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舊殘存一絲意識的樓昱聽見腳步聲愈走愈遠，他努力地睜開了眼，感受到久違的無能為力。

    他靜靜地躺著，沒有屏蔽那吵雜的系統(tǒng)，也沒有兌換任何能救他的東西。

    不用仰起頭也能看到夜空，他見不到星星，但他知道它們其實一直都存在。

    微弱的光芒永遠只能在黑暗中綻放，在光芒中隱去。

    突然好想就這么讓血液流干，讓時間凝固。

    畢竟一直這么在時空中兜兜轉(zhuǎn)轉(zhuǎn)，給臉上帶著一個他也分不清真假的面具，真的很沒意思。

    這時他聽見了腳步聲，很輕很輕，伴著黎明的曙光而來。

    樓昱神色蔫蔫地看著過來的黑衣人，他身形修長，帽檐下只露出一雙暗紅的眼睛，目光如同看死物一樣看著他。

    哦，看來他的推想被印證了，兇手和處理現(xiàn)場的不是一個人。

    不知道是不是被設計好的，樓昱發(fā)現(xiàn)他的意識開始清醒，如同從黑暗中破開，踏入紛雜的世界。

    但身體依舊處于麻醉狀態(tài)。

    這個藥。

    很適合用來折磨人啊。

    當曙光落在身上那一刻，樓昱清晰地捕捉到那黑衣人眼底飛快閃過一抹錯愕。

    黑衣人愣在那里，帶著幾分無措和茫然。

    他暗紅色的眼睛黯淡下去，沉淪在那無盡的黑暗里，留給光明的只有一雙墨玉般的瞳孔。

    雖然只露出一雙眼睛，但樓昱認出他來了。

    不過因為倒在陰影處，樓昱覺得洛笑大抵只見辨清躺在這個人是誰，而不確定自己是否被他認出。

    唇角動了動，洛笑二字最終沒有說出口。

    他干脆閉上了眼睛，想看洛笑怎么辦，是殺了他，然后處理現(xiàn)場？是直接把他關(guān)起來？還是企圖蒙混過關(guān)，撇清關(guān)系。

    看樣子，后者可能性比較大。

    洛笑慢騰騰地走上前，動作透著幾分惶恐，幾分不安，就像一只受驚又耐不住好奇的貓。

    “嗨?！彼f，聲音有些發(fā)顫。

    樓昱一動不動，連眼皮子也沒掀動一下，就像死了一般。

    裝的真像。聽到發(fā)顫的聲音，裝死的樓昱默默地想道。

    此時他覺得天似乎更亮了，那光透過眼皮直接讓他的眼眸看到了一片似黑似白的白蒙蒙。

    洛笑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探向樓昱的鼻翼下邊，感受到絲絲溫熱的氣息，他似乎松了一口氣。

    然后掏出手機撥打120。

    雖然這時候撥去樓昱的工作單位可能會更好，但洛笑打算按程序來，他需要點時間。

    洛笑歪著頭看了地上的人半晌，似乎在確認他會不會這么快醒過來。

    樓昱當真是一動不動的，連一呼一吸也是模仿昏迷時的頻率。

    然后他就感覺投在自己身上那探究的目光移開了，緊接著是窸窸窣窣的聲音，那聲音不緊不慢，就這么癢癢地撓在心頭，樓昱很想睜開眼看一眼，不過他又很快把自己那顆躁動的心沉淀了下去，繼續(xù)十分專業(yè)地裝昏迷。

    過了許久，久到樓昱想進入夢鄉(xiāng)，然后他注意到地板其實很冰涼，而他的身體似乎也是冰涼冰涼的。

    這時，一雙溫熱的手伸了過來，十分粗魯……不溫柔地拍了他幾下，企圖把他弄醒。

    “喂，樓昱，你還好嗎？”

    樓昱‘渾渾噩噩’地睜開眼，似乎還沒恢復意識，他愣了好久才動了動有些干的嘴唇，“不好……”

    嗯？

    照理來說，這位也受過不少傷吧？

    就腹部被捅了一刀，不應該那么虛弱的。

    別問他為什么知道樓昱受過很多傷，剛剛他帶著對藝術(shù)品崇高的敬意掀開了對方的衣擺。

    然后就見到腹部除了剛添的傷口居然還有各種新舊不一的傷疤，有的很重，有的相比就比較輕，橫七豎八地落在肌膚上，看起來有些觸目驚心，但配著腹肌莫名又顯得有幾分的美感。

    殘缺的美。

    洛笑不解地擰起眉頭，半晌他又松開眉來，對方好不好跟他似乎沒什么關(guān)系吧，于是繼續(xù)心安理得地坐在旁邊等救護車。

    他抬頭望著愈發(fā)亮的天空，腦袋開始放空。

    不知道為什么在樓昱身邊，他總是不由自主地就放松警惕，連心中那暴躁的戾氣也如潮水般褪得干干凈凈。

    樓昱，你是安神丸做的吧？

    而樓昱則是看向插在腹部的七首，還有那明顯被人動過的衣服，擰眉，他就說剛剛怎么覺得有些涼，原來是衣服被掀開過，灌了風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