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jié)
“怎么,他們活得不開心嗎?”郭齊佑跟了上來,瞧著四周熱鬧的景象似乎不太理解陳生的意思,“可他們笑得很開心?。慷?guī)熜謧兌颊f,這兩年凡間的日子要比前些年好上一些,難道他們是騙我的?” “好不好分怎么說,從哪里算,”話音落下,陳生瞧著左側(cè)背著瘦小孩童坐在一旁的女人,見她面容憔悴骨瘦如柴,心中感慨頗多:“若是要比,肯定是要比前些年好上一些?!?/br> 說到這里陳生靠了過來,緊挨著郭齊佑小心地避著旁人,低聲說:“畢竟先帝晚年昏聵,先用右相后寵李氏,而這兩人一人魚rou百姓以權(quán)謀私,一人性奢喜華,哄著先帝蓋宴樓,服萬珠,一心掏空國庫,如此下來百姓的日子能好過就怪了。” 陳生說到這里提了一句:“當(dāng)年那樣的情勢下別說百姓,就是身居高位的人也并不安生。說來那時險些天下大亂,若非太后親族勢大,在京中動亂時殺貴妃誅jian佞,如今天下是誰的還真不好說?!?/br> “不過平心而論前些年確實是有過一段好時日,可如今南邊開始打仗,國庫并不充盈,賦稅重,米價高,日子自然就不好過了?!?/br> “你現(xiàn)在看到的這些百姓其實各有各苦,這市集在你眼中只是熱鬧,但在他們眼中卻是生計。不過既然想活著,自然需要付出艱辛,世人皆是如此?!?/br> “那……皇帝就不能不打仗嗎?” 聽到這里陳生若有所思地看向郭齊佑,說:“這仗圣人確實不想打,可太后想,太后想,圣人就只能想。” “什么意思?” 陳生小聲湊在他耳邊說:“圣人之所以是圣人,不過是因為太后想圣人是圣人。這天下是太后的天下,而非圣人的天下。如今朝中折子遞上去看的人是太后,兵馬大權(quán)握在太尉手中,王親貴族又與長公主私交頗深,這三人哪一人都比圣人說話有分量?!?/br> “所以說……你們這邊現(xiàn)在最有權(quán)勢的不是天子?” “不是,是太后,太尉,長公主,”陳生干脆與郭齊佑說開,“所以你別去得罪寧徽,你小圣峰是不怕皇室,可皇室也不怕你小圣峰,畢竟修士的人數(shù)與凡人不同。螞蟻雖小,但耐不住數(shù)量繁多,最好不要自找麻煩,求個相安無事就好?!?/br> 兩人說著說著,走到了一座寫著萬來香的酒樓,陳生看到了地方,拍了拍郭齊佑的肩膀,說:“進(jìn)去吧,我請你喝酒?!?/br> 郭齊佑抬頭,“萬來香?” 他不知道萬來香是什么地方,到了門前老實地跟著陳氏走了進(jìn)去,等進(jìn)入之后一瞧四周情勢,臉騰地一下紅了,緊張地喊了一聲:“姓陳的你這是什么意思?!” 第14章 你誰 萬來香,全文最火青樓,擁有評論區(qū)最爆的打卡樓,最高的人氣,不過出名的原因倒不是樓里名妓雅客多,而是樓里命案多,出場必死人。 倒霉的店家坐擁全望京風(fēng)水最不好的一塊地,是個營業(yè)一年就被迫結(jié)束夜間活動的青樓…… 陳生還沒來得及解釋他來這的原因,郭齊祐一看來的是青樓,立馬轉(zhuǎn)身就走,留陳生一人面對世間苦楚。 陳生坐在樓里,左右各擁著一位美人,面對一桌酒菜只覺得快樂都是美人的,他什么都沒有。 “今日若不花夠十兩銀子,客官就別想從萬來香出去,懂了嗎?” “懂了。” 陳生乖巧地點頭,看著身側(cè)比他還要健壯的美人,爽快地拿出銀子放在桌子上,隨后那用強壯的臂彎脅迫他的美人終于笑了,開始客官長客官短的圍著他轉(zhuǎn)。可陳生實在無福消受身旁的美人恩,他隨便找了個借口離去,在樓內(nèi)閑逛時正巧遇上了萬來香的管事人,向滕夫人。 拐角處的向滕夫人領(lǐng)著一個道士,一臉愁容的指向面前的屋子,不知與那道士在說什么。 見狀,陳生好奇地走了過去,人剛到附近,便聽到這間屋子昨夜有人吊死,不禁嘴角抽搐。 ——原著設(shè)定誠不欺我。 陳生無奈搖頭。 向滕夫人回頭,正好看到陳生在一旁搖頭嘆氣,當(dāng)下臉色一沉,喊了左側(cè)打手過來。 “公子這是何意?” 陳生被幾個打手圍住,立刻收起之前的表情,穩(wěn)重地行了個禮,客氣地說:“一場誤會,陳某只是閑逛,無心驚擾夫人。夫人莫惱,其實陳某這里也有一個別人不知的異聞,若是夫人有意,可靜下心聽聽,就當(dāng)是還給夫人的賠禮?!?/br> 向滕夫人沒有說話,只上下打量了陳生兩眼,覺得他這人氣度不凡,一時未讓打手趕他。 見打手沒有動手,陳生松了一口氣,他慢步走到向滕夫人面前,先是對著她微微一笑,接著探頭往房間里看去,慢聲說:“我前些天聽到了一樁異聞,不知夫人有沒有聽過?!?/br> “什么異聞?” “望京水鬼?!?/br> “這事誰都知道用你來說!” “可夫人知道水鬼的過去嗎?” 向滕夫人一愣。 收回目光,陳生不敢再看眼前這黑氣翻涌的房間,目光深邃:“這水鬼叫葉女,望京周和人士,生于百年前嘉禾三年,毀于嘉禾十一年。想來夫人也知道,嘉禾十一年旱魃為虐,百姓顆粒無收食不果腹,食子賣女之人不在少數(shù),而葉女姿容好,幼時被父母賣給了富戶,入府不過兩年又被夫人發(fā)賣,成了青樓女子?!?/br> “嘉禾二十一年,存了一筆私錢的葉女本想給自己贖身,但在那年她遇見了她的良人,導(dǎo)致原來定好的事情出現(xiàn)了偏差?!?/br> “是那良人辜負(fù)了她?”向滕夫人提了青樓女子最常遭遇的事。 陳生搖了搖頭:“若是辜負(fù)了她就配不上良人兩字了。葉女的不幸于雙方而言都是不幸。” “她遇到的那人是個好人,她與良人相遇在上元節(jié)那日,良人對葉女一見鐘情,常會去樓里找葉女。他找葉女時不會用買客的身份,從不會輕賤葉女,只是靜靜陪在她身旁,每日離去前都會問她明日想吃什么。這樣一來,時日長了,葉女難免上心,她本意贖身……” 陳生話說了一半戛然而止,周圍靠過來聽故事的女人見他停下紛紛開始催他,可陳生反常地沒有理會她們。他冷著一張臉,專注地盯著向滕夫人身后房間左側(cè)的花瓶,見里面的青柳忽動,霎時頭皮發(fā)麻。 一聲悲鳴傳來。 屋內(nèi)的陰氣越來越重。房外燈火通明,房內(nèi)光線轉(zhuǎn)暗,陳生瞇起眼睛算了一下,不知不覺已經(jīng)是酉時。 酉時、日沉、歸巢時。 他該走了! 陳生往后退了一步,眼看一只蒼白的手從花瓶中慢慢伸出來,五指對準(zhǔn)他的位置,心里開始起了不妙的預(yù)感。 萬來香里異物多,花瓶里的那只手又為本就陰森的環(huán)境添了幾筆濃郁的驚悚色彩。而這恐怖的一幕身旁的人完全沒有看到,似乎只有他能夠看到這里的不同之處。 這也是借物之后的另一個壞處。 借物之后陳生陰氣重,能夠看到平時看不到的東西,那些東西會在陳生看到它們后跟上來,纏上陳生。因此陳生出門時特意將郭齊佑帶來,本是打著防身除魔的主意,可現(xiàn)在郭齊佑跑了,只有他自己還談什么除魔,不被魔除了就不錯了。 酉時一到,陳生不應(yīng)該繼續(xù)在外走動。若非有事在身,他壓根不會出來,也不會在郭齊佑走后還留在這里。 “突然想起一件要事未辦,今日就此別過,日后再來叨擾!”陳生說完這話,急忙轉(zhuǎn)身,轉(zhuǎn)身之后又看向向滕夫人,猶豫片刻才提了幾句:“夫人若怕寅時靜,不妨在寅時之前將人都叫起來,大家圍坐在一起,將桃木藏于碗下,往碗里放一把生米,滴上一滴精氣旺盛的男人血,這時再去看這碗誰沒拿住。不過千萬記得,去找個可靠的修士陪同?!?/br> 這話說完陳生拜了個禮,上一刻,他還是彬彬有禮的模樣;下一秒,他抱起衣服撒腿就跑。跑得鞋都掉了也沒回頭去撿,活像后面有狗在追。 他一邊跑一遍在心中暗暗發(fā)誓,他再也不借物了! 僅此一次! 僅此一次! 好在剛?cè)胗蠒r街上攤販還未離去,陳生跑出去后倒也走了一段安生路。不過方才在萬來香里坐了將近一個時辰,期間滴水未進(jìn),如今又跑了一陣子不免口渴,于是四處張望一圈,買了一碗面,討了一碗水。 吃面是假,喝水是真。 陳生打算喝完這碗水就走,可他剛將瓷碗送到嘴邊,卻見幾根長發(fā)落在碗中。 發(fā)絲自臉旁垂入碗內(nèi)。 好在是自己的并不惡心。 陳生囔囔了一句,想也不想抬手就將頭發(fā)拿開,等重新將瓷碗送到嘴邊時,他又猛然想起一件事。 他今日并未散發(fā)…… 手上動作一頓,一種古怪的感覺突然襲來。 后背寒毛豎起,似乎有絲絲涼意正從左側(cè)傳來。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陳生總覺得有什么東西緊貼著他,與他一同看著這瓷碗。他嚇得不敢動,也不敢輕易回頭。說不出的詭異氛圍將他納入一個奇怪的世界,周圍的歡聲笑語在此刻離他而去,面前的人群好像是來自另一個地方。 如此下去不是辦法。 陳生咬著牙,在心里數(shù)了三下,還未來得及回頭去看,余光先是注意到左側(cè)有什么東西慢慢出現(xiàn),擋住了他左側(cè)的視線。 意識到是樓里的異物跟了上來,陳生心中只剩我命休矣四個大字。 以前借物,不管來找的是何物,借了多大的物陳生都不怕,女主總會在那些東西靠近他前處理干凈,它們甚至都看不到陳生,陳生也沒被任何異物污過眼。 而今上一世的女主不在,這一世的女主又不是得了那本書的滿級女主。正在練號狀態(tài)的女主救不了陳生,也不會來救陳生,陳生也沒指望誰會來救他,所以在這一刻他想,他確實是完了。 好在他入千衫寺前把錢都給了陳秀秀,陳家人不至于在日后窮困潦倒;好在他入千衫寺前與李婷解除了婚約,讓她不必過于傷心。 如此一算,雖是不甘,但后事處理得還算不錯…… 如此一來,越想越悲,越悲越看得開。 陳生索性放棄掙扎,他抬起手中瓷碗只打算做個不渴鬼。然而手中瓷碗剛剛抬起,面前卻突然多出一只手將碗搶了過去。接著一把短刃貫穿了身后的異物,白刃毫不留情地刺穿對方的頭,動作干凈利落。 穿過黑霧還露出一截寒刃落入陳生眼中。陳生緩慢地眨著眼睛,余光注意到那把纏著藍(lán)色寒氣的短刀,慢慢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而身后不知何時出現(xiàn)的人在把他手中的碗搶走之后,氣定神閑地又拿起桌子上的另一個碗,重新給他倒上一碗水,接著把新碗送到他的手里,把臟了的碗放在一旁。 這套動作一氣呵成,完成的速度極快,快到只發(fā)生在陳生抬手的一瞬間。陳生最開始根本沒能反應(yīng)過來,他的眼睛完全跟不上對方的動作。 而對方很從容,殺怪后甚至還有閑暇給陳生換上一碗水。陳生驚了一下,身后的人以為是短刀嚇到了他,于是將刀收起,慢步走到他身邊。 左側(cè)光線一暗,高挑的身影如同越不過的高山擋在陳生的面前,帶給他無窮的壓力。 熟悉的冷香鉆進(jìn)鼻子里,喚醒了之前丟在腦后的求生谷欠。 陳生呆愣地看著來人,來人手拿一把漆黑長劍,腰間帶著一把短刃,身穿一件黑色朝云仙鶴服,外披白色青松寬袍,頭戴左右大小并不對稱的鶴冠,黑發(fā)如瀑,膚白如玉,一張臉好看到讓人無法用言語形容,也無法用固定的詞語來定義這份美屬于哪一種。 縱使這張臉陳生已經(jīng)看了許多年,但陳生也不得不承認(rèn),不管什么時候看這張臉都會讓人覺得很驚艷,只不過…… 視線往下移動,陳生拿著水碗的手突然開始劇烈顫抖,而碗內(nèi)不平的水花好似陳生此刻的內(nèi)心波瀾。 陳生不是沒有想過女主會來,畢竟這么多人都不按原文走,該出現(xiàn)的不該出現(xiàn)的都出現(xiàn)了,他也做好了女主也許會來的心理準(zhǔn)備。加上現(xiàn)在的劇情與原著出入很大,不管是蕭疏還是郭齊佑都與上一世不同,所以他也做了女主也會有所不同的準(zhǔn)備。 可他就是準(zhǔn)備假設(shè)做了再多,也沒有做過這樣的準(zhǔn)備??! 女主這已經(jīng)不是劇情人設(shè)不同的問題了!她這是從“根本”上改變了! 陳生驚懼的望著眼前這比他還要高的女主,滿心滿眼都剩下了一句——壯士,你誰??? 第15章 鬼故事 “你說什么?!” 郭齊佑拿著三根糖葫蘆,眉開眼笑地拉著門前的掃地僧人,聲音輕快:“首座來了!首座現(xiàn)在在哪兒?” 僧人笑答:“首座剛到,現(xiàn)擁著陳施主往靜書齋去了?!?/br> “擁著?”本來在笑的郭齊佑聽到這話立刻冷下臉。 僧人見郭齊佑臉色不好看,連忙提了一下:“陳施主應(yīng)是在外遇見了難事,現(xiàn)正昏迷不醒。我猜多半是因為陳施主昏了過去,首座才會擁著陳施主入內(nèi)?!?/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