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jié)
第25章 找茬 急切地吞咽。 rou褐色的嘴唇貼著白色的碗,細細的水流順著嘴角流淌滴落在班服上,砸下深淺不一的水印。 清水入喉,壯班的幾個衙役如獲新生,手中拿著空了的碗,他們毫無形象地癱坐在縣衙后堂,滿嘴怨語。 “天殺的!” 也不知這望京最近是走了什么點子,城西暴民動亂,城南修士成群結隊入望京,兩件大事湊到一起,害得平日素來清閑的縣衙如今是手忙腳亂,席不瑕暖。 暴民倒還好說,可這群修士委實讓人為難。特別是今日這些修士不知吃錯了什么藥,當街斗法斗得熱鬧,他們這群衙役是想阻止阻止不了,想攔攔不住,最后折騰了一番,還是太尉身邊的人出手平了事端,將當街鬧事的人全都抓了起來關入衙內。 而從清晨到現(xiàn)在,望京是雞飛狗跳,六畜不安,縣衙里的人出來進去好幾批,午時才得空坐下歇歇腳,順帶說說閑話。 “他娘的,暴民鬧也就算了,頂多砸?guī)准忆佔?!這群修士一鬧起來,一條街被毀都算是輕的!你說他們是不是吃飽了撐的,沒事當街斗什么法!” “望京今年是沖撞了哪一路的天君?怎么開年到現(xiàn)在一直是諸事不順?!?/br> “就是!平日這群修士嫌我們望京山水不好,誰都懶得來??赡憧慈缃?,一個個像是長在了望京,趕都趕不走!” “他們到底是為什么來的?” “聽說好像是為了小圣峰的那位首座?!?/br> “我也聽說了,外邊都在傳說首座來了。” “真的假的!” “我說修士怎么都來了望京……” “首座是去千衫寺論道嗎?” “好像不是,聽說是為了私事?!?/br> “這件事我也聽說了,近日坊間有傳,說首座動了凡心,垂青……” “放屁!首座這樣的仙長怎會對旁人動心!” “我覺得也是,首座常年自對鏡,能看得上旁人就怪了?!?/br> “對對對!你們說的多半都是誤傳,我聽寺內僧人說……首座好像是為了收徒來的?!?/br> “什么?!這小小的望京還有首座想收的人?” “誰啊?” “不知道?!?/br> “當年蘇昀拜首座為師,首座拒了,我還以為首座一生都不會收徒。” 幾個人說了一會兒這事,等沒了興趣又提起另一件事。 “對了,你們說那位陳進士會不會來?” “不好說,進士明經兩科進士考取最難,故此最為尊貴。現(xiàn)今那陳家公子考上進士,卻分了這等職位。給你,你愿意嗎?” “不管他愿不愿意,朝廷的任命已經下來,他還能抗命不成。” “我倒是聽王主薄提了兩嘴,與其說是朝廷任命,不如說是太尉貶低。想來這陳進士八成是得罪了太尉,否則太尉不會如此輕賤他。” “而現(xiàn)今是權貴有‘賞’,他還能拒了不成。我看啊,這陳進士的日子不好過。誰都知道太尉看他不順眼,若讓他在這縣衙里好過,我們縣令肯定怕他在朝廷里不好過。而我們縣令還有一年就到任期,此事若是辦得好,沒準順了太尉的心還能……” 說話的衙役說到這里收音,伸出手指往上指了指。 意思明顯。 其他幾人了然地笑了笑。 他們縣令人是中庸,可察言觀色的站隊能力堪稱一絕!可憐這新來的陳進士,領了這被低看的官職不只要受太尉折辱,還要面對縣令刁難。 這官路十之八九走不了太遠。 此事眾人心照不宣,他們本想再說幾句自己的見解,不料前方幾個衙役跑了過來,嘴里嚷嚷著來活了來活了,竟是片刻不讓人清閑。 幾人對視一眼,唉聲嘆氣地拿起刀具跑了出去。 與此同時,帶著畫卷的陳生面無表情地站在北街,望著城北最有名的墨齋陷入沉思。 “是他嗎?” 修長的手指打開對折的宣紙。 兩個鬼鬼祟祟的人躲在包子鋪后,先是看了看手中的畫像,再看了看對面英俊的男子。 矮個子的說:“沒錯,是他!但怎么……瞧著與在京中時不太一樣?” 高個子的連忙問:“哪里不一樣?” 矮個子的人比劃了兩下:“縣主搶人那次我去了,那時這人坐在墨齋里,通身氣派好似權貴,是眉眼冷肅,持重有禮,一看就是有大作為的人。而此刻觀他……” ——不太好說。 矮個子和高個子同時瞇起眼睛,望著陳生的身影表情有些一言難盡。 他們二人是越河縣主手下,在陳生離京后奉命前來,身上背著越河縣主的期許。 越河縣主也不知被這人下了什么迷藥,就算被他傷了也還是對他念念不忘。前些日子還為了他特意去求太后懿旨,想讓太后指婚,為此被太后長公主訓斥一通。之后縣主表面老實了幾日,暗地里卻小動作不斷,并偷偷將他們派了過來…… 高個子的人瞧著陳生平靜中透露出一絲憨傻的臉,強行挽尊:“難事過多稍露疲態(tài)也屬常事。若不是命運多舛心灰意冷,我們這縣馬也不會去寺中小住。” 矮個子的點點頭:“說得在理,那現(xiàn)在按計劃行事?” 高個子回想了一下出門前縣主的囑咐,那總喜歡趴在墻上看郎君的縣主曾說過—— “我家阿生還是涉世不深,不知人心險惡,覺得粗茶淡飯的日子也叫活著,不知身為權貴的美妙之處……也是時候告訴我家阿生,什么叫貴戚權門了?!?/br> 腦海中閃過“貴戚權門”這四個大字,高個子與街上其他幾個人點了一下頭,打了個暗號準備動手。 而在他們身后,一張宣紙高高舉起,兩個鬼鬼祟祟的人影望著陳生,小聲交談。 “是他嗎?” “沒錯,是他!” 確準之后拿畫的人將畫收了起來。 女人說:“這陳生如此不識好歹,主子為何執(zhí)意選他?” 街道上,包子鋪后的面攤中站著一男一女,這兩人是長公主身邊的侍從,前些日領了長公主的密令來到望京,目的自然是為了陳生而來。只不過他們來時陳生已經入了千衫寺,他們不好去寺內鬧,只好在一旁耐心等待,終于在今日等到陳生離寺。 男子說:“縣主到現(xiàn)在還念著這陳生,主子看在眼里怎會沒有作為!”說完假話,他拿起面碗擋住臉,小聲說真話:“再說,我們縣主年歲不小了,如今是高不成低不就,你以為主子不急?按照常理來說縣主比公主好許,更別提主子與柏親王都有實權在身??扇缃褚蚩h主行事荒……哪個世家敢要?清白人家誰想要?如今是低嫁貶了身份,高許無人想娶,身旁討好的又都是些居心不良只貪求主子和親王權勢的人。這樣的人主子和親王根本看不上,算來算去也就這陳進士是個良配?!?/br> 男子細說:“陳進士有實才,雖是寒門出身但前途無量,縣主嫁他雖是低嫁但情勢不同。若兩人事成,以陳進士的才華,再加上主子的扶持,位極人臣不是難事??h主若與他在一起,他一可照顧縣主,二能接手主子這方的勢力,是縣主日后的另一個依仗,選他總要比選那些世家出身的酒囊飯袋好上一些?!?/br> 女子說:“如此說來,主子一直很中意這陳生?” “廢話,”男人翻了個白眼,咽下陳生在京時長公主總喜歡躲在墻側瞧女婿一事,說:“若不是想讓他當佳婿,這陳生早就死了。你以為傷了皇親貴胄的人還能平安歸鄉(xiāng)?——也不動動腦子?!?/br> 女子眨了眨眼:“可這陳生寧可歸鄉(xiāng)都不愿娶縣主,我們來這又能改變什么?” “起初來這是為了毀了他與那修士的親事,如今那女子主動退了親,我們直接進行下一步?!?/br> “下一步是什么?” 男子回想了一下出門前長公主的囑咐,那總喜歡躲在墻側看女婿的長公主曾說過—— “我家阿生還是涉世不深,不知人心險惡,覺得粗茶淡飯的日子也叫活著,不知身為權貴的美妙之處……也是時候告訴我家阿生,什么叫貴戚權門了。” 腦海中閃過“貴戚權門”這四個大字,男子與街上其他幾個人點了一下頭,打了個暗號準備動手。 “是時候讓他感受一下權勢加身的好處了!” 這句話說完,高高舉起的宣紙收起,包子鋪后方的面攤的后方的茶攤里——一老一少蹲在一旁。 年少的問:“為什么家主不把派我們來的事告訴縣主和公主?” 年邁的回:“公主和縣主近年是越發(fā)驕縱跋扈,家主一直想壓壓她們的氣焰,所以在她們提陳生這事時他呵斥了幾句。不過雖是沒直接許,但家主寵愛縣主自然會去幫她籌謀。而且家主只有縣主這一個子嗣,比起那些清高的文人、直率的武將、貴氣的士族子弟,家主更想要一個同他一樣有謀略有膽識,能夠擔得起親王府與公主府的佳婿。 陳生殿試時家主就很欣賞他,否則也不會由著縣主胡鬧?!?/br> 年少的聽到這里一愣,不知其中緣由。 年邁的陰險一笑,與他說:“你以為縣主當街搶人這事是因誰而起?這事從頭到尾就是家主的算計。” “當初殿試結束后,戶部尚書曾探聽過陳生是否婚配,家主知道此事,擔憂縣主不敵京中才女,所以思來想去找了縣主身旁的人,讓這人蠱惑縣主當街搶人。” 年少的撓了撓頭:“這事我聽說了,當時我還奇怪來著??h主當街搶了春試進士可說是目無法紀,但我次日并未聽聞京中有人提起此事,朝堂之上也并未有人拿這件事圍攻家主?!?/br> “因為縣主這邊剛將人搶走,家主就放話說是去請陳生吃茶,如此一來旁人說也不好說其他,只能暗指家主請人手段粗暴。而陳生誤傷縣主,這道淺淺的傷口足以讓陳生閉口不言,坐實吃茶一事,令朝中大臣無人能參家主一本,也讓旁人看清最好別與陳生有關?!?/br> 老人說到這一笑,“家主說了,陳生是塊美玉,但需經人打磨,等磨平棱角,自然可成佳品。所以家主阻攔先不給他官職,再讓他受些挫折,等著吃到苦頭,他自然會有不一樣的想法。如今正好太尉看他不順眼,我們順勢出手找他的麻煩,讓他誤會是太尉為難他,讓他以為是王府在幫他。時間長了,他自然知道怎么做是最好,知道誰對他好,他又該怎么還?!?/br> 年少的說:“所以我們來此的目的就是為了讓他感受到權勢的好處?為了讓他平靜的日子多出一點不同?” “沒錯。” 宛如身處狂風暴雨之中。 重生后就沒享受過平靜的日子。 陳生望著前方墨齋里的男子,只想從哪兒來回哪兒去。他本意是想趁著女主不在去青樓查看,沒想到女主的飛鶴還沒落地,就有一個情敵已經站在了城中。 ……不知該說是情敵多,還是運氣“好”。陳生歪著頭,已經被生活磨平棱角的他現(xiàn)在竟是有些后悔。 與女主帶來的麻煩相比,那小縣主真是能稱甜美無敵。 他這是不是離開火坑跳入了深不見底的天坑?重生的日子不順到他已經有了自暴自棄的念頭,只想指著天空大聲呼喊——這點磨難算什么!你有本事再給我找點麻煩! 然而心里的話音還未落下,忽地從三個方向沖出來三個不同的身影。 陳生剛抬起頭,只感覺身旁有一陣風吹過,接下來左手被人拉起,一個沉甸甸的錢袋放在手中;右手被人拉住,按在什么柔軟的位置;他還沒看清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一個東西就在他面前迅速躺下,接下來是男女老人三重音—— “來人啊!抓賊啊!” “啊!光天化日之下竟敢當街輕薄良家女子!” “這望京當官的都是死的嗎?!當街推老婦縣尉管還是不管!” 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