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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笨粗肥枭鷾睾投鴪远ǖ难凵?,他自然而然地放下心,低下頭,繼續(xù)專心吃東西。他確實是餓壞了。 * 房里點了凝神香,在客棧粗陋的被褥上,這些天來,江逝水頭一回睡得這樣安穩(wěn)。 沒有做夢,也不用擔心睜開眼睛就看見李重山坐在旁邊看著他,用那種發(fā)著綠光、好像是看所有物的眼神。 這一覺睡到下午,他睜開眼睛,還賴在被窩里不愿意起來。隔著帳子,梅疏生的聲音悠悠傳來:“要是醒了就起來吧。” 被褥上最天然的陽光香氣十分好聞,江逝水把臉埋進被子里,伸了個懶腰,過了好一會兒,才肯爬起來。他掀開帳子,梅疏生還坐在原來的位置上,用小銅勺往香爐中添香。 梅疏生問:“餓不餓?要不要先吃點東西?” “不用,我還不餓?!苯潘弦律?,在他身邊坐下,“兄長,我想知道……” “建威大將軍喜怒無常,肆意把玩朝政,天下人無不憎惡,我也不過是順勢而為?!泵肥枭鷮⑾銧t推到他面前,他垂著頭,面上一片陰影,看不出表情,“當然,我與他也有私仇。你要說我有私心,我確實有?!?/br> 他說的是李重山指使人把他的手腳打斷這件事。他不曾在江逝水面前提過,不代表他不記得,也不代表他不想著報仇。 “我與幾個世家公子,這幾年一直在暗中謀劃。不是故意瞞著你的,只是怕你為難。前些日子周進造反,我也在暗中幫了他一把,他才能順風順水地到淮陽城外。你看,我是個雙腿殘疾的廢人,沒有人會懷疑到我頭上,就連你也想不到。” 江逝水把手按在他的手背上,搖了搖頭:“兄長不要這樣說?!彼蛄嗣虼?,猶豫道:“兄長,昨日夜里,也是……” “是。”梅疏生仍是那樣溫和地笑,“驛館我早幾日就打點好了,昨夜有義士行刺,才給了你與周進逃出來的機會?!彼麌@惋道:“只可惜行刺沒有成功,他沒有回來?!?/br> 江逝水驚道:“那周進也沒有回來?!?/br> “你睡著的時候他過來了,就在隔壁?!?/br> “那就好?!?/br> “從前問你,以后該怎么辦,你說李重山雷霆肅殺,給朝廷續(xù)上了百年的壽數(shù),就是這樣,你在淮陽終老也無不可。如今你再回不去淮陽,我再問你,你以后該怎么辦?” 還沒來得及考慮這件事情,江逝水怔怔的說不出話來。梅疏生反手握住他的手:“要不了多久,李重山的人就會搜到這里。他若執(zhí)意要找你,恐怕你一輩子都得躲躲藏藏的?!?/br> “兄長的意思是?” “明日便有船經(jīng)過此處,南下去小瀛洲。小瀛洲雖然還未開化,但是民風淳樸,溫飽不愁。隔著海,你不用害怕李重山會找過來?!?/br> 江逝水遲疑了一會兒:“我再想想?!?/br> “也好,你自己選,兄長不勉強你。要是有更好的去處,兄長也送你去?!?/br> 話音剛落,外邊就傳來急促的馬蹄聲,有人厲聲喝道:“閃開閃開,封城了,封城了!” 梅疏生有些驚愕,江逝水登時面色慘白,猛地站起身,將臨街的窗子推開一條縫,向外看去。 他們的動作竟這樣快,連這樣偏僻的地方也找到了。 * 發(fā)現(xiàn)江逝水逃跑的那個晚上,李重山一邊踢翻桌案,一邊讓吳易傳令下去,整肅啟程,在最近的勾承郡落腳。 勾承郡守連夜整裝迎接建威大將軍,恭恭敬敬地請大將軍在自己府中下榻。這一行人就像是行軍來的,早已配好了武器,整裝待發(fā)。李重山猶是,他神色陰沉,目光陰鷙地盯著前方,叫人膽寒,扶在佩刀上的手一下一下地撥弄著,仿佛隨時都會拔刀出鞘。 開了正門,李重山大步跨過門檻,在正堂坐下。郡守大人侍立一旁,還沒來得及說些客套話,那邊就有人將羊皮的輿圖捧上來。 那輿圖上以驛館為中心,用朱砂筆畫了一個圈。圈起的地方,就是日出時最快的千里良駒能到的地方。在來勾承郡的路上,李重山就派人去封鎖各個關口城門。 他用手指點著桌案,逃不了,逃不了。 勾承郡守不太明白這是在做什么,悄悄去問吳易:“這是要打仗了嗎?又有叛軍造反了?” 吳易好心提醒他:“別問別管,更別往將軍面前湊?!?/br> 勾承郡守連連點頭,朝他感激地笑了笑。但是很快的,他身后傳來李重山冷淡的聲音:“給青樂的探子傳信,讓他們看看姓梅的在不在?!?/br> * 開春回暖,臨江的城鎮(zhèn)早生蚊蟲。小客棧的門大開著,夕陽斜斜地照進來,小伙計坐在門前臺階上,一面吹著口哨,一面有一下沒一下地揮著衣袖,驅趕小蟲。 兩個士兵與本鎮(zhèn)衙門的衙役從街頭走來,挨家挨戶仔細搜查,每一處縫隙都不肯放過。那小伙計見了,也站了起來,有些緊張地捏著衣袖。 一行人很快就到了他面前,相識的衙役用刀柄拍了拍他的背:“你怕什么?又不是來抓你的。” 小伙計抹了把額頭上的汗珠:“小的哪里見過這樣的陣勢?一時間嚇傻了,幾位官爺見諒?!?/br> 幾個人不在意地笑了笑,大步跨進店中,領頭的士兵似是隨口問道:“今天一個客人也沒有?” 小伙計跟在后邊陪笑道:“是啊。咱們家靠江吃江,要有大船過來,才有生意做。今天沒船來,就沒生意做,都閑了一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