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jié)
郭齊佑一聽這話心情立刻好轉(zhuǎn)。 陳生卻在心里呸了一聲。以他對女主的了解程度,他可以確定曲清池出門前沒有去找郭齊佑,他八成是看郭齊佑在這出現(xiàn),不知該說什么便隨口胡說。畢竟“你啊”這個無奈用語,基本只出現(xiàn)在他心虛騙人的時候,出現(xiàn)在他想敷衍你的時候。 女主很喜歡一臉嚴(yán)肅認(rèn)真地撒謊,喜歡將人耍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 這樣一想,在女主的襯托下,懷里的蕭疏突然不是那般面目可憎了。 仿佛察覺到他眼神不對,曲清池在陳生瞇眼之后回頭看了他一眼,想了想又與郭齊佑說:“你與游臺在這里等我回來?!?/br> 郭齊佑立刻回答:“好?!?/br> 答話的樣子要多聽話有多聽話。 陳生搖了搖頭,心說女主不愧是女主,雖是性別不同于上一世,但空調(diào)風(fēng)依舊,說的這段話也有趣,先將先后順序強調(diào)一遍,特意指出“我到千衫寺先是陪你,為了你,我讓大師們在一旁等我,然后等你無事了,我才能想到還未與大師問好。”話語中強調(diào)的順序是你、接下來是正事,想要表達(dá)的是你比其他事都重要,我很看重你的意思。 若不是陳生特別了解女主,他還真要錯以為女主很在意他。而女主今日不嫌累,先去套路他又去安撫郭齊佑。與郭齊佑之間先是熟稔的抱怨,接著是表達(dá)對郭齊佑的看重,然后又提了新的要求——要郭齊佑看好陳生。 走前還不忘留個人看著他,這點讓陳生很是無語。而且以他對女主的了解,若是此刻只有他與女主獨處,女主肯定會讓他誤會他是為了他而來;若是此刻是郭齊佑與他獨處,他也肯定會讓郭齊佑誤會是為了找他而來。至于來這的真正目他肯定不會輕易說出來,只會讓旁人胡思亂想自作多情,他則在一旁冷靜觀察,做個愉快的養(yǎng)魚人。 如此一看女主的變化不大,不過就是從渣女變成渣男而已…… 而郭齊佑這個死腦筋看不透女主的千層套路,肯定會為他的最后一句話死咬陳生不放。 一如前世。 一如此時。 “你這人也夠怪的?!?/br> 郭齊佑在陳生身邊走來走去。 陳生捧著面碗,失魂落魄地問:“哪里怪?” “誰看到我?guī)熜植皇切幕ㄅ判χ痤侀_,你怎么是一副死了人、活見鬼的樣子?!?/br> “我開心時就是這個樣子?!?/br> “不對,”郭齊佑難得敏銳:“你之前明明照顧我?guī)熜钟卸稳兆恿?,為何如今表現(xiàn)得卻像是第一次看到他?” 陳生聽到這聽不下去了,他真的很想說我確實是第一次看到他。 他無法回答郭齊佑,他的記憶里完全沒有這人,他記憶里有的是性別女的女主被他搭救的過去,沒有他搭救過一個俊美男子的過去。 不提還好些,一提再想想,他曾衣不解帶地照顧過這樣的“男主”……陳生忽然很想死一死。他在此刻萬分后悔,如果他能擁有再次重生的機(jī)會,他肯定會老老實實地去走原著劇情,若是原來的女主此刻能夠出現(xiàn)在他面前,他肯定會拉著對方的手說一句——我可以! 郭齊佑坐了下來,左看看右瞧瞧始終不能理解,“師兄到底看上你哪里了?” “我也很想知道?!?/br> ——我到底是哪里做錯了。 “對師兄噓寒問暖的人有很多,愛慕師兄的人各色都有,他為何唯獨待你不同?” “我也很想知道?!?/br> ——想知道這些人上輩子做了多少好事。 “你在照顧師兄的時候都做過什么?” 陳生瞇起眼睛想了想,“記不住了,不過我還記得……”陳生一把拉住郭齊佑的手,“你們小圣峰是不是有一個叫做反夢鏡的法器?” “若是用這個法器,是不是可以由修士牽引,夢到之前發(fā)生過的事情?”陳生一邊說一邊緊握郭齊佑的手,言辭懇切:“你能拿出來借我用一下嗎?” 他現(xiàn)在真的很需要,很需要去看看他是如何與這個曲清池♂相處的。 第17章 雙標(biāo) “借你倒是可以,”郭齊佑話說得痛快:“那鏡子又不是什么貴重法器,不過是我平日帶著玩的東西?!?/br> 帶著玩? 陳生挑了挑眉,心說,這鏡子明明是你用來回憶與女主的初見,想要去看女主救你時的俊顏,軟磨硬泡許久才從郭子手里拿出來的,怎么現(xiàn)在話鋒一轉(zhuǎn),竟變成了帶著玩的。 帶著玩就帶著玩吧。陳生深知真話說出來讓人臉紅,憨憨也要面子,所以不去戳破郭齊佑的小心思。 他感激道:“那先謝過兮元君了?!?/br> “哎!你別謝得這么早,我話還沒說完呢!原本那反夢鏡是在我手中,可前些日子師兄游歷歸來,說什么心有不明,說完就將鏡子借走了。所以現(xiàn)在鏡子不在我手中,我不好去要?!?/br> 師兄? 陳生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他說的是誰。 在原文中郭齊佑有兩個師兄,大師兄他熟,一個敢懟女主的猛人,他上輩子的知音,坑人的好搭檔,五程君。 但五程君桀驁不馴,頭腦簡單,不像是會拿反夢鏡的人。 而郭齊佑的二師兄是個書癡,除了讀書什么都不管,也不像是能拿反夢鏡的人。 他們兩人中會去借鏡子的是誰? “是首座?!?/br> ——嗯,是女主。 陳生將臉埋進(jìn)碗里,全當(dāng)自己沒說過。 若不是郭齊佑見他茫然提了一嘴,陳生差點又忘了,郭齊佑現(xiàn)在不是兩個師兄,是三個了………… 調(diào)整好心態(tài),趁著女主不在,陳生靜下心去思考如何還物。還物一事才是眼下最要緊的,他回憶了一下這次出去的見聞,與之前打探到的消息,舉起手看向那日纏發(fā)的位置,困惑地想,水鬼一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他借物之后出現(xiàn)了水鬼的濕發(fā)與舌頭,水鬼又湊巧地出現(xiàn)在千衫寺中,他將兩件事情聯(lián)系在一起,不難看出這次要的還禮是水鬼入土。而還禮又稱埋物,分兩種,一種是本就該埋入土中,卻出了意外并未入土之物。一種是想要困住吞噬,不想讓某物在世間走動的意思。 還物也會因為所還的物不同,而分多種不同的情況。就拿這次來說,這次要的是水鬼入土,而鬼是逝者靈魂,是本就應(yīng)該入土為安的死者。將未安息的死者還入土中是正常索求,此舉又稱埋鬼,埋鬼又稱埋骨,分邪骨與蝕骨。 邪骨是抓,是鎮(zhèn)壓在土中封印的邪魔。 蝕骨是度,是將冤死之人解放的救贖。 這兩者中水鬼屬于厲鬼,是怨物,是度非封??伤淼佬胁桓撸@次借的又是生死,所以這次的事怕是并不像表面看到的這般簡單。 其實單看現(xiàn)在的發(fā)展就已經(jīng)很不簡單了。 水鬼在千衫寺內(nèi)被惡殺,這事是他人惡意算計的幾率大于機(jī)緣巧合,只是這點誰都沒有提,全交給千衫寺獨自處理。 還有,按照常理來看,已死之人再死一次便是灰飛煙滅,所以所有人都以為水鬼已經(jīng)死了,唯獨陳生并不這么想。 若水鬼已經(jīng)灰飛煙滅,這次的物他該怎么還?如果水鬼真的不在了,按照過往的經(jīng)驗地是會與陳生換物,不會繼續(xù)向他索要已經(jīng)變成無的東西??扇缃裥碌奈锊⑽闯霈F(xiàn),所以地要他還的還是水鬼。 這也就是表明——看似被惡殺的水鬼其實未死,水鬼之事另有隱情,有未被察覺的盲區(qū)。 陳生順著這點去想,問題是一個接著一個。 這水鬼從何處來,心中所怨何事? 為何念起經(jīng)文水鬼的身體會炸開? 她的舌頭若是被人割掉,為何寺內(nèi)眾人誰也沒看出來? 如果水鬼未死,那么現(xiàn)在的水鬼又在何處? 將她舌頭割下來的人又有什么目的? ——而這些問題如今的他一個都解釋不了。 昨日,陳生打聽了一下,知道水鬼被抓后有修士開眼看過水鬼的過去,雖是看得不全,但能大致清楚她都遭遇過什么。而窺探死者生前往事這招叫做惘回,大多數(shù)修士能看到片段,修為高深的可直接問魂,或者招筆,用這兩種方式叫鬼魂吐露出心中怨語,生前往事。 然而奇怪的一點隨之出現(xiàn)了。若修士開眼,不管是過去還是死者身上的短缺他們都能看見,這道理就同你看人時,肯定會先去看人外貌,然后品他人品一般,順序是先外而內(nèi),是外容易內(nèi)復(fù)雜。 陳生還記得,他年幼時有一年被異物纏上,路過的修士開了第三只眼,可以清楚地說出陳生被什么纏上,對方長什么樣子,又穿著什么顏色的衣服,身上有什么特點。這招也可以說是修士的基本功,是肯定不會出錯的入門術(shù)法。可現(xiàn)今惘回的修士卻沒能看出水鬼身體不全。 他連過往都能看到,又怎么會看不透外表?陳生心里清楚,修士修為不足的理由根本站不住腳。 難不成這水鬼的外表比內(nèi)在更難看透? 水鬼的外表有何特別之處? 實在想不通這點,正在他愁眉不展的時候,一旁的修士突然提起這水鬼叫葉女,是百年前的青樓女子。陳生聽到這里忽然想起萬來香,他記得文中曾經(jīng)寫過,萬來香占著全文風(fēng)水最不好的一塊地,據(jù)說這塊地在一百多年前是一家青樓所有,后來青樓起火,空了幾代后才開始復(fù)用。之后入住的商戶雖是生意不好,但也沒鬧出過白事。直到萬來香出現(xiàn),樓內(nèi)頻繁死人,這才有人提起多年前這也有家青樓,曾被一場大火帶走。 百姓都說,說是萬來香地下有異物,地下的異物不讓做青樓生意。 不知是不知多心,陳生將這兩件事情聯(lián)系到一起,他坐在寺中無論如何都想去萬來香看看,這才去找郭齊佑出門。而他入萬來香時確實感到一陣陰風(fēng)襲來,不管樓內(nèi)設(shè)燭多少,在他眼中萬來香的光線都是不足,總有一種霧茫茫的陰森感。 他孤身站在萬來香中,腳踩著下方的地磚,茫然地想著一百多年前這里曾經(jīng)有家被燒的青樓,一百多年前,有個冤死的青樓女子;一百年后這里又變成了青樓,一百年后嫼河有水鬼出現(xiàn),溺殺多人。 這兩方到底有沒有關(guān)系? 若說有,這葉女是水鬼,萬來香在城北,距離城外嫼河很遠(yuǎn),百年前出事的青樓是被火燒,非是水淹。若說沒有,又不太像,而且萬來香樓中確實是有邪物在,但并非是與水有關(guān)的東西,不是葉女。 如此一來陳生更加茫然了,他一邊思考葉女與百年前的青樓有沒有關(guān)系,一邊在想,若葉女未灰飛煙滅,那她現(xiàn)在在哪里? 看來他必須再去一次萬來香。 陳生打定主意,故作憨厚,對著郭齊佑爽朗一笑:“兮元君?!?/br> 這聲加這笑完全就是有事相求。 郭齊佑抖了抖,將椅子挪開了一些才問:“有事?” 陳生說:“你明日陪我去個地方怎么樣?” “去哪兒?” 話音落下,只聽吱嘎一聲,門被人從外邊推開,剛離開沒多久的女主站在門前,眼神淡漠,語氣不變:“我還以為今日這遭會讓你走夠了?!?/br> 陳生一頓,眼睛轉(zhuǎn)了一圈沒有說話。他見曲清池進(jìn)來,連忙將剛?cè)拥阶雷由系哪嗳藫炱稹?/br> 曲清池裝作沒看到他的小動作,他輕輕揮手將門帶上,不管身后的人還有沒有話未說。 這時陳生才想起,曲清池的輩分其實與云馜一樣。身為大前輩,他不需要去與旁人寒暄,只需要出個門露個面,讓眾人向他拜禮,拜禮結(jié)束若他無心,便可以隨便找個借口打發(fā)旁人,因此他回來的速度真是如他所說的一樣——很快。 郭齊佑見他回來頓時眼睛一亮,像是看到骨頭的狗,親昵地喊了一句:“師兄?!?/br> 陳生不知該怎么叫他,一時沒有說話,三人坐在一起,場面不知為何有些尷尬。 瞧著似乎打算說什么的陳生,曲清池緩慢地眨了一下眼,伸出修長的手指點了兩下桌子,然后看向郭齊佑,和顏悅色地說:“知你學(xué)心似海,想要增長見識出門游歷,可如今小圣峰外不太平,你留在外邊掌教也不放心。” 陳生一聽這話在心里“嘖嘖”兩聲。 女主真是會說話,什么學(xué)心似海,像他不了解郭齊佑一樣,倒是給郭齊佑找了個好借口。而且那句外邊不太平,留在外邊掌教“也”不放心更是引人誤會,會讓郭齊佑覺得那個“也”里有他,然后四舍五入一下就成了——首座因為現(xiàn)在外世道不太平而擔(dān)心我,首座真是太好了的錯覺。 這還不是最狠的,最狠的是他從初來到現(xiàn)在說了許久溫柔關(guān)切的話,但若你細(xì)品,你會發(fā)現(xiàn)這些話里沒有一句是帶“我擔(dān)心你,我是如何如何”的主語,他說話的方式完全是不用負(fù)責(zé),完全是一句話我說了,怎么想你隨意的態(tài)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