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際年說話間, 在霍乘星面前微微攤開手掌，冷白的掌心在剎那間變作數(shù)據(jù)流，一晃眼的時間，再度恢復原狀。

    他見霍乘星有看到剛剛的變化，壓低聲音解釋：“其實和從前一樣，你在腦海里叫我的話，我依舊能聽見，平時不拍戲的時候，我就化作數(shù)據(jù)流待在系統(tǒng)空間里，除了當初設置下的隱私時間，其他時間我們倆都在一塊?！?/br>
    霍乘星聽著孟際年的話，心里有一瞬間的別扭，不把系統(tǒng)當人看的話，他說任何話在霍乘星心里都一樣，甚至能心無芥蒂的將孟際年當做剛有意識的稚童哄著，可冷不丁來了一出大變活人，而且身高體闊一大男人杵在眼前，霍乘星總覺得哪里有些怪，可一時半刻又說不上來。

    劇組里有其他人，霍乘星和孟際年也不能一直當著眾人面說下去，想了想，霍乘星索性在腦海里問孟際年，“我上次在酒店看到的……人也是你？”

    說到人的時候，霍乘星微微卡頓，差點脫口而出一個鬼字。

    “對，但你問的那天我也剛剛更新程序，內(nèi)部正混亂著，我一時沒想到，估計更新時數(shù)據(jù)不穩(wěn)從而投射了一部分影像出去?！泵想H年回頭面對其他人時，再次恢復成了剛來劇組的冷淡臉，仿佛誰都看不上眼，也就回答霍乘星的語調(diào)能帶著幾分罕見的溫度，“抱歉，當時似乎嚇到你了。”

    霍乘星：……

    自信點，把似乎去掉。任誰大白天看見一個穿著帶血白大褂的人，憑空出現(xiàn)在房間里能不被嚇到？

    說到白大褂，霍乘星不由用余光瞟孟際年，在心里認真衡量了一番，相比現(xiàn)在的黑衣黑褲，孟際年穿著白大褂的樣子比較順眼。

    唔，也有點眼熟。

    至于白大褂上的血痕，霍乘星倒不曾再問，孟際年都說了當時程序不穩(wěn)，投射出來的影像估計同樣被影響了。

    霍乘星和孟際年說話的間歇，藺導也上來了，她目光在二人間徘徊了幾圈，挑眉輕笑，“你倆認識？”

    霍乘星微笑：“剛剛認識。”

    孟際年莞爾：“一見如故。”

    霍乘星：……

    系統(tǒng)君，可把你能耐死了。

    “哈哈哈哈，光看你倆的默契，未來幾個月的合作也不用擔心了?！碧A導雖然在拍攝時嚴格、嚴苛且嚴肅，經(jīng)常讓演員們害怕，但私下里性子很爽朗，剛說完，先幫霍乘星介紹上了人，“他叫孟際年，我一個朋友家的親戚，說有點演戲天賦也喜歡演戲，我前兩天叫他來試鏡，表現(xiàn)地不比薛愉差?！?/br>
    準確來講，孟際年的表演在藺導眼里很標準，簡直像照著編劇和導演心中的元埕來飾演的一樣。

    非說缺點也有，標準歸標準，可情緒渲染上差點，他整個人仿佛刻錄了最佳表演應該有的神態(tài)以及各種小動作，但缺了一絲靈魂。

    其實圈子里飾演角色時缺靈魂的演員一大把，藺導碰見的演員中能有演技有靈魂的演員屈指可數(shù)，可能由于孟際年的演技太優(yōu)秀，讓藺導不由自主地希望他能做的更完美。

    相比孟際年，在藺導眼中，霍乘星可謂二者具備，演技有，靈魂也有，說不準在合作中能帶一帶孟際年。

    藺導有種感覺，倘若霍乘星和孟際年真能發(fā)揮他們各自骨子里100%的優(yōu)秀，自己絕對能導出一部從業(yè)以來最佳的仙俠劇。

    在藺導介紹時，孟際年也在霍乘星腦海里解釋，“時空局有彌補就有一個對應的身份，我現(xiàn)在身份是藺導叔公家九曲十八彎的一個生活在福利院的后輩，前兩天剛認親?！?/br>
    時空局再厲害也不能做無緣無故更改其他人曾經(jīng)記憶的事情，只能靠著九曲十八彎的關系來淡化彼此間的血緣，從而讓孟際年擁有一個合格的身份。

    第一天劇組里不拍攝，全劇組準備開機儀式，而后主創(chuàng)團隊幾個人也不休息，必須圍坐著劇本研討。

    霍乘星來的算早的一批，因著工作人員們都在忙，藺導不盯著心里不放心，閑聊了幾句后索性讓霍乘星和孟際年各自拿著劇本對戲，彼此間能互相了解一下，自己則風風火火離開了。

    休息室的隔音不算太差，四周的嘈雜聲很難傳來，霍乘星將劇本卷著，時而敲一下桌面，目光一直留在孟際年身上。

    大概眼前的人太真實，恍惚中的某個瞬間，霍乘星完全不能將孟際年和自己的系統(tǒng)掛上號。

    孟際年全然沒有被人止不住打量時可能有的尷尬，甚至微微坐直，擺出他最得體的模樣，爭取能讓霍乘星看一眼記上一輩子。

    他不光坐著，眼睛也不閑著，目光灼灼地看著霍乘星。

    兩個人對峙了半晌，反而霍乘星率先敗下陣，被盯得略微不自在，畢竟自己先前把孟際年當孩子哄。

    可自剛剛見面再到此刻，孟際年從長相到舉止，都在告訴霍乘星，他并非孩子，非說孩子也是有二十五六歲的大孩子，霍乘星輕咳一聲，“孟際年，你怎么想來劇組拍戲了？系統(tǒng)特有的幫忙？”

    “就算薛愉辭演，一時半刻找不到演員也——”

    “想陪著你。”孟際年眸色沉靜地打斷了霍乘星的后半句，他喜歡直來直往，不喜歡藏著掖著也不喜歡拐彎抹角。

    在他看來，自己已經(jīng)很藏著了，不然剛在劇組門前，估計早沖上去將人抱在懷里了。

    當然，孟際年絲毫不懷疑一旦他真抱上，很有可能被霍乘星一腳踹開，不管記不記得人，霍乘星都不可能老老實實地讓自己抱，也不曉得她喜歡什么性格的另一半，讓他演都沒法演。

    孟際年沒有錯過霍乘星眼中的驚訝，他一手托著下巴，胳膊肘擱在桌上，眉眼含笑著注視霍乘星，向來清冽的嗓音似被映下來的陽光融了一些，“不僅想作為系統(tǒng)陪著你，也想作為一個傳統(tǒng)意義上的人來陪著你，再說，前段日子太危險，當系統(tǒng)保護你很受限，比不上有個身體順手?！?/br>
    陪著你。

    霍乘星在心里琢磨了幾回，總覺得陪著你三個字被一個系統(tǒng)說出來有些古怪，而且，被一個化形的系統(tǒng)說了出來。

    “你們當系統(tǒng)的也培訓演技？”霍乘星決定暫時不想哪里古怪，反正相信孟際年和自己同一陣營能對付陸奉沉等人就行，“我剛看藺導對你評價很高?！?/br>
    常規(guī)的表演在孟際年眼里并不難，他能將符合性格的人物數(shù)據(jù)收攏整理，再歸納出最優(yōu)的表現(xiàn)數(shù)據(jù)展示出來，可霍乘星問都問了，他若回答培訓了，未免太浪費機會。

    孟際年心里跟蜂窩煤似的，面上倒坦然而鎮(zhèn)靜，他收斂了身上的輕松模樣，將桌上的劇本攤開，無需看頁數(shù)，手指輕輕一撥，準確無誤地翻到了劇中他和霍乘星二人的對手戲，“不培訓，全靠自學?！?/br>
    說罷，他把劇本拿給霍乘星看，極薄的眼皮輕抬著，有光落在他清黑的瞳仁上，帶出難言地溫柔，“能耽誤霍老師一些時間指教一下我么？”

    霍乘星望著眼前的黑眸，一時未做回應，心里驀地生出一股熟悉，似乎、曾經(jīng)自己也和孟際年像現(xiàn)在一樣對視。

    須臾，霍乘星忙收回神，直覺自己被系統(tǒng)化形成個男人搞的神經(jīng)衰弱，因而有了幻覺，“行，我們先對一下——”

    霍乘星本想說我們先對一下對手戲，可當她從孟際年手里拿來劇本，看見上面的劇情時，后半句不自覺地消音了。

    【來凰x元埕接吻戲part1】

    霍乘星：……

    霍乘星覺得孟際年故意地，但一抬頭對上孟際年無辜純良的眼神，再想到孟際年也剛有人類情緒不久，可能除了笑以外，像害羞、害怕等情緒都在等待長成中，霍乘星就不由在心里鄙視地唾棄自己。

    作為一個演員，自己的職業(yè)修養(yǎng)有待升高！

    霍乘星常年在底層打拼，臉皮本就厚，三言兩語說服了自己后，一派平靜地看向孟際年，“行，咱們倆先對一下你翻的戲份。”

    對戲而已，借個位就行。

    孟際年：……

    幸福來得太突然。

    作為數(shù)據(jù)cao控上的能手，任何無生命事物在孟際年眼里都和數(shù)據(jù)一樣，他不用翻頁就能了解劇本中每一頁的內(nèi)容。

    其實，孟際年根本沒想到霍乘星能同意，甚至做好準備被霍乘星一劇本拍上來，因而，當他親耳聽見霍乘星答應時，明顯怔神了一瞬間。

    事實證明，老天爺并不站在孟際年那邊，幾乎霍乘星話音剛落，手機突然響了幾聲，霍乘星瞥了眼來電人，心下頓時有了猜測，“哥……陸榮光的案子有結(jié)果了？”

    陸榮光的案子不光霍家在盯著，外界的媒體也都在盯著，可能怕自家被牽累，陸家?guī)兹绽锾貏e老實，也不敢再讓人在網(wǎng)上黑霍乘星，生怕被人拔出蘿卜帶出泥。

    至于陸奉沉，也同樣不敢也不能再鬧事，他平日里借了陸榮光的人來針對看不慣的藝人，生怕陸榮光將他供出去，同時，假孕的征兆愈加明顯，陸奉沉甚至無法待在劇組里，不然可能剛拍上就得跑洗手間嘔吐。

    一時間，網(wǎng)上都在譏諷霍蘅整容臉整容的讓人催吐。

    霍乘星當時看見新聞時，心中只有一個想法，霍蘅和魚塘里的臭魚爛蝦，當真在互相傷害。

    聽著電話那側(cè)的話，霍乘星唇角不由浮出笑，“哥，看來陸榮光能在監(jiān)獄里待著養(yǎng)老直到死了?！?/br>
    陸榮光被抓住，陸家相當于斷了一臂，就算陸榮光現(xiàn)在死活不說陸奉沉也參與其中，霍乘星相信未來有很多機會能讓陸奉沉和陸榮光叔侄倆在監(jiān)獄里碰面。

    兩個人又閑聊了三五分鐘，期間孟際年都沒有說話，單純在一旁靜靜地看著霍乘星，仿佛看上幾個、幾十個、幾百個小時都不膩歪。

    但很快，兩個人單獨相處的空間被其他人打破了，霍乘星剛掛了電話，別的主創(chuàng)人員陸陸續(xù)續(xù)來了，免不了一頓寒暄，當瞥見其中一個人時，霍乘星挑了挑眉，眼中倒不算意外。

    上次試鏡時在休息室里見到的教止青，一席淺色裙子，黑長直的柔順頭發(fā)，輕薄的裸妝，清純的氣質(zhì)被完美詮釋出來。

    教止青抬頭對上霍乘星的目光，面色微僵，心里有些不舒服。

    她本想在二輪試鏡中，讓叔叔教銘給霍乘星安排一個重要配角，不曾料到自己因著霍乘星被安排了。

    向來不管子公司業(yè)務的大老板竟然插手《來凰》項目，直接敲了霍乘星當女主，二輪試鏡自然也被取消，教止青心里止不住嘀咕大老板和霍乘星間的貓膩。

    教止青正想著，目光冷不丁落在霍乘星的右側(cè)，當看清孟際年的長相時，心跳不由快了些，藺導從哪里發(fā)掘出來的新人？

    長相——

    也太對自己的胃口了！

    等拍完，自己問下他有沒有打算簽約辰芒？

    被孟際年吸引了關注，教止青甚至不記得自己來時想給霍乘星找麻煩的心，二話不說坐上孟際年右側(cè)的空座，不待教止青說幾句拉攏關系，率先看見孟際年像個雕塑一樣雷打不動地望著霍乘星。

    教止青：……

    來凰已經(jīng)被霍乘星搶了，看中的男人也得被搶？！

    除了教止青外，后續(xù)來的主創(chuàng)人員中同樣有一個霍乘星認識，后來領養(yǎng)了吉吉的李修，不同于綜藝上的奶奶灰，由于拍攝《來凰》李修染回了黑發(fā)，來前可能被化妝師畫了下眼線，倒很有劇中需求的邪魅范。

    霍乘星很認真地看了幾眼李修的眼線，心中承認李修長的也很俊朗的同時，又不禁和氣質(zhì)完全不同的孟際年比較，剛有想法，霍乘星就很果斷的給干凈清爽的孟際年投了一票。

    不待霍乘星出聲，李修已經(jīng)笑嘻嘻地湊上來了，“乘星，好久不見啊?！?/br>
    李修唱跳出身，在一年前兼職演員，雖然算不上特別有天賦，但在一眾流量愛豆中，也算少有的演技和顏值并存的一位。

    上次錄制完《青春禮拜天》后，幾個藝人都互相交換了微信，其他人都在霍乘星的微信列表里躺列，唯有李修嘰嘰喳喳不停發(fā)微信，兩個人聊著聊著也熟了，有時甚至能約著玩?zhèn)€斗地主。

    主創(chuàng)人員里有三個沒來，時間也沒到約的時間，李修索性占據(jù)了霍乘星另一側(cè)的空位上來嘮家常。

    坐下后，李修將手機里錄制的吉吉剛學會的拜年、打滾等小視頻拿給霍乘星看，“我跟著你那個貓語言教學的回放時學的詞，本來準備微信上給你看，但一想咱們兩個未來三個月都能在劇組碰面，微信比不上當面指教啊，你聽一聽我學的標準不?！?/br>
    視頻中吉吉圓溜溜的藍眼睛望著鏡頭，而李修正磕磕絆絆說著霍乘星曾經(jīng)在直播間里教的貓語言，全程下來，李修說了有五六個詞，但能讓吉吉聽懂的詞也就兩個。

    孟際年面無表情地看著李修，他覺得李修在看見霍乘星時，眼睛時不時往霍乘星身上瞟，一副很想看又怕被發(fā)現(xiàn)的樣子。

    見李修準備借著貓語言和霍乘星說話，孟際年想也不想開口了，聲音厭懶清冽，帶著股輕慢，“第三個排隊、第六個上跳，第八個——”

    略有嘈雜的劇組里，唯有孟際年的聲音清晰極了，一個詞一個詞揪出李修的錯誤，甚至不惜浪費時間將幾個貓語言詞匯的正確發(fā)音重復了一次。

    孟際年簡潔明了的一句話，直接震住了除霍乘星以外的其他人。

    臨說完，孟際年單手杵著下巴望向李修，神情慵倦，語氣稀松平常，“很簡單的幾個詞，用不著讓乘星浪費時間指教，剛說一次記住了么，記不住的話，你可以拿手機錄個音?！?/br>
    他就差把“你很笨”三個字掛李修腦門上了。

    李修：……

    你個新人說話挺狂。

    其實，李修確實有點喜歡霍乘星。

    在《青春禮拜天》的綜藝上，因著秦晉的事情，李修一直關注霍乘星，不得不說，當時霍乘星的表現(xiàn)太亮眼了，李修很想贏沒錯，可依舊止不住的將目光往霍乘星身上挪，再后來由于兩個人偶爾在微信上聊天，再分享一些吉吉、兜兜的視頻，李修一發(fā)不可收拾，春心萌動了。

    李修來劇組前已經(jīng)聽經(jīng)紀人說了，《來凰》新找了一個純新人飾演男主，本來李修沒當一回事，畢竟他來純粹漲經(jīng)驗，也不準備加戲搶戲，而且藺導的劇組，從來沒誰能加戲搶戲。

    可看見孟際年的第一眼，李修就生出了危機感，直覺告訴李修，霍乘星和孟際年認識，而且——

    孟際年抱著和自己一樣的心思。

    認識霍乘星，貓語言信手拈來，長相都比自己都優(yōu)質(zhì)，李修滿胸腔里被叫作cao蛋的情緒鋪的滿滿當當。

    相比李修，霍乘星倒不覺得孟際年指點中有何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