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那人掙扎，突然微弱道：“……應(yīng)長風(fēng)？”

    聽見這熟悉的聲音應(yīng)長風(fēng)手一抖，關(guān)心則亂，被魔氣逼退一步。但他一咬牙，遠山黛劍刃燃起妖火，焚天的氣勢迫使殘魂不敢再動。

    禍斗的妖火多少會被忌憚，它不敢直接硬碰硬。

    應(yīng)長風(fēng)心下盤算，迅速地扶起地上的人，長劍過處升起霜色屏障擋住殘魂，翻臉不認人似的不肯再有任何瓜葛。

    “你還好么？”他一說話，發(fā)現(xiàn)自己聲線都在顫抖。

    來者卻是本該在一葉浮萍深處的蕭白石。

    蕭白石面色發(fā)青，右眼下多了一道未愈的傷，唇邊掛著血痕，被他攙著才勉強站穩(wěn)，手里捏著一塊符咒碎片不放。

    自從相識以來還沒這么落魄過的小少爺現(xiàn)在也不知受了什么內(nèi)傷，應(yīng)長風(fēng)多看一眼都受不了，仿佛心臟都被揉在了一起，酸澀得不可思議。他握住蕭白石的手腕，試探朝他脈門打入一道靈力，檢查傷勢。

    “唔……”蕭白石悶哼一聲，下意識道，“我沒……”

    “稍后再說，先出去?！睉?yīng)長風(fēng)道。

    背后的裂口還在，應(yīng)長風(fēng)正打算拖著蕭白石從那里離開，蕭白石一把抓住了他。力度很大，幾乎把他的舊傷都弄痛了，應(yīng)長風(fēng)不解地看過去，從那雙通紅的眼睛里讀出了蕭白石的情緒。

    “不?！笔挵资硢〉?，“我是專程來見……它的。”

    為了呼應(yīng)他的話，冰霜般的屏障頃刻碎裂。殘魂早已沒了好好交談的意思，面孔扭曲，沉入霧氣中，惟獨那龍尾白骨愈發(fā)耀眼。

    不知是殘魂驅(qū)動龍尾，還是白骨牽帶殘魂，徑直向他們而來了！

    長劍一揮，應(yīng)長風(fēng)急急咬破手指，一點血跡入劍刃，離火劍陣留在外間的一半受到感應(yīng)從裂口涌入。

    劍意充盈中，又爆發(fā)出更大的威能。

    蕭白石感覺這劍意和方才在一葉浮萍中與謝雨霖爭斗時明顯不一樣了，略微詫異但無暇多言。他凌空畫出了一個復(fù)雜的符咒，手一揚，突破劍陣拍往魔龍的白骨——

    被擊中的瞬間，魔龍痛苦地大吼出聲。

    “什么符？”應(yīng)長風(fēng)問。

    “稍后再跟你解釋！”蕭白石對他難得強硬，越過應(yīng)長風(fēng)又是幾道符咒擊向魔龍不同位置，像數(shù)道刀光追蹤著對方不放。

    而那手眼通天的魔龍居然還躲不開！

    怎么會這樣？

    應(yīng)長風(fēng)詫異一瞬，蕭白石掐住他往后躲。他還沒明白怎么回事，蕭白石徑直上前，徒手化出兩道靈符不由分說地插入魔龍上半身的濃重黑霧中。

    “咯——咯咯……”

    先是夾在喉嚨里的破碎音節(jié)，然后越來越大，像快碎裂了。

    蕭白石掐住脈門，不管已經(jīng)害怕得心跳七上八下，硬著頭皮伸出手。一道元神出竅，蕭白石默念了句口訣，那元神即刻順著靈符鉆入了洶涌魔氣。

    魔氣侵襲而來，蕭白石喉嚨一甜嘔出了血。

    應(yīng)長風(fēng)察覺出他想做什么，張了張嘴卻并未阻止，手心貼上蕭白石的后背助他穩(wěn)固心神。他的余光瞥見掛在頸間的長命鎖，那一直安安靜靜沒有任何異常的小玩意兒這天好似從里面燃著什么光……

    “我……”蕭白石吞吞吐吐，咬著牙，竭力使自己還能在魔氣中保持清醒，“姜緣，你放開它，放開它！”

    黑霧沉寂一瞬，那古怪的嗓音又響起來：“呵呵呵……我放開它？”

    “我不管你剛才對應(yīng)長風(fēng)說了什么，幾分真情幾分假意，也不管你放出魔氣附身旁人在外大開殺戒，又想攫取什么……”

    蕭白石頓了頓，他口腔里是濃郁的鐵銹味，好像一張嘴就要嘔紅，卻堅持道：“青龍是瑞獸，你……擅自動用通靈術(shù)綁架它，又以自身心魔誘導(dǎo)它，行兇、殺人、引起陰陽失衡……八百年來，你只能依靠它維持最后的力量——”

    殘魂頓了頓：“你是何人？”

    怎么會知道這些？

    蕭白石冷笑道：“我生長在此，不想翠微山毀于一旦?！?/br>
    “封印只有八百年的期限，是那些人沒料到我還能活到今日……翠微山你救不得，識相的就閃開！”

    “我偏要試！”

    言罷蕭白石元神從黑霧中照出金光，應(yīng)長風(fēng)一瞥之下，看見那殘魂的面孔全然消失了。

    開始扎入魔龍骷髏的靈符爆裂，蕭白石耳中被龍的嘶吼填滿。他心神一亂，差點就此流下血淚，只聽得當中所有都是怨念與不甘。

    當初不肯進化靈池不肯犧牲，活著是萬物追逐的本能……

    青龍僅僅因為想活。

    一只瑞獸哪怕位列四圣之中也沒有辦法和人的狡詐抗衡，它一時不察中了姜緣的魔氣。內(nèi)府被侵占，然后所有人都要與它為敵。

    “放開……吾?！?/br>
    “八百年……”

    “消亡天地間……”

    在姜緣殘魂囂張的狂笑中，這些控訴般的話別人根本無從知曉。只有他，他從一葉浮萍出來就聽見了青龍的哀嚎，夾雜著哭喊，從魔氣的黑霧中一點一點地泄出來，帶著絕望和悲吼，幾乎讓他立刻承受不住了。

    他指尖一收，決定不和眼前殘魂廢話直接來硬的。

    靈符的光幾乎照徹黑霧最深處——

    “應(yīng)長風(fēng)！”那殘魂突然叫了誰的名字，“你承受姜緣的劍意，是不是該叫他一聲‘師尊’。那師尊要你殺了眼前這小子，你的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