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野獸
和穆余的關系突破口沒有進展。 方年也無可奈何,嘆氣之后,每天繼續(xù)她的牛皮糖行為。 穆余是只狼獸。他奉行叢林法則,孤身然而無畏,殘弱然而傲骨。 前些日子他遭隔壁校的幾個高年級學生欺凌,養(yǎng)好傷,他就會開始尋機會逐一進行反擊。 方年前世與穆余十數年感情,見識過太多他孤身奮勇的時刻。 他的這種行為她難以置喙對錯,因為他并不是抱著報復的心理去進行的。 他只是,不想別人傷害他而已。 而且事實上她目前也左右不了他。 方年更不能和不忍以她成熟的成人心智高高在上指責他不該這樣做,他應該去告訴老師以獲得幫助。 問題的根源不在他身上,遠非“告訴老師”這么簡單就能解決的。在復雜的現(xiàn)實情況下,這個問題在在大多數時候仍然是惡性循環(huán)的無解。 但至少她孤高傲骨的少年懂得抗爭才是保護自己的方式而不是妥協(xié)退讓。 盡管他的抗爭方式未必能得到一勞永逸,可倘若放任施暴者施暴,才是真正無窮無盡的深淵。 在一個星期內的時間,穆余每天傍晚放學后,先借著撿垃圾跟蹤踩點,掌握那行蹤后就在煙籠霧遮的夜色中下手: 守在無人經過的狹窄陰暗小巷,或監(jiān)控盲區(qū)的轉角路口,逮著人就打。 當日五個欺凌者,穆余不是先挑最弱的那個反擊,也不是領頭的那個,也不是分而擊化。 他單純地獵到那個就那個。 每天放學就嗚嗚泱泱在外面游蕩的五個混小子,很容易讓穆余得手。 五個欺凌者一起他打不過,但落單或者只是兩三組合,誰也干不過他不要命的狠勁。 過程與方式都同樣的簡單,一根木棍子拎在手,或手或腳,隨機,哪個打的角度更順手就選那個。 每一個都是一棍子下去解決。 夠狠、夠快、夠準。 每一棍下去都在夜晚絲絲涼意的空氣中發(fā)出骨折的脆響。 只一聲。 每一棍只一聲。 絕不多,也絕不逗留。 夜行的狼獸,下手的時候那樣兇狠,殘著一只手依然讓人知道他是只惹不得的野獸。 在朦朧夜色里被模糊整個面貌的模樣,獨獨那雙黑得皎亮的眼睛熠熠閃光,散發(fā)出名為殺意嗜人的狠厲和陰寒。 然而,黑夜中站在燈光暗處守候獵物的身影,又單薄纖瘦得幾分孤單凄涼。 他每每轉身在茫茫夜色中慢慢遠去時,方年的心都能發(fā)顫。 她沒打算過躲他,他也沒打算過避她。 他仿佛一點不介意她看見了會去告訴大人或者挺身而出多管閑事阻止他。 壁校五個男生被打了的事不出三天就成為附近各校區(qū)學生們課后八卦討論的話題之一。 據說都傷筋動骨去醫(yī)院包扎然后回家休養(yǎng)去了。 家長們有上學校來鬧著要“討公道”的;也有自知自家兒子是什么貨色三天兩頭打架鬧事受傷于是不怎么當回事的;更有完全不知道自家孩子出了什么事的單親家庭的。 事兒鬧了好一陣子。 其中主要以倆家有點兒錢但非常典型詮釋“上梁不正下梁歪”的家長,不依不撓勢要扒出傷了他們家寶貝兒子的小雜種到底是誰。 他們家兒子身驕rou貴,疙瘩金寶,他們從來看不見自己兒子是怎么橫行霸道作威作福的,卻是頭一次看見千巧百寵的兒子被人打了,還被打到骨折。 簡直是捅了天反了神。 據說隔壁的校長都被鬧得親自全校通報并且出聲明親自向家長道歉; 當事人班主任天天被家長堵在辦公室罵個狗血淋頭,指責不配為人師;家長群里也整天是他們大肆叫罵抨擊的聲音。 報警處理都沒用,各方都是和事佬的調解態(tài)度使得事件越發(fā)火上澆油。 那兩對同樣身驕rou貴的夫婦越發(fā)不要臉地潑天撒地鬧騰。 調查調查不出個結果來。 五個混小子不務學業(yè)、慣以欺男戲女、打架滋事為樂,和他們有過節(jié)的人,校內的校外的,盆根錯節(jié)攀纏撕咬扯都扯不清。 說起來,穆余都不算和他們是過節(jié)最嚴重的那個。 和他們同校同級的另一個班的幾個混小子才是見面就能滋生火藥味的同道中人。 找來找去,都像是有偷襲動機的嫌疑犯。 方年知道穆余不是故意不讓那幾個小混蛋看見他的模樣。他只討回他自認應討的之后,并不希望麻煩擴大。再擴大下去,他的叢林法則會讓他進行更具傷害性的事。 他不怕傷害,但他也不喜歡傷害。 五人組被打事件在各方關系扯皮鬧騰了半個多月依然是雞飛狗跳的一片亂案。 據說五人遇襲前的一天正好和年級另外一班同道中人打過架。 同道中人有點成冤大頭的意思,被那兩對夫婦扯著不放,認定他們就是報復偷襲他們兒子的兇犯。 “小小年紀這樣惡毒長大還了得!” 這樣的話倒是被那兩對夫婦大言不慚地噴在和他們兒子同道中人的混小子身上了。 方年心想他們還真敢說啊。 同道中人幫中的父母也并不是都好欺負的。 論“上梁不正下梁歪”的作風戰(zhàn)斗力,其中一家一點都不遑多讓。當即就和那兩對夫婦成了水火不容的死仇敵,撒潑對罵堪稱菜市場級別的大媽對戰(zhàn)。 這場烏泱泱的鬧劇還不知道什么時候、會以什么方式收場時,方年他們終于迎來了期末考之前的最后一次月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