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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衍與景湛一唱一和,先挑出了趙宏盛,后帶上了李青云,就這么一個回合的功夫,站在殿前幾排的重臣就心如明鏡了。 趙宏盛的小侄女現巴巴從老家過來是為什么,那貴妾又為什么仗著女兒在身敢給正室臉色看。 無非就是因為皇帝再過一個月就滿十六了,家里能扒拉出女兒的總歸心思活絡,覺得這后宮閑置多年,再怎么也該進人了。 自古以來,新帝登基后的頭一波選秀,大多都是朝臣先提,再被陛下半真不假地以點什么理由駁回來,朝臣再三請四請地,帝王便順勢應允。 照理說歷來都是這么干,只是朝臣們沒成想還碰上這么一位不食人間煙火的真釘子。這兩年來朝臣們幾次旁敲側擊地提起這事兒,都被寧衍以先帝喪期未過,年齡尚小應著重于政事給推脫過去了。 不過還好寧衍年歲尚小,頭幾年也沒人太過在意,略提提發(fā)現他不愿意也就罷了,總不能按著十幾歲的陛下硬納妃。 但眼瞅著寧衍馬上十六,旁人可以不急,舒清輝卻沒法不急。 他家可還養(yǎng)著一位先帝親點的皇后呢! 先帝的臨終前,曾有言要將當時右相舒川的小孫女指給寧衍做皇后,誰知這位陛下對男女之事毫不熱衷,他都已經親政幾年了,這事兒活像沒個影兒一樣。 前些年舒川病逝之后,舒家一脈也就只有舒清輝仗著親爹的蔭混上了御史中丞,除此之外再無重臣。帝王君心難測,舒清輝管著偌大一個家,不能不為這個家的未來考慮,是以難免有些著急。 再加上寧衍眼瞅著就滿十六了,滿朝文武家有女兒的不在少數,蠢蠢欲動盯著寧衍身后那一畝三分地的更不在少數。于是上個月,舒清輝便與其他幾個同僚心照不宣地一起提了提這事兒,當時寧衍未置可否,沒想到在這兒等著他們。 寧衍不動聲色,卻忽然打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現下舒清輝也看出來了,寧衍挑出來的兩家出頭鳥看似不痛不癢,實際上是留著面子地在敲打他。 舒清輝能想明白的事,旁人未必就想不通,到了這個地步,哪怕再遲鈍的都發(fā)現了,寧衍今兒個心情不太好,這是要拿人立威了。 此時先前跟著提過此事的幾位大人面色都不太好看,生怕寧衍下句話就又抖落出什么來。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雖然不算什么罪過,但是拿在大庭廣眾之下講,到底丟面子。 大家同在官場,一張老臉還是要的。 龍椅上的寧衍聽罷景湛的話,不服輸似的彈了彈手中那張紙,說道:那朕看看 陛下。舒清輝深知為官之道,當然得主動吃下這句敲打,于是邁步出列,勉強笑著躬身行了一禮,說道:雖說后院爭寵是常事,但既然擾了陛下的安寧,李大人難免要落個不察之罪,陛下不若罰他一月俸祿,也讓李大人長長記性。 寧衍聞言抬起眼,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會兒,才收回目光,興致缺缺地掃完紙上所有人名,然后將紙頁翻轉過來擱在案上,似乎是沒興趣繼續(xù)往下念了。 也好。寧衍說。 他這樣一來,景湛也默契地見好就收,他,將手中的奏折合起來丟在茶幾上,端起茶碗抿了一口:那今次就算微臣與陛下平手吧,微臣知道的,都在這折子里了,陛下拿回去做個睡前讀物,念來取樂吧。 景湛話音剛落,就有長眼色的內侍連忙端了個空托盤過來,將那兩本奏折轉頭呈給了寧衍。 寧衍拿過那兩本奏折摩挲著,他面無表情的盯著下方的朝臣,半晌才突然撲哧一聲笑出來:各位大人今兒怎么這么安靜,朕與阿湛玩笑玩笑,竟然嚇壞了你們,是朕的不是。 今日早朝,正事還未干呢。寧衍的語氣聽起來很親和,跟從前的每一天都沒什么不一樣,話里帶著一點笑意:國師還年輕,難免有些愛玩,讓各位愛卿看笑話了。 寧衍身后的宦官見他撂下了這茬,十分有眼色地扯開了嗓子喊了一句有本啟奏,無事退朝。 臣有本奏。景湛說著擱下茶杯,碗碟跟紅木桌面碰撞,發(fā)出咔噠一聲響。本來就提著心的幾位大臣更是大氣都不敢喘,生怕他又要作出什么妖來。 哦?寧衍挑了挑眉:何事? 臣也想去昆侖過年。景湛十分誠懇的說:現在出發(fā)還來得及。 阿湛。寧衍彎起眼睛:除夕大典還得仰仗國師主持,你就死心吧。 寧衍說著,抬頭掃視了一圈殿中的群臣,那些穿著官服的男人或低眉垂眼,或惶惶不安,寧衍一個個看過去,只覺得這群人跟幾日前與自己據理力爭選秀之事的完全不是同一批。 那朕有話要說。寧衍向旁邊一倚,懶洋洋的靠在扶手上:前一陣,愛卿們提了提大婚和選秀之事,朕回去也思索了下。但再過兩月就是年關了,沒什么好日頭,再加上朕也年輕,不在意這一月兩月之期,容后再議也無妨在此之前,禮部若是覺得單單預備萬壽節(jié)太過清閑,不如回去琢磨一下明年春耕的禮節(jié),有空的時候拿出來議一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