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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馴狼在線閱讀 - 第19節(jié)

第19節(jié)

    “殿下小心,別叫它傷著您。”阿朵急忙牽住南平,“野物護(hù)崽的時候,最惹不得?!?/br>
    南平聽了這話,停了靠近的手,若有所思起來。

    半晌她溫聲問:“若是我偏要惹惹看呢?”

    阿朵愣住,不明其意。

    公主沒有解釋,沉吟片刻倒是另起了話頭:“來時從東齊帶的禮單,東西可都入庫了么?”

    “有些有,有些還沒?!卑⒍浠氐?,“前些日子太冷,一時就耽擱了?!?/br>
    “如此正好?!惫髋牧伺姆讲盘缴頃r蹭在裙子上的土,向阿朵附耳過去,說了幾個字。

    侍女聽了,微微一怔:“那東西應(yīng)該還在,只是用它作甚?”

    “空著手總歸不合禮節(jié),幫我找兩匣子?!惫鞯难酃馔h(yuǎn)處望去,靜靜的說,“我們該去看看老朋友了?!?/br>
    *

    瓚多王妃們的住處離南平的婚房不算遠(yuǎn)。沿著解凍后松軟的泥土路走,不過走個一盞茶的功夫就到了。

    西賽這回確實(shí)是使了大陣仗。

    尚未靠近那間紅房灰頂?shù)膶嫷?,已?jīng)可以看到人頭攢動的守衛(wèi),那股子森嚴(yán)勁倒是應(yīng)了“插翅難逃”四個字。

    公主遠(yuǎn)遠(yuǎn)的停住步,等待侍從前去通報。

    很快殿內(nèi)就有下人出來,為難的搖搖頭,那模樣竟是西賽拒不見客了。

    “王妃若是身體不適,我擇日再來探望?!蹦掀揭馔獾暮谜f話,“不過我?guī)Я诵┭a(bǔ)品,還望她收下?!?/br>
    談話間,公主的隨侍乘上一枚錦盒。

    此間的高城守衛(wèi)許是早就聽了主子的吩咐,硬是不肯接,一里一外推拒的熱鬧。

    “不過是些吃食,怕什么?”南平倒也不惱,語氣中隱有諷刺之意,“又不是乳香?!?/br>
    對峙的守衛(wèi)撂下一張臉,說什么也不松口。

    公主于是擺了擺手,命隨侍將錦盒收了回去:“如此便罷了。”

    她停了停,又道:“西賽王妃不便見面,又不肯收禮,倒叫我的心意無處放了。懷孕這么件天大的喜事,不好好慶賀慶賀怎么行?”

    說完,她瞥了一眼阿朵。

    對方立刻心領(lǐng)神會,從兩個偌大的匣子里,取出些紅艷艷的東西放到地上。

    “點(diǎn)了吧?!蹦掀降暤?。

    話音剛落,地面上那團(tuán)東西被驀地點(diǎn)燃。

    瞬間亮光乍現(xiàn),噼啪作響。白煙滾滾,破碎的紅紙四處飛濺!

    西賽的手下何曾見過此物,眼看著這東西自己就炸了開來,只道是妖獸施威,登時嚇得嚎出聲,各個抱著兵器往后撤去。

    南平嘴邊掛著一抹淺淡的笑。爆破聲鳴響,合上瑟瑟叫喊,好一出雞飛狗跳的荒唐戲。

    只可惜那兩匣子?xùn)|西到底是取好彩頭之用,量極少,不多時就燃放殆盡。

    須臾,迎著尚未消散的余煙,殿門轟然洞開。

    一個身影闊步走了出來,面色沉郁,卻是瓚多。

    “王妃正在殿中靜養(yǎng),你們鬧什么?”男人銳利的目光掃過一地碎紙,又移向了霧中站著的南平。

    眼神仿佛高山壓頂,極具威嚴(yán)。

    南平溫聲開口,不卑不亢:“此物乃是東齊的祥瑞貴寶,名喚爆竹。金貴的很,只有辭舊迎新時才舍得放上一放。此番來雪域,阿耶也不過賞賜南平幾匣?!?/br>
    “如今聽聞西賽王妃有喜,我實(shí)在按捺不住為陛下高興的心,才特意慶賀一番。”少女說著,垂了眼眸,一雙妙目中流光閃動,看著甚是委屈,“如今看來,倒當(dāng)真是自作多情了。”

    天氣已漸漸回暖,故而此番前來時,南平換下了冬衣。單薄的衣衫倒愈發(fā)顯得她玉白的臉和纖細(xì)的身,嬌弱可親。

    少女肌膚的柔軟觸感仿佛還停留在掌心,帶著不可言說的酥癢。瓚多沉默片刻,轉(zhuǎn)身時甩下一句:“進(jìn)來?!?/br>
    南平頷首,隨后舉步上前。及至殿內(nèi)時,她卻吃驚的頓住了腳。

    明明外面已有春意,屋里卻燃著熊熊火盆。

    四處垂下暗紅低矮簾帳,頂頭支了口藥鍋,里面不知在咕嚕咕嚕煮些什么調(diào)理用的湯子,散發(fā)出濃烈膻氣。

    空氣里彌漫的熱浪幾乎叫人無法忍受。

    才站了片刻,南平就覺得后背冒出潮意。呼吸之間,全是人汗味和動物油脂的味道,屬實(shí)不大清新。

    而西賽正倚在軟墊上,許是因?yàn)榉讲诺钔怦斎说谋耥?,一臉驚魂未定。

    她的面前跪著個南平從未見過的白衣人,雙手交錯,喃喃低語。

    這模樣竟像是準(zhǔn)備進(jìn)行什么儀式。

    公主對此情此景一時有些詫異,不禁側(cè)身望向瓚多。

    男人尚未開口,西賽卻突然從墊上猛地直起身子。她指向南平,尖聲叫道:“就是她,想要害我的孩子!”

    第19章 措侖歸來

    西賽的指尖顫抖著,控訴中仿佛飽含不甘的血淚,恨不得立刻就把罪人拿下。她說完便仰面倒了下去,闔上眼,竟是要就此睡去了。

    好像這一聲無端的指責(zé)耗盡了全部力氣似的。

    四面八方投來了俱是猶疑的目光,擎等著南平公主的一個答復(fù)。

    屋內(nèi)只?;鹧娴娜紵暎臀髻惓林氐暮粑?。

    南平定了定神。畢竟若是一句話沒說對付,多的是人想把她拆解入腹。

    她思慮片刻,面上露出擔(dān)憂神色,把方才沒來得及說的話吐了出來:“王妃這是病得糊涂了么?竟?jié)M嘴譫妄之語。”

    她轉(zhuǎn)向瓚多,又問道:“可曾看過大夫?”

    語畢,便細(xì)細(xì)打量起周遭人。橫豎先把關(guān)切的態(tài)度放在這,旁的心思再暗自揣摩。

    而瓚多神色未變,倒是看向了正跪在西賽墊前的陌生男子。

    那男子一身雪衣,態(tài)度超然的開口:“南平王后從外面帶來了寒氣,驚擾了惡靈,西賽王妃才會說出這般荒唐言論。”

    只不過南平在聽到“王后”二字時,已然怔住——這婚結(jié)的沒頭沒尾,連瓚多的面都是時隔多日才再見著。

    空頂著個王后的冠子,重若金石,倒沉得叫人直不起頭來。

    這廂瓚多已然答話,語氣之中多有附和男子的意思:“圣者說的是?!?/br>
    所以這白衣人便是圣者了。

    南平凝神望去,那人看著年紀(jì)不老也不小,模樣不美也不丑。當(dāng)真好像蕓蕓眾生的浮世相,皮rou全無用處,看過一眼便忘記。

    凡事公允,面目慈悲。

    只是南平細(xì)尋思了他方才的話,覺出幾分意思——乍一聽是認(rèn)定西賽說的是胡話,但總歸是公主驚擾在先,才有了后面的鬧劇。

    有因方才能種出果,圣者毫不避諱的偏袒,恐怕是與西賽多有牽絆,只是現(xiàn)下不知是何機(jī)緣。

    南平在電光火石間頓悟深意,便溫聲道:“是我唐突了?!?/br>
    進(jìn)得殿來不過是為一探虛實(shí),如今心里有數(shù),不如早些離去。

    沒想到的是,瓚多示意仆從把西賽身上的厚重毯子掖嚴(yán)實(shí)了,竟轉(zhuǎn)身對南平道:“我送你?!?/br>
    說完當(dāng)真邁開步子,走在了公主的前面。

    殿門一拉開,清新的風(fēng)撲面而來,一掃鼻內(nèi)懸著的濁氣。

    方才秉著氣的南平忍不住舒服的輕嘆一聲。身旁的男人似是感應(yīng)到了她的松快,突然淡聲道:“不是我不想去看你?!?/br>
    南平停住步,仰頭望向身量極高的瓚多。

    在和煦的日光里,男人的眉眼依舊是凍住的:“圣者有言,驅(qū)惡靈時不能近女色。”

    這是在和她解釋么?

    南平笑笑,不予辯駁,極是和氣的點(diǎn)頭:“圣者真知灼見?!?/br>
    這話說完,好像夫妻二人當(dāng)真再無話可講。

    肩并肩走了一段,南平便溫聲道:“陛下不如早些回去照看王妃,看她得病,我也是極焦心的?!?/br>
    男人頓足——倒不是聽了南平的話,而是步履間踩進(jìn)了一點(diǎn)綠意。他俯下身去,在低矮的灌叢中一掐,折了一枝初綻的花。

    那花開錯了時候,生得細(xì)小,卻紅得扎眼。

    “有人送公主柴頭草。”瓚多淡聲道,“我送王后羊角花?!?/br>
    他說完,把那盈盈的一抹亮色,隨手別在了南平鬢邊。

    雪膚,烏發(fā)。美人,紅花。

    男人饒有興致的目光落在南平臉上,熾熱guntang。不過很快,星星點(diǎn)點(diǎn)的涼意打天上掉下來,無聲無息的澆滅了這場邪火。

    南平怔住,伸出手去,掌心攏上了一層細(xì)碎的濕意。

    高城落雨了。

    *

    騎在馬上的少年太累了,支撐不住,坐著迷迷糊糊打起了盹。

    措侖很少做夢。

    即使是做夢,大抵也都是先前發(fā)生過的事。

    就好比現(xiàn)下重回眼前的,是與叛軍那場觸目驚心的決戰(zhàn)。

    原本措侖安排的偷襲很是成功,先行部隊(duì)牽扯住了絕大部分?jǐn)橙说墓簦蠓街睋v黃龍,殺了叛軍一個措手不及。但西多吉叛逃的軍士極為狡猾,留了一隊(duì)人占據(jù)高地,從山間投下落石。

    轟隆作響中雙方殊死一搏,巫蠱抖動人骨,咿呀不止。

    尸山尸海,俱是阿鼻地獄。散落的骨與rou迸濺,全都變成聲嘶力竭的吶喊:“殺——”

    四處是guntang的血,紅的滲人。分不清是自己的,還是旁人的。

    馬匹受驚跑開,措侖狼狽的摔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