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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玨短暫地沉默了一瞬,站起身來。他身上穿著輕甲,行不了大禮,便有些艱難地單膝跪在了榻邊。 寧衍自己也愣了愣,沒想到他突然來這么一出,連忙從榻上探過身去扶他。 昭明這是干什么。寧衍說:快起來。 謹遵陛下吩咐。謝玨說:請陛下下旨。 江曉寒坐在一旁,欣慰地看了謝玨一眼。 寧懷瑾聽寧衍的意思,就知道他這是背地里不知道盤算過多少次,八成早看好了要讓謝玨領兵。 可誰知話已經(jīng)說到了這個地步,寧衍居然搖了搖頭。 暫且先不能動兵。寧衍認真地說:昭明只需要秘密傳信回去,叫邊城做好準備便是至于下旨用兵,現(xiàn)在還不到時候。 陛下。謝玨說:邊城路遠,急行軍從涼州接道過來也需要二十天,若是等到寧錚舉兵造反再調兵,恐怕來不及。 寧懷瑾也想再勸,可寧衍搖了搖頭,轉頭看向寧懷瑾,忽然風馬牛不相及地說了句旁的。 皇叔。寧衍說:朕方才做了個夢在夢里想起了一件事情。 第86章 寧宗源 寧懷瑾疑惑地轉回頭,看向寧衍。 江曉寒心念略動,心里猜測著寧衍或許是有話想單獨跟寧懷瑾說。他不著痕跡地從后面扯了扯謝玨的胳膊,拉著他暫且告退了。 寧衍的目光落在被面上,瞧著混混沌沌的,沒什么焦距的模樣。寧懷瑾狐疑地看了他一會兒,剛想伸手在他眼前晃晃,就聽見寧衍又開了口。 皇叔。寧衍突然說:玲瓏回來了嗎。 玲瓏? 寧懷瑾聽他這兩句前言不搭后語,心說莫不是寧衍這一覺睡糊涂了,還沒醒過神來。 臣不太清楚。寧懷瑾耐心地道:何文庭就在外頭,叫他進來問問吧。 寧衍剛從夢中醒來,渾身乏力,寧懷瑾自覺替他擔了這個勞累,揚聲喚了一句何文庭。 何文庭在外頭守了大半晚的夜,正打著瞌睡,被寧懷瑾驟然叫醒,下意識打了個激靈。 奴才在。他將身上沾著的拂塵絲捻下去,連忙推門進來,說道:王爺可有什么吩咐。 玲瓏回來了嗎。寧懷瑾問。 還沒呢。何文庭說:奴才一直守著門口,沒見玲瓏姑娘回來。 何文庭說著看了看寧懷瑾的臉色,試探道:是王爺著急了?那奴才找人去尋她? 寧懷瑾這才想起來,他先前還吩咐過這些內侍,若是玲瓏回來,則喚她來回話。今晚上事情太過雜亂,他又半顆心系在寧衍身上,這種小事居然轉頭就忘了。 寧懷瑾似乎是發(fā)覺到了自己心急則亂,暗自懊惱了一瞬。 不用去找了。寧衍轉頭看向窗外,低聲說:你先下去吧。 何文庭一頭霧水地瞧了這倆人兩眼,依言退了出去。 外頭的夜色還是黑沉沉的,寧衍也不清楚現(xiàn)在是什么時辰,只覺得外頭的雨下得似乎更大了些。 雨點打在窗棱上,發(fā)出近似沉重的撞擊聲,綿綿不絕。 一只羽翼漆黑的白頭鳶借著雨夜的遮掩悄無聲息從仁壽宮東角飛去,在瓢潑大雨中振翅掠過低矮的屋檐,很快沒入了夜色之中。 雨聲成了它最好的遮掩,阮茵站在宮墻內,瞇著眼睛在夜色中艱難地辨認著它的身影,直到確認它安然遠去,確實沒有被外頭的禁軍發(fā)現(xiàn)時,才輕輕地松了口氣。 站在阮茵身后幾步外的玲瓏從她背后收回目光,下意識想低頭看看自己臟污的繡鞋。她的目光從仁壽宮休整整齊的草地上一掠而過,卻不小心跟廊下的十里撞了個正著。 他倆人面無表情地對視了一瞬,又同時移開了目光。 一聲驚雷劃破天幕,豆大的雨點砸在地面上,宮道下的排水渠積出了一道雨溪,眼見著是這雨又下得更大了些。 我方才夢見父皇了。這屋里一沒了外人,他的自稱便又變了回去:夢見了當初他還在的時候。 寧衍說著垂下頭,看了看自己與寧懷瑾交握的手,珍視地用拇指摸索了一下他的手背。 寧懷瑾本已經(jīng)做好了拒絕他得寸進尺的準備,卻不想寧衍看了一會兒,居然頗為不舍地自己松開了手。 寧懷瑾: 寧衍正在發(fā)熱,手心也燙得厲害,這樣忽然松手,寧懷瑾只覺得似乎一縷涼風拂過手背,又涼又癢,還有些微妙的失落感。 他不自在地收回手,欲蓋彌彰地用那只手拍了拍衣擺,才問道:是夢到什么了? 寧衍向后挪了挪,靠在軟枕上,自己調整了個舒服點的姿勢。 皇叔還記不記得,當年父皇給我辦生辰宴之前,曾出過一件事。寧衍說:當時有個膳房的內侍在我飯菜中下毒,被拎出來杖斃了。 臣記得。寧懷瑾說:當時那人被杖斃后死無對證,后來廢了好大功夫才查明是溫貴妃的人下的手,只是當時貴妃已逝,溫家也倒了,便不了了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