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子他們一路行走，借宿不是在驛站就是在農(nóng)家，最差的時候干脆就在破廟和山洞里棲身一夜。牧禾寸步不離的，蕭白石已經(jīng)很久沒和應(yīng)長風單獨相處了。

    此時回顧下山以來，蕭白石能感覺得到最近應(yīng)長風雖不怎么和他親近了，但對他不論言語還是其他的方面，都一日比一日和善。

    且不說與他四目相對時神色和與別人全然不同，這些心里的彎彎繞繞也肯和他分享，是把他當自己人的預兆嗎？

    難得見應(yīng)長風會為誰敞開一點心扉。

    蕭白石呼吸慢半拍，抬眼默不作聲地在心里暗自描摹應(yīng)長風線條利落優(yōu)美的側(cè)臉，不合時宜地想：今天晚上要一起睡的話，能親他抱他嗎？

    那只修長的手指停了停，蕭白石莫名有點臉紅了。

    就像……剛才的想法被應(yīng)長風知道，所以停下來提醒他清醒。

    可應(yīng)長風沒他想得那么多，輕輕地吐出一口氣，收回了手指眉頭卻依然沒舒展。狀似閱讀告一段落，蕭白石忙問：“看懂了嗎？看懂了多少？”

    “看不懂。”應(yīng)長風說罷，帶幾分埋怨，“太復雜了?！?/br>
    蕭白石：“……”

    虧他還以為應(yīng)長風博古通今，連數(shù)千年前的文字都了如指掌！

    所以剛才裝得也太像了吧！

    “不過，”應(yīng)長風話鋒一轉(zhuǎn)，輕輕地點出幾個“符號”，“這人寫的不全是‘文字’，有獨特的記錄方式在里面。研究半晌，差不多明白了他的寫作習慣，用圖案和符號稍加推測，能猜出個七七八八吧?！?/br>
    蕭白石：“……”

    他收回剛才的想法，應(yīng)長風就是博古通今！

    蕭白石抬著凳子往應(yīng)長風身邊挪，兩個人肩膀緊緊挨在一起，頭也互相倚靠，他問道：“那你還是看懂了呀，這寫了什么？”

    “這個，代表‘靈竅’，這個應(yīng)該是‘靈識’；中間的線也許是靈氣的運轉(zhuǎn)軌跡，還有那些文字，如果簡化一些和現(xiàn)在的寫法筆劃也有點類似。寫的什么我大致有眉目了?！?/br>
    應(yīng)長風指點半晌，偏過頭，兩個人離得太近讓他不禁磕巴了幾個字，“就……就是，某種煉氣之法?！?/br>
    蕭白石：“??？”

    他的五官每一絲變化都被放大在咫尺之間，應(yīng)長風看進那雙清澈的桃花眼，莫名心率掉了半拍。

    迅速躲開蕭白石的注視，可掉了的那半拍卻遲遲撿不起來。

    應(yīng)長風渾身說不出的不自在，眼睛飛快地眨了兩下，若無其事地開始翻那本書。

    蕭白石對他的混亂一無所知，認真道：“煉氣凝神，那這就是什么門派功法了？”

    “不錯。第一位寫下獨門功法，后來者不斷完善，等到你爹爹的時候……”他指了指辛夷前面的字跡，“他修習的內(nèi)容少，反而在記錄與各種走獸飛鳥相交之事。所以我猜測，這就是翠微山最早的修行者。

    “而他們的獨門功法，是最初的通靈術(shù)?！?/br>
    第44章 吃個糖人

    在青霄真人蕭鶴炎駐足翠微山開宗立派前，天下不識翠微之名。再往前，經(jīng)史浩瀚如煙海，修道者每個都奮不顧身地往前看著，根本不愿回頭。

    應(yīng)長風稍一停頓放慢步子，回頭思索前人痕跡，這就發(fā)現(xiàn)了蹊蹺。

    蕭鶴炎之前，顯然翠微山是存在一脈門派的。

    但再多的事——比如這一脈在青龍之變中扮演了什么角色，又為何銷聲匿跡——就必須要問蕭鶴炎了。沒有記錄，也沒有直接相關(guān)的故人可以求證，光靠應(yīng)長風和蕭白石在這兒對《翠微記事》想破了腦袋都沒用。

    兩人一番思索后先收起了書，房門卻突然被敲響。

    蕭白石首先反應(yīng)過來：應(yīng)長風才把店小二嚇走了，這時來的除了牧禾不做第二人想。他隨手把包袱掖進了被褥，小跑幾步過去開門。

    牧禾換了身衣裳，站在門口：“要不要出去走走？”

    “現(xiàn)在？”蕭白石回頭隔著半開的窗看一眼天色，“已經(jīng)入夜了，這時出去探查是師兄你有什么特別的消息嗎？”

    牧禾抬手在唇邊作了個“噤聲”的動作，末了沒聽見蕭白石說話似的道：“方才聽小二說道這臨安城中的夜市繁華更甚都城，而且別有風情。初來乍到能去看看也好，不如尋個酒館談?wù)勌?？?/br>
    蕭白石：“??？”

    你突然咬文嚼字個什么勁兒？

    滿腹疑問，蕭白石明顯覺出平時少言寡語的牧禾哪里變了，剛要問，身后應(yīng)長風站起身來，從脫架上取了外衫：“那就去看看吧。”

    蕭白石幾乎被他們倆夾在中間拽出的門，應(yīng)長風抓著他的胳膊，等離開“東山東畔”客棧也沒松開。他看一眼那木質(zhì)招牌，從他們邁出側(cè)門后上頭閃過一道光，像對出走者的無聲致意。

    出了巷子，街燈明亮照耀。

    牧禾緊繃的后背乍然放松，吐出一口氣，好像在懊惱自己剛才的一大段話說得過分僵硬。

    應(yīng)長風道：“剛才那房間里有什么話不方便直說的？”

    “房間沒問題?！蹦梁痰陌雮€側(cè)臉都被攏在了燈的陰影中，“我隔壁住著天地盟的人，怕他們四處偷聽到一些古怪?！?/br>
    到這兒他突然想起應(yīng)長風從前也算半個天地盟的人，頓時又覺得說錯了話，干脆緊緊閉嘴不再多言了。

    應(yīng)長風不知沒聽出他的意思或者裝作沒懂，很無所謂的“哦”了一聲，道：“既是如此，小心謹慎也是應(yīng)該的。所以，換衣服也是不想引起他們注意?！?/br>