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賁放了水，情況卻沒有發(fā)生根本性的改變。是所謂天時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滅魏之前，秦軍已經(jīng)掃平了四方，沒有一國敢來援助就是明證，王賁輕易就兵圍大梁，魏軍毫無還手之力，天時就在秦國。但之所以不能滅魏，是天時不如地利?，F(xiàn)在王賁利用大河之水，將地利也搶了過來，但還是無法達(dá)成目的，這就是地利不如人和了。

    王賁坐在主位上，雙手扶著頭，不由得想起了和父親的談話，伐國易，滅國難，無論大小都是這樣。這也是白起生平無一敗績，殺敵過百萬，最終還是沒能滅得一國的原因。滅國，對敵對我都是一場真正的考驗。

    但是王賁覺得自己很幸運(yùn)，因為通過滅趙一戰(zhàn)，父親王翦已經(jīng)真真實實地向他展示了滅國之精要破軍次之，破心為上。

    這時候王離進(jìn)帳了，身后還帶著一個人，卻不是軍中打扮，倒像是一個田中老農(nóng)，身上穿著粗布衣裳，尤其是手上的老繭，更像是干農(nóng)活留下的證據(jù)。然而實際上并不是，王賁瞧著來人道“青銅開口，要問公輸。現(xiàn)在是該瞧瞧公輸家族的手段了。”

    來人雙手抱拳行禮道“公輸尺見過大將軍?！?/br>
    王賁道“公輸家族投靠帝國，今日牛刀小試，也該叫王賁開開眼界，見識一下霸道機(jī)關(guān)術(shù)的威力了。”

    公輸尺躍躍欲試“固所愿也。公輸家族有飛天遁地之能，不知道大將軍要見識哪一樣？”

    王賁擺了擺手道“好鋼得使在刀刃上，既然說了是牛刀小試，怎么好大動干戈。據(jù)說當(dāng)年公輸家族的祖師爺在為楚王效力時，打造了九種攻城器械。時移世易，如今三百多年過去了，應(yīng)該是青出于藍(lán)而勝于藍(lán)了吧。”

    公輸尺道“祖師爺天人之資，又豈是我們這些不肖子孫敢相提并論的。不過單論器械嗎，如果只是不思進(jìn)取吃老本，那才是真的愧對先人了，不知道大將軍要見哪一種？”

    王賁哼哼一笑，“投石機(jī)?！?/br>
    “這？”公輸尺倒是真有些遲疑，攻城器械與用兵有共通之處，不是說威力越大就好，也講究時機(jī)地點，現(xiàn)在大梁城周遭數(shù)十里澤國，諸般行動不便，如何是體積巨大，活動不便的投石機(jī)的用武之地？只是提出要求的是堂堂的大將軍，倒叫公輸尺兩為難，遲疑了一下，還是實話實話道“大將軍，這種情況，投石機(jī)恐怕公輸家族水戰(zhàn)別有利器，或可一試。”

    “先生多慮了。攻城不惟依地利，還需要看時機(jī)，更需要看目的?！蓖踬S早料到公輸尺會有為難，繼續(xù)解釋道“我要用投石機(jī)，越過城墻，直接攻擊魏王的王宮。公輸先生認(rèn)為此事能辦到嗎？”

    公輸尺想了一下，答道“如果是這個目的的話，投石機(jī)需要挑高拋射，安置位置還需要向前靠近，技術(shù)上沒有難度，只是要多費一些周折?！?/br>
    聽到有門，王賁果斷道“周折不怕，需要時間，物資，人手，通通可以提出來，本將軍一力辦到。只是有兩點要求?！?/br>
    “大將軍請講。”

    “第一是精度，投石機(jī)全部瞄準(zhǔn)了王宮，給我狠狠地打，但是不能對王宮之外造成損害。第二是規(guī)模，對外不能聲勢滔天，對內(nèi)卻要真正的打疼他們?！?/br>
    公輸尺閉目計算了一下，睜開眼睛答道“在下的計劃，將樓船開到北城城外，樓船沉重，必定擱淺，以此為根基，可以構(gòu)建投石機(jī)的拋射陣地，依靠公輸家族的技術(shù)，可以精準(zhǔn)地把石頭扔到魏王的寢宮里?！?/br>
    王賁哈哈笑道“我還在等先生說能否辦到，沒想到這么會兒功夫先生連計劃都出來了?！?/br>
    公輸尺謙虛道“不過是略盡綿薄之力罷了。只是如此對樓船消耗頗大”

    王賁打斷道“這就不是先生該擔(dān)心的了，一句話，我只要效果?！?/br>
    公輸尺點了點頭，，沒有問王賁為什么會有這種奇怪的要求，只是道“那在下先行告退，還要先行計算所需的材料人手，布置的位置?！?/br>
    王賁點頭道“先生自去，王賁靜候佳音?！?/br>
    等公輸尺走遠(yuǎn)，王離才對王賁道“大將軍，要單打魏王宮，卻對別處秋毫無犯。是想在魏王和趙俠之間做些文章嗎？”

    王賁少有地欣慰道“孺子可教。天無二日，名無二主。一個是窮途末路的君王，一個是朝氣蓬勃的新主，如何能在狹小的大梁城里共存？他們的關(guān)系，比當(dāng)初的趙王和李牧還要微妙。只是先前消息被截斷，叫我無從得知罷了。有了放人的事情在前，現(xiàn)在又有石攻王宮在后，魏王是不是該想一想，我跟那位趙俠明著放人，實際上暗中達(dá)成了什么協(xié)定。就算他想不到，總會有有心人提醒到，近臣就是干這個的，到時候就是新的機(jī)會?！?/br>
    “大將軍這一招妙啊?！蓖蹼x贊了一聲，又覺得有些不夠勁兒，接著道“只是這么一來，打得還是不夠過癮。既然公輸家族要顯手段，不如叫他們把各種器械都拿出來亮一亮，我看打下大梁城也不是什么難事?！?/br>
    王賁笑道“滅國之戰(zhàn)，可不是單憑兵強(qiáng)馬壯就能辦到的。我有一種預(yù)感，這一手會收到意想不到的奇效?！逼鋵嵾€有一句話沒有說，大王對公輸家族還有別的用處，而且國之重器，不可輕示，先拿大梁見一見他們的成色，王賁有一種預(yù)感，霸道機(jī)關(guān)術(shù)的真正用武之地，還在后面呢。

    王賁走出帳外，瞧了瞧大梁城的方向，心中也是感慨不已。父親王翦用反間計干掉了李牧，我這里又故技重施，難道老王家就會這上不得臺面的勾當(dāng)嗎？又想到了身后的兒子，不由得暗嘆了一下，子不類父，不知道是福是禍啊。

    在這個時候，趙伍已經(jīng)在床上呼呼地睡大覺了，殊不知一場陰云，又悄悄地籠罩在大梁城頭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