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節(jié)
不知發(fā)生了什么的侍從不解,含蓄地說:“殿下許久不來怕是忘了,這里的水是流動的靈泉。” 虛澤一頓,沒有說旁的,只大步逃離了這里。 日橋回到住處等了片刻,聽到外邊傳來一陣大笑,出去的時候瞧見了身上帶傷的金羽。 日橋因金羽受傷眉頭緊鎖,可他了解男人之間的比試不是試探與玩笑,也知金羽不是需要他去呵護的小姑娘,因此他沒有說別的,只是不滿地說:“傷成這樣還笑,有什么可笑的?!?/br> “他們打開心?了?!?/br> 蘇河一張臉上全都是灰,身上倒是沒有什么傷口,呸呸幾聲,故作深沉地說:“男人,就是這么回事?!?/br> “說的像是你不好斗?!比諛驌屪咛K河臟手中的荔枝,低聲道:“去洗洗。” 蘇河撓了撓頭,抬腳去了隔壁的房間。 等蘇河走后,日橋往下背對他的金羽,伸出手按住金羽流血的肩膀,垂著眼簾說:“誰輸誰贏?” “群斗,難分輸贏,打亂了,不過?我贏了執(zhí)鳳,明日約好與檀魚比試?!苯鹩鸷膸н^這場戰(zhàn)斗的不易,只告訴日橋結(jié)果。 他算是贏了,他為了贏確實拼盡了全力。 “怎么還要打?”日橋并不贊同:“打打鬧鬧的事情不宜多做,你風頭本就太盛,若是將周圍的人都打了一遍,倒顯得你有意顯著自己,這樣不好。而且這里來人如此多,你若一個個的打,少不得久留……” 日橋說到這里忽然停住了,他似乎察覺到了什么,眼眸往上抬去,聞著金羽身上的灰塵味道,看著金羽挺拔的背影,金羽紅中帶金的血順著他的手?指低落,像是順著墻壁攀爬的珊瑚藤。 “你想留在這里?”日橋輕聲問道。 背對日橋,面朝著正門的金羽輕輕的“嗯”了一聲。 “為什么?”日橋說:“久留對你沒有好處,除了鋒芒外露引人矚目這個壞處外,我想威后也不會怎么開心??!?/br> 日橋直言不諱:“我們?nèi)酥型笞钕矚g你,你明知她與重檐有齷蹉,又為何要主動與虛澤結(jié)交,惹她不滿?” 日橋在金羽和虛澤交談的態(tài)度中看出金羽有意與虛澤深交。 金羽從入殿開始就在調(diào)和?氣氛,他不想這群人鬧僵,不讓這群小殿下鬧僵八成是為了能夠繼續(xù)留下來。而蘇河平日就經(jīng)常與人打斗,日橋和?金羽都知道蘇河好戰(zhàn),一直沒有插手?蘇河的選擇。他們?nèi)斡商K河暢快過活,不把蘇河看做溫室花朵,不因為自己的觀點而抹殺蘇河的天性。 他們一邊尊重蘇河,一邊看顧蘇河,并不喜歡對蘇河的選擇指手?畫腳,可如今金羽卻做了平日不會做的事情。 如此看來……金羽大約是心里清楚,知道外邊一旦打起來,蘇河一定會參加,而蘇河參加,他就有了出去的借口,從而有了動手的借口。 殿外那群人知道金羽的大名,見金羽出去必然不會放走金羽。這是男人的勝負欲作祟。 金羽去拉蘇河,相當于把自己送到他們的面前。之后的賭注看似在鬧,其實要問的、包括想要的只有虛澤的那句“你們”可以留下來,并將所有的目的都推給?旁人主動帶走,而非他有意參與。 這樣一來,即便威后對今日的結(jié)果不滿,也不能全怪金羽。 金羽心里算計著這點,一雙眼睛沉靜如水,臉側(cè)的擦傷滲出點點金色,留有的痕跡像是金色的花鈿,精致之余又帶了幾分如狼一般的孤勇。 他平靜地說:“對我是沒有好處,可對你有?!?/br> 日橋按在他傷口上的手?指微微一動。 金羽聲調(diào)不變:“我不能讓你一直留在母君那里。”他一邊說一邊揉了揉發(fā)麻的手?腕,老實的由著日橋給?他治療傷口,“即便這次母君不讓我們出來,我也想尋個理由帶你和?蘇河走出來?!?/br> 因為這句話,日橋心?中出現(xiàn)說不清的滋味,忍不住眨了一下眼睛。 金羽心事重重凝視著遠處,說:“母君心?思難料,把你留在她的手?里我不放心。 而你不出來,每日對著的都是那幾個人,不管做什么都離不開母君的影子,久而久之只有依靠她這一條出路。 那樣不行,不管是與誰交好,不管難與不難,你都需要擁有新的機遇,如此才能多出一條路可供選擇,不至于被她完全掌控。 所以這次出行,我必須要讓你久留,一來以此看出她的打算,二來為你和?蘇河留一手?,不讓你們?nèi)蘸笫苤朴谌?。?/br> 是以,金羽不在意他是否會樹大招風,也不在意威后會不會看穿他的小心思。 他事無巨細地幫日橋策劃,也做好了違逆威后的打算,日橋又怎會毫無感觸? 日橋按在金羽背上的手?逐漸不知放在何處。 日橋靜靜地等著金羽說完,乖巧的點了點頭。 他望著金羽的面容,想著對方的思慮,心?里也有了其他的念頭,難得為了讓對方省心?而開始考慮威后的事情,末了還說:“都聽你的?!?/br> 金羽聞言笑了笑,很了解日橋的人又說:“你別想太多,也別私自做什么決定,遇事先?與我說,只要有我在,我總會護著你的?!?/br> 日橋聽見這句抿起嘴唇,眼神變得柔和?許多,他認真地點了點頭,又說了一句好。 而因為得知金羽的打算,曉得金羽不易的日橋決定絕不惹事。雖然他本就不是喜歡惹是生非的性子,但在與金羽交談之前,他確實沒想過與誰好好說話,也沒想過與來此的人結(jié)交。而今金羽為他考慮許多,他總不能忽視金羽的一片好意,執(zhí)意與金羽反著來。 是以,有著這個認知,日橋暗暗決定嘗試著與其他人接觸??上н@個想法剛出現(xiàn)沒多久就被虛澤給破壞了。 “……” 是夜,日橋穿著一身白色的里衣在床上側(cè)躺,此刻夜已深,殿內(nèi)只有一盞燈亮起,幽暗的光照在日橋的臉上,模糊了他臉上的棱角,只留下一雙清明中帶著幾分平和的眼睛。 日橋先?是沉默片刻,然后他盯著不知何時出現(xiàn)的虛澤,一字一頓道:“虛澤殿下深夜拜訪有什么要事嗎?” 放在被褥中的拳頭握緊,日橋并不覺得他和?虛澤的關(guān)系已經(jīng)好到可以深夜來往的地步,而不管是他還是虛澤,都不是熱情主動會搭訕的人。 沒有解釋來此的原因,蹲在日橋床邊的虛澤十分安靜,一張臉如花似玉的臉上帶著不可冒犯的冷意,乍看是來者不善,再看卻不難發(fā)現(xiàn)他龍角往后低垂,蹲在床前的樣子乖巧到就像是瞪著圓圓的眼睛,警惕四周的小動物。 被這種?莫名其妙的既視感震住,日橋沉住氣,心?說他總不能和虛澤一直保持著一個蹲在床邊,一個躺在床上的動作。念著如此不雅,日橋慢吞吞地從床上坐起,隨手披上了一件外衣,結(jié)束了午夜對視的病舉。 而后日橋坐在床邊,漫不經(jīng)心地審視虛澤。 片刻后,面前的虛澤張開嘴,用清亮悅耳的聲音說:“有些事不說清楚我無法安歇?!?/br> 因為金羽之前的話,日橋逼著自己敷衍的點了一下頭。 “殿下許是有些誤會,”虛澤低聲說:“我與那些看重酒色的人不同?!?/br> 日橋:“?” 許是看出了日橋眼底的困惑,虛澤又說:“還有,以日橋殿下的身份,即便什么都不做,也不會有人為難你?!?/br> 這……都是什么和?什么? 日橋奇怪的看了虛澤一眼,不明白他深夜找來的原因在哪里。 而且…… “你說歸說,半角合攏做什么?” 虛澤的龍角就像是假的,很能反應自身的情緒,根部穩(wěn)的要命,分叉的地方過于肆意。 日橋從未見過?這樣的龍角,他倒也不是很在意,畢竟他不是天龍,不知道天龍到底是怎么回事。加上龍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種?奇幻的標識,早已超越了常識,他無心?考究,只是有一點點好奇。 聽見日橋的詢問,外強中干,用冷淡的表情說著狠話的人難掩心?中慌亂,不自覺誠然道:“我有點膽怯?!?/br> 日橋詫異地抬頭。 這個坦白不止令人意外還有點莫名其妙。 礙于對方實在是太直率了,日橋忍不住直接問:“原因?” 虛澤緩慢地眨了一下眼睛,用一種?又委屈又茫然的語氣說:“我怕你靠過?來。” 第186章 草率 怕他靠過來? 這結(jié)論從何而來? 他有刻意接近過他嗎? 日橋驚了一下,站在男性的角度,日橋完全不能理解虛澤的說法,也不認為他在曄池與虛澤毫無交流的行為會誤導虛澤,更沒有想到虛澤半夜找上門的原因會是這個。 老實說,日橋并不在意別人討不討厭他,只是今日之前,他真?的沒想到有人會失禮到上門來說這件事。 這件事往小了說是虛澤直率,往大了說是虛澤有意羞辱他。 而他不愿與人交談,不代表他已經(jīng)淡然到可以接受虛澤對他的羞辱。 來此的虛澤若是趾高氣揚的說出這番話,日橋必然不會只坐在這里。 而今讓日橋沒有動手的理由是——面前的虛澤正用難以言說的樣子蹲在日橋的面前。 對方無措又緊張的表現(xiàn)就像是某種小動物,總給日橋一種動手不太對的錯覺。 日橋心里這口氣因此上不去下不來,最后卡在喉嚨里只剩下一聲模糊的輕嘆。 他無心與對方爭執(zhí),只上下打量虛澤一眼,愛答不理地說:“我曉得了,虛澤殿下還有什么要說的?” 見日橋沒有死纏爛打,虛澤安心不少。 他拘謹?shù)恼玖似饋?,留下了一句那你好好休?然后頭也不回的跑掉了。 日橋在他走后皺起眉頭,不過今夜這個不愉快的小插曲日橋并沒有與金羽提及。次日一早,執(zhí)鳳一臉不甘地拎著酒壺在殿上走來走去,金羽和檀魚在正殿前比試,龍族的侍從伴隨左右。 該來的人都來了,唯獨不見虛澤。 日橋?qū)λ麄兊拇蚨凡桓信d趣,他看了一會兒,繞開人群獨自去后殿逛了幾圈,因瞧見后殿一側(cè)有一棵巨大的紫藤,忍不住推開殿門走進去看了幾眼。 因喜歡一些?花卉植物,日橋一邊打量身側(cè)的紫藤,一邊觀賞池塘里的清荷。 他見此處無人,神情?放松,伸出手隨意的摸了一把紫藤花,邊走邊感受著嬌柔的花朵輕撫掌心帶來的舒適,眼睛還不忘專注地盯著清荷,有意折下兩朵帶回殿中給蘇河。 而今日碧空如洗,微風習習,艷陽與清風解開了昨夜的煩悶愁緒。 然而修長的手指在淡紫色的花朵中移動,卻意外碰到了一個白色的物品。 手上的動作一頓,心里有些?奇怪,日橋回過頭,瞪大的眼眸順著手臂往旁看去,先是看到了低垂的花朵,接著是紫藤樹干,然后是將頭卡在枝杈之間站著睡覺的虛澤…… 虛澤表情?安詳,漂亮的龍角和枝杈卡在一起,白凈的臉拖在枝叉上,就像是被筷子夾住的湯圓。 “……” 無話可說,日橋上下打量虛澤一眼。 對方腳尖離地,掛在樹上的樣子就像是晴天娃娃,表情怎么看怎么有點乖巧到傻氣。 天龍的威儀至此碎了一地。 日橋復雜的目光從虛澤的臉上來到他的手上。 他的手指因為地勢問題正好放在了虛澤的腰帶上,之前碰到的東西就是虛澤腰帶上的玉扣。 沒有多想,日橋收回手,像是沒看到虛澤一樣,他平靜地收回目光,邁著步子向前走去,然而走了沒有兩步,他又聽到了身后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 日橋忍不住回過頭斜視身后,只見那卡在紫藤樹上的龍角挪動了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