，強過云秋從小到大認知里的一切東西，強過他的一次完完整整的生死。

    “老板，監(jiān)控顯示，小秋已經(jīng)出了房門。”

    醫(yī)生坐在半個城之外的辦公室，看著遠程監(jiān)控事實傳來的全息監(jiān)控數(shù)據(jù)，分析著云秋的每一寸情緒波動，“小秋目前沒有什么不良反應?！?/br>
    【蕭：知道了?！?/br>
    又是這三個字，醫(yī)生在內心腹誹這個惜字如金的老總，這次決定不再猜測他的想法，而是直截了當?shù)貑柕溃骸跋乱徊叫枰覀冊趺醋觯空胰烁谛∏锷砗?，看護他嗎？雖然我個人認為，事發(fā)突然，小秋敢于走出來的可能xing不大……今天您說出去沒關門，實際上我們可以把它當做小秋的第一次外界接觸干擾了。小秋也應該看看外邊的世界了。”

    【蕭：他不會走出來的，他沒這個膽子?！?/br>
    “……”醫(yī)生倒是沒話說了。

    他本來想建議監(jiān)護人直接帶云秋出來熟悉社會環(huán)境，而不是用這種似是而非的手段去引誘。但現(xiàn)在監(jiān)護人本人都發(fā)話了，他還能說什么呢？

    蕭問水名下的dna科研團隊中，醫(yī)生是主力之一，學術能力最強，可惜年紀越大越?jīng)]什么上進心，蕭父那一輩，聯(lián)盟學術界傾軋黑幕也讓他不勝其煩。

    當初蕭問水要在他們里面挑人來接手云秋，并硬xing要求只能將云秋一個病人作為負責的病人。團隊里人人自危，生怕自己的科研路因為“帶小孩”這件毫無意義的事情給耽擱了，醫(yī)生卻主動請纓，接手了云秋，專心負責他一人的手術計劃，同時也從科研團隊的領軍角色降級為顧問。云秋的手術很復雜，復雜到醫(yī)生帶著十八個助手連軸轉，十天十夜輪換才完成?；蚴侨祟愔两穸紵o法解讀完全的深海，改錯一個堿基對，很可能就會毀了云秋今后的一輩子。

    所謂塞翁失馬，焉知非福，醫(yī)生當初怎么也沒想到蕭問水真能把這個項目做成，并且第一例就用到了自己從小帶到大的自閉癥小孩身上，最絕的是，他們還成功了。

    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