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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樓上的士兵舉著火把。叛軍的武器并不精良,甚至還有些粗劣。站在正中的那個青年人,正是今日在城樓下,接下他的大氅的那個人。 那人看見江逝水過來,笑著朝他抱了個拳。 李重山猛地舉起弓箭。 作者有話要說: 哦嚯 感謝真腐君大人、青九嫵的1個地雷! 感謝lilin的34瓶營養(yǎng)液!感謝Old王誒的1瓶營養(yǎng)液! 第一章 叛亂平 叛軍頭子名叫周進,今年才十八歲。太寧城的佃農(nóng)出身,小時候在族學念過幾年書,也在武館練過武,跟著鏢局走過鏢。 今年冬天大雪,太寧城與淮陽城一樣,依靠世家放糧,支撐了一段時間。但是太寧城更難捱一些,因為地勢險峻,山石堆積,耕地不多,存糧也就不多。在朝廷的賑災糧食到來之前,城中百姓就已經(jīng)餓了兩三日。 好容易盼到朝廷的人來了,卻不想李重山竟把糧食都囤在淮陽城中,不肯拿出一分,就連淮陽百姓也在挨餓。百姓積怨已深,周進便趁勢揭竿而起,集結了一眾百姓,收繳官府糧庫武庫,收容災民婦孺,自號為起義軍,要斬權jian,清君側。 這個“權jian”,指的是誰,眾人都心知肚明。 如今李重山就在離太寧城不遠的淮陽,他們便一路殺了過來。 暮色四合,狂風乍起。周進騎在一匹駑馬上,位于正中,神色肅穆。跟在他身后的,是服制不一的士兵,手里的武器也不盡相同,甚至還有農(nóng)具。 城樓之上與城樓之下,火光搖晃,將他們的面容映得赤紅。 江逝水小跑著登上城樓時,看見的就是這樣的場景。 周進還記得他,抬眼向他看去,行了個禮。這意味著倘若攻城成功,他不會為難江逝水。但江逝水心里明白,與武器精良的守城士兵相比,這場戰(zhàn)爭——或許對征戰(zhàn)多年李重山來說根本不算是戰(zhàn)爭,而是玩鬧——他們必輸無疑。 他不敢再看那青年黑白分明的眼睛,只能收回目光。 李重山也收回了自己陰沉的目光,舉起弓箭,對準周進。 銅箭頭先對準了周進的腦袋,李重山完全可以在這時放箭,但是他看了一眼江逝水,銅箭頭就往邊上偏了偏。松開手時,箭矢朝著周進的左肩而去。 他暫時不想要這人的性命,他想把這人嚇得滾下馬背,讓他在江逝水面前出丑。 但是周進不躲也不閃,就那樣挺直著腰背,騎在馬上,沉著冷靜。在箭矢飛到他面前的瞬間,用長刀打落箭矢。 也是銅箭頭斜插進地面的時候,周進舉起長刀,喊了一聲“殺”。喊得太大聲,他的面容都是扭曲的。 他身后的士兵如潮水一般,黑壓壓地涌上來,撞在礁石上,撞在城墻上,撞得粉身碎骨,又重新融成一體。 他們準備用一早就備好的云梯鉤鎖登樓,也試圖用粗壯的圓木撞開城門。圓木是他們不遠萬里,從太寧扛過來的,因為李重山早幾天讓人把淮陽城附近的林子燒了。 城樓下叫喊震天,勢要斬權jian;城樓上卻沒有什么反應。李重山雙手扶在城樓上,只是冷眼看著。 也不知過了多久,一只手攀上城樓,已經(jīng)有第一個士兵爬上來了。 李重山一擺手,他身后的軍士也開始有了動作。石塊臨時壘成的十個爐灶開始燒柴,熱氣撲面,灶臺上架著鐵鍋,鐵鍋里盛著的小麥發(fā)出噼啪聲響,濃郁的香氣乘著西風飄到城樓下。 這些人這幾個月吃的都是白水似的稀粥,更有喝白水充饑的,哪里受得了這樣的香氣? 第一個登上城樓的士兵,才聞了一下,便覺得饑腸轆轆。只恍惚了一瞬,腳下就踩了空,慘叫著從城樓上跌下去。 江逝水下意識往那邊走了半步,被李重山拉住了。李重山拉著他后退兩步,然后握住他的雙手,幫他呵了呵手。 城樓下的士兵們個個腿軟,仿佛有千萬只米蟲撓著他們的心肺,從他們的口鼻中鉆出來。越是想要上來,就越是上不來。 他們都不再喊了,只顧得上吞咽口水。安靜的瞬間,只有小麥在鐵鍋里發(fā)出的清脆的聲音。 周進騎在馬上,再次舉起長刀:“殺!” 這回他們的士氣明顯低迷了不少,而小麥香氣飄得很遠,將那些原本該在淮陽城外的災民吸引回來了。 擬定今夜攻城,周進害怕傷及無辜,早先過來勸走了他們。 此刻兩日沒有吃過正經(jīng)東西的災民互相攙扶著回來了,無頭蒼蠅似的撞進攻城的士兵中。 登樓又墜樓。 等到下面亂得差不多了,李重山抬手,冷冷道:“放箭。” 放箭,放箭——江逝水雙目圓睜、不敢相信地看著他。也不管那些人會不會聽他的,他往前撲去,大聲喊道:“不許!不許放箭!” 李重山抱住他的腰,把他拉回來。就在他說話的時候,幾千幾百支箭矢,如鴉群一般,從他眼前飛過去了。甚至還有一只,從他的鼻尖擦過。 隨之響起的,是城樓下辨不清是叛軍還是無辜百姓的哀叫。 李重山捂住他的眼睛,把他拖走了。 * 老管家在后邊追趕,可惜年老體衰,趕不上李重山。又有軍士出來阻攔,最后他只能眼睜睜看著江逝水被李重山帶走。 父親臨終前托付給江逝水的淮陽百姓,就是江逝水的半條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